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始知人我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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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碌碌,骨碌碌,明知道進入意識深處那仿佛有了形體的自己,隻是出於潛意識的習慣而化做一個人的樣子,可是這被狂風吹得滿地滾的感覺,還真是一點都不假的顛簸和眩暈。

    容遂停不下滾動的身體,隻好強行止住冥想。

    一時阿漫等人也解除融合,剛才跟著容遂一起滿地亂滾的滋味可真是百年難遇才能有一回體驗的。

    常安眼皮低垂,目光向下,此時去看容遂,真怕她惱。剛才容遂竟伸出手蓋住小池邊那女子與她相同的半張臉,想看個究竟。

    可惜還沒等她看清楚,便被一陣強風吹得滿地滾,想停停不下來,想站站不起來.....

    容遂確實有些懊惱,可看著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眾人,她也說不出什麽狠話來。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找到那什麽基因問題?我都不知道現在去到了什麽地方,看到的都是什麽?”說起來容遂也是有些煩了,或許方向不對呢。

    那個人是我嗎,這樣的話,容遂說不出來了,她難道還會有那種樣子,那種脾氣?

    阿漫牽住阿瀏的手,深情款款地對阿瀏說,“歐巴雖然不是全知全能的,但隻要歐巴跟你在一起,到最後無敵的一定是歐巴。”

    “幫歐巴勸勸小容遂,滾出來還能再滾回去,堅持下去,先別想著要找到什麽,看到什麽都是收獲,不明真相的時候,一切都是線索噠。”

    容遂頭一歪不想看阿漫膩歪的表情,看來誰也沒有突破性的發現,更沒有建設性的意見。眼下似乎隻有一個著手處,還得再開始冥想。

    好在這一回直接就進入了那個長廊,長廊由不知名的青藤攀爬交互而成,見不到一朵正在開放的花,也沒有含苞欲放的花蕾,甚至連枯萎凋零的花朵也沒有。

    卻有四散一地幾乎無處不有的一瓣瓣躺在地上的花瓣。

    容遂撿起一枚花瓣,透過那好似粉桃一樣輕薄的花瓣,容遂好像看到了影影綽綽的“風流”二字。

    再撿起一枚潔白的像是梨花的花瓣,細細一看果然又有二字,卻是“假仙”。

    容遂一路拾起各種花瓣,於是看到了“自私”、“矯情”、“自戀”、“溫柔”、“偽善”、“耀眼”、

    “拎不清”、“不靠譜”、“冷淡”、“聰明”、“內斂”、“細膩”......

    諸如此類,正麵、負麵、中性都有的各種詞都有。所以這些花瓣就是謎題了麽?

    看著那半張猶在變幻的臉,容遂覺得她大概有了可以一試的辦法。

    她把目之所及的花瓣一一收了起來,用意識能量合成了一個雙拳大小的缽,然後選了“驕傲”、“自戀”、“任性”、“認真”、“謹慎”、“愚蠢”、“溫柔”.....這些看上去還算貼近的詞。

    又合成了一個花杵,打算將這些花瓣一一搗碎成花泥。

    隻是看著手中的花瓣,容遂總覺得沾著別人口水,始終架不住心裏的別扭勁兒,又合成了瓶瓶罐好一通淘澄,終於略覺心安才搗成花泥。

    容遂看著小缽裏的花泥,淺淺的桃紅,總覺得色澤不通透,想了一想又小火蒸了一會,急急地抽去熱量,將小刷子和小缽都遞給池別的女子。

    那女子卻將不斷變換地半張臉轉過來對著容遂,容遂就細細的將花泥敷了上去。厚厚一層上滿了,手上都染上了一種不知名的芳香。

    果然應當如此啊,容遂又取了諸如“矯情”、“冷淡”、“敏銳”、“體貼”、“恬淡”、“寬和”......等等又製成了花泥。

    將之前敷的一層去淨,又用清水洗拭,果然原來瞬息幾變的麵容,眉眼都稍有些安定了。容遂暗自鬆了一口氣,又敷上新泥。

    如此竟不知重複了多少輪,直到容遂把撿拾的花瓣中,她認為可用的都用完,包括“眼界狹窄、我行我素、不識抬舉......”這種分明她不認可,但偏偏也算是一些人肺腑之言的話。

    終於算是可以了吧,容遂懷著期待都想念佛號,求佛保佑了,小心翼翼地去了花泥,又淨了麵。

    然而清水淨麵之後,那半張臉麵容是不變了,但是臉上的膚色卻不勻淨,且還有小斑點。

    容遂咬牙忍了,到如今融合她意識的那幾個家夥忍笑都忍瘋了吧,好幾次她都感到一種將動未動最後被壓下去的振動感。

    不錯,她也察覺自己好幾次表情猙獰,要她這種基本已經習慣了不管別人如何評說的人,一一篩選哪些說的恰如其份,真是憋屈死了!

    何況還要把這些都透明的給人圍觀,一個一個地找了標簽往自己臉上貼,這才是比百年難遇一次的高溫洪水更糟心的千年難遇好麽!

    結果居然臉色還不勻,這是另類的叫她好好學著看人臉色麽?

    大宇宙明明一直都很愛她,不可能這樣對她!

    容遂細細想過,真的沒有什麽遺漏了,就是怕返工,所以每一個花瓣她都捫心自問過了,標準已經從切中,降格成合情理說得通就可以了。

    她有些受不了地看了看地上那一大木筒的濃淡相雜的花瓣,決定豁出去了,把它們全都漂洗了數次,上大鍋,鍋出了一大瓶花露。

    事有陰陽,流言自然也不會全是虛假,這一大瓶花露已經是容遂能做到的極致了。

    她用花露再為那女子淨麵後,果然好了很多,盡管如此,仍有不夠勻靜的地方。

    容遂真想趴在地上不要起來......可不可以換人來,她到極限了......

    至少未來十天她都不會照鏡子了,因為不想看見那張明明熟悉,現在卻覺得十分怪異的臉。而且還要處理驅之不去的回憶......

    “抬起頭來,看看我啊。”空靈悅耳的聲音響起。

    容遂看到一張像自己又不是自己的臉,整個麵容光華流轉,無一處不妥帖,比什麽光子嫩膚,滴了明目神奇水那簡直是天上地下。

    就這麽一眼,那個麵容便印在了容遂的心中。然後那女子整個麵容都朦朧了,盡管不能看清楚,容遂卻清楚的知道,再無和自己有一分相似之處。

    “我確實並不是你,而是人我界的界靈。人我界,你和你的朋友可以一探,我卻不會再管。得與失,全憑你們自己。進得去,若出不來,便隻能做花肥了,可是想好了?”

    容遂點頭應是之際,阿漫等人也從她的意識中分離而出。

    那女子也在同一瞬間消失不見,容遂卻鬆了一口氣,總算是真正能探索意識界,而不用再探索她自己了。

    寧可艱難死,也不願意尷尬死。

    容遂不肯抬頭,假裝自己不存在。之前咬牙認了詞諸如“悶X,瑪麗X,少女X,情感饑X”......那散發著惡魔一樣的黑色微笑,又發出史黃一樣BLING,BLING光環和怪味的詞,正在她的頭頂兜圈子。

    她真是犧牲太大了.....

    葉傾捧著雙頰對步青驪使眼色,小步無奈地看著師妹,這會他也插不上話。

    常安一會抬頭看裝駝鳥的容遂,一會又把頭低下去,一時既覺得容遂十分可愛,竟然選了千百個不同的詞加在自己身上。

    而且有很多是以她的性情根本是躲著遠遠的,光是“單身汪”、“蛇精病”這個級別都叫她受不了,何況還有......

    不提也罷,他的姑娘不喜歡的,他也不要記得好了。真是為難難她了,對別人或許不算什麽,對於自尊心格外強,人又敏感,常常喜歡把自己捂一層的容遂而言,今天實在是走了大光了。

    沒錯,容遂覺得自己好像拍了個***,然後還出來謝幕,慰勞觀眾。

    這是人幹事?太坑了......

    阿漫清了清嗓子,雖然那個女子並沒有更多提示,但是她說過現在的地方處於“人我界”,而容遂之前又一直在自己與別人的觀念中拉扯,無疑“人我”是關鍵詞。

    以他堂堂宇宙文明精英的判斷,藍星人已經得到那一重光身,應該是“我”,即個人意識中的“我”。第二重則應與“人我”有關。

    而容遂,對於自己已經接受得有十之八九了,但於別人,卻還並未能如自己一般真實完整地接受。

    從她對別人的評價如此艱難的接受態度上就可以知道了。真正的接受是不會引來這麽深重的尷尬難堪之感的。

    可是,未能如實接受別人,事實上也同時影響著對自己的不予保留的接受。

    人我界是要解決這個問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