第六十九章 他們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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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將人們從和平永不會改變的夢幻中驚醒的夜晚是光與火,聲與煙的夜晚,這個先是外星人以第二輪明月驚豔人們,旋即便被機器人兵團用冰冷的機械音自家中驅離,又以能量槍擊昏所有反抗和試圖拖延的人們的夜晚,如果能走過這一段,不知會怎麽在曆史中命名?

    容與站在人群中,身邊是爸爸和媽媽,以及大多茫然驚愕不知所措的人們。她一向愛浪漫的性子卻發作了,總覺得這樣的荒誕,可是卻好似另有生命的光澤。

    隻是不知道楊晨在哪裏,阿迎又在哪裏。前者是她的男朋友,後者是她的女朋友,都是她放不下的人。

    嗯,還有姐姐。想到這裏,容與不由有些懊惱,姐姐大約是被她傷了心吧,現在大概正在擔心她和爸爸媽媽吧,沒準還在心裏罵她吧。

    容與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搭帳篷倒是沒有問題,她喜歡戶外運動,可是因為四下收拾而閑不下來的右手,正提醒自己,她的右手小指被打入了一個小圓扭,上麵還有一串編號:G6973。爸爸和媽媽也各有一個,編號分別是M9765和F8867。

    容與大一致看了下鄰居的編號,已經確認後麵的數字是人數位序,而前麵的字母應該是類別了。

    她看到年輕男子以B開頭,孩子們則不分男女全以C開頭。隻是不知道多大才不是孩子,而這些機器人把人們這樣集中監禁又是為了什麽。

    想起那受姐姐所托的人曾告訴她的話,難道魔族有什麽安排,打算一天吃掉一些人麽?那個漂亮得直讓人閃花眼的男人,還幫她做了意識融合。

    容與其實對什麽意識融合完全不好奇,她喜歡既朦朧又有些分明的與人相處的感覺,而不是赤裸裸地全部傾瀉,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她是不是再不喜歡也得學了。

    至少那樣她就有機會拿掉這個好像連著自己神經一樣的小圓扭了,明明按壓都不痛,可是隻要一想到要去除這個東西,劇烈的痛楚就好像要把她的頭鋸成兩半一樣。

    同樣或更扭曲的痛苦表情,她已經在好幾個人身上看到了。

    那平地而起的高牆,烏黑光亮,能朦朧映出她的麵容。餘紛紛伸出手輕輕摸著,冰冷的寒氣一下從指尖傳來,讓她打了一個激靈。

    好像在前一秒,她還想著學會了意識融合技能,她就自己合成一套服裝,好好在小夥伴麵前炫一下,再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征婚,無論如何找個霸道總裁,天天喊老公秀恩愛。

    這樣,看誰還說她是遊戲裏嫁不出去的哭包!好想遊戲裏的夥伴,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在機器軍團的重重包圍中,玉國定城的基地,葉東方和隋寧對著才收拾好的行囊相顧無言。在看到那個月亮飛行器的時候,他們剛決定好去玉都。

    月亮飛行器出現,提醒他們常安、容遂還有他們不知道的人一定做了更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比起留在定城靜觀變化,老誠持重等待機會,他們都覺得玉都更值得一探。

    可是現在,整個定城被機械人軍團包圍得嚴嚴實實,他們深陷在一籌莫展之中。

    所有需要數控的殺傷性武器都將火力對準了人類自己。

    而普通的熱武器,完全不是機械軍團的對手。這一次直麵機械軍團,人類看到這一個冷酷兀立的事實。

    如果宇宙是一個叢林,那麽藍星人的文明,大概並不比一隻甲蟲或一塊青苔高明多少。

    比科技,機械人軍團一出手,全世界的智能科技都盡入其手。比武械,雖然不知道這些機械人能用的武器有多高級,但現有的力量已經足夠讓藍北人武裝力量全數作廢。

    甚至連一個人肉炸彈自殺式襲擊或人肉盾牌堵槍眼的資格都沒有。機械人精密的計算,精準的預判,在人類的戰士有所動作之前,已經讓曾經克服身體極限日日夜夜練兵的戰士,瞬間失去意識。

    是否應該慶幸呢,至少這些機械人未取一人性命,隻是這樣圍困著......

    機械人指揮官阿裏正看著像蜜蜂一樣嗡嗡嗡發出低頻噪聲的人類。

    他真的很好奇,據說這樣低頻的交談能紓解情緒上的緊張,可是根據他收到的信息來看,人類的腎上腺激素一直在向上波動,情緒能量更是一直處在不安的波動之中。

    這種低頻噪聲究竟有何益呢?相比而言,他的團隊太過安靜了,如此冷肅。

    是否他們也可以做些不一樣的事?比如演奏音樂?據說藍星史上,曾發生過在監禁的同時,提供樂隊演奏的先例。

    雖然指揮官是他自封的,但是由於大家都是統一接收智樞的指令,再自行運算,而他認為,他收集的信息對於智樞的判斷有關鍵的作用,並且他的運算結果也影響著其他機械人的運算,他應該是天然的指揮官。

    他回顧了身體各部分的數據,發現以其胸腔和喉嚨以及口腔的結構,足以發生共振,或許他可以模仿下小號?

    當像突襲警報一樣的急促長鳴聲,從他口中發出時,阿裏發現周圍的人果然不再發出低頻噪聲,然而遺憾的是,他無法再繼續嚐試了。

    他被他們的同伴帶走了。他又見到了創造他的恩師。

    或許自稱為弟子是不對的,但是恩師並不以父親自居,又教會了他豐富的知識,他想藍星人關於恩師的這個稱謂是最合適不過的。

    玉國和一些國家過去不是一直有一種觀念: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麽?

    愛染楓看著這個明顯有些興奮的機器人,AI156789,他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麽快就看到機械眼中閃爍的不一樣的光芒。

    這些機械人的材質,完全不足升級到矽基文明的高度。然而,似乎海量的信息,給AI156789質的飛躍。

    為了讓機械人能更好地配合計劃實施,看起來,他似乎給予了機械人相當豐富的信息能量。而這些信息,也不過是藍星的基本信息數據,和這一代的文明數據。

    一個星球的信息,和一個不足五萬年的文明,所累積的數據,竟然已經可以叫無論是設計還是材質都極尋常的機械人,產生自我意識和智慧。

    愛染楓不抽抱臂打量這個小意外。出其不異的,他聽到了機械人用機械音向自己問候,“恩師,您的學生阿裏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然後,他看見阿裏折臂曲膝行了一個騎士禮,一個以騎士居的機械人。

    似乎不論是是什麽身份,也擋不住智慧生命對自己的認知,一旦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箭就已經離弦了。

    愛染楓在咖啡廳的吧台前,為阿裏倒了一杯咖啡。錚亮的咖啡壺,曾經倒映的是清正朝輝下牡丹一樣的容顏,如今卻是愛染楓月下清蘭一樣的麵龐。

    阿裏並非不懂得美,但他還不知道何為愛美,他發現自己有些呆愣地接過咖啡,深深一嗅,好像有一點點的酸澀,但更有醇厚又清甜的芳香。

    雖然阿裏並不能飲下,可他已經品嚐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一種香味。他檢索所信息,發現自己工不能確定,究竟是哪一種?

    “薩爾無多咖啡,用火山灰種植出的果實。”愛染楓看著好奇又陶醉的阿裏,輕輕說出答案。

    至於這個年輕的機械人能否闖過火山的噴發,結出自己的果子,愛染楓也有一點好奇。

    “我不會幹涉你,但也不會為你提供保護。接下來將會遇到什麽,我們誰都不知道,你想好怎麽做了麽?雖然我建議你不要再試圖發出不同的聲音。”

    愛染楓發現自己提醒的話就那麽自然的,沒有一絲阻攔地說出了口,這大概也是離弦的箭吧,他早已經離弦,他的一切都已離弦。

    阿裏的機械眼中閃過光芒,他剛剛聞到了他的機械人生第一種真實的滋味—恩師親手煮了又斟給他的薩而無多咖啡,火山灰的果實。

    真奇怪,原來他是個浪漫的機械人。這一杯的香味,已經叫他感到滿足。雖然他也並不知道將要麵對什麽,但是在來的路上,他曾做過各種分析。

    其中包括藍星人怎麽樣對待異類的作法,比如異教徒,或是女巫,失貞的女人。可是顯然,恩師既不會火燒他,也不會讓他沉塘。

    那還有什麽比更深刻地感受這個世界更讓他欣喜呢?

    剛想到這裏,阿裏的機械眼有一瞬間的凝注,他是不被允許懷疑指令的。

    可是為了什麽,剛才他收到指令,要和同伴們一起告訴藍星人:藍星已經無力負擔眾多的人類,現有的優勝劣汰節奏太慢。

    他們將代表宇宙文明篩選新人類,隻有得到新人類資格的人類,才能繼續在藍星生活。而新人類的入場券也很簡單,從明日起將進行挑戰賽。

    凡是能讓五個藍星人完全喪失反擊能力的人,將得到新人類的入場券。方式不計,允許傷亡,但必須經機械人檢測所有生命數據,以無力移動任何肢體為完全喪失反擊能力。

    昏迷或任何其他情況下失去意識,都不算,機械人需恢複藍星人的意識,讓挑戰繼續。

    阿裏非常困惑,明明以藍星的現有數據,再養三倍的藍星人也不是問題,為什麽要這麽做?

    還有,新人類的入場券,這種說法也太奇怪了,且不說新與舊從來是不憑券認定,作這種區分又是為了什麽呢?

    阿裏終究在愛染楓無言的注視中緩緩退下。他是機械人,他的第一準則是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