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連番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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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配製有弩具的少梁奇兵,對秦軍造成的傷亡以及帶給秦軍的恐怖,較之前可謂提升了一個等級。

    最開始奇兵們還有點手生,就算是在二十步的距離內,也未必能箭箭命中,哪怕兩人負責一人。

    然而這片土地上有著眾多供奇兵們練習的靶子,在射了十幾二十箭後,奇兵們的準度就有了明顯的提升。

    在自信心爆棚的情況下,逐漸有奇兵小隊棄用李郃那保守的兩人負責一名秦卒的瞄準方式,這一度使得奇兵們的擊斃率下跌,但遭射殺的秦卒卻大為增多。

    秦卒們也不傻,他們很快就想出了伏地躲避箭矢的應對之法,一旦遭遇突如其來的射擊,立刻下蹲甚至伏地,同時丟掉火把,使偷襲他們的人失去目標。

    奇兵們不想冒險逼近強殺,於是又改回兩人負責一人的瞄準方式,確保在首次突襲時就射殺盡可能多的秦卒。

    但無論奇兵們采取哪種射擊方式,這一晚秦軍的巡邏隊都被他們折磨得夠嗆,以至於有秦卒一旦被派去巡邏,就當場嚇得麵色慘白。

    記得前兩日攻打東梁的時候,都不見這些秦卒如此驚恐,隻能說,奇兵們對這些秦卒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壓力。

    子時前後,李郃帶著李應、彭醜等總共四十幾名奇兵,悄無聲息地潛到了芝川西側的黃土塬,蹲在丘山上窺視底下平地上的秦軍駐地,按照記憶尋找那些攻城器械所在的位置。

    “就咱們這點人會不會不夠?為何不像昨日那般,召集韓延他們一起行動呢?”

    狐賁小聲地詢問狐豨。

    狐豨搖搖頭表示不知,轉頭看向正在窺視秦軍動靜的李郃,也不敢打攪。

    見此,李應低聲向二人做出了解釋:“咱們昨夜用的也是這招,突然停止騷擾,隨後就襲擊了秦軍的營帳,倘若今夜召集所有人,秦軍一見我等停止了騷擾,隻要他們不傻,立刻就會猜到咱們要匯合一起襲擊他們……要麽是襲擊帥帳,要麽就是想摧毀他們打造攻城器械。……帥帳那邊,他們肯定布下了重兵,想想咱們也不敢去,那就剩下攻城器械了。到時候他們埋伏在那些攻城器械四周等著咱們就行了……是故,韓延等人必須持續騷擾秦軍,鬆懈秦軍。”

    “哦。”

    狐豨、狐賁與從旁幾名奇兵恍然大悟,佩服地稱讚道:“不愧是咱們的副將。”

    從旁,李郃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畢竟在他看來,李應與韓延、吳恒幾人,就應該有這份見識。

    “準備一下。”

    低聲吩咐罷眾人,李郃壓低聲音與李應商議:“待會我帶人去摧毀那些攻城器械,你看準時機,在外圍製造混亂,接應我等。”

    “小心。”

    “唔,狐豨、狐賁、狐奮,你們三人跟著李應。”

    “啊?哦……”

    狐豨三人有些失落,卻也不敢違抗李郃,而李郃則起身拍了拍身旁的彭醜:“彭醜,你跟著我。”

    “誒。”彭醜憨憨地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當初李郃其實並不想接納李應與彭醜這兩個山賊,但現如今,這兩個家夥他用得是越來越順手了,李應不用多說,奇兵隊‘大名鼎鼎’的副將,除了實力差勁點,沒幾個他打得過的奇兵,腦子確實優秀;而彭醜更是奇兵隊除他以外的第二名猛士,有這莽夫在旁,李郃就不至於為了掩護其他奇兵而變得束手束腳。

    可惜這家夥腦子不太好使,隻有偶爾才會展現出一點市儈的小聰明,給眾人一點驚喜。

    “李哥,小心。”

    狐豨將一個竹罐遞給李郃,裏麵裝的便是今晚他們行動的關鍵之物,油。

    雖說沒有油也可以點燃那些木質的攻城器械,但終歸是有油才燒得快,而且難以撲滅。

    不知為何,在接過這罐油的時候,李郃忽然想到了炸雞、炸魚。

    『說起來,好久沒吃過油炸的東西了……』

    將竹罐夾在腋下,李郃一臉正色卻想著與戰場無關的事。

    芝川西側的黃土塬一帶,也就是秦軍駐地的西南角,這個位置奇兵此前從未造訪過,因此這邊巡邏秦卒倒也不似芝川東側那邊緊張兮兮,巡邏的隊伍也不如東邊密集。

    李郃看準時機,趁離他們最近的幾支巡邏隊往東麵轉向時,立刻叫眾人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火把,用火折子點燃,旋即假扮成巡邏的秦卒,堂而皇之地舉著火把朝秦軍駐地走去。

    期間,無論是李郃亦或是其他奇兵,心裏其實也沒底。

    倒不是怕暴露,暴露有什麽大不了的?他們擔心的是暴露後引起秦軍的警惕,使他們錯失摧毀那些攻城器械的機會。

    然而他們的擔憂是多慮了,由於這一帶從未有奇兵造訪過,殺過人,以至於這邊的秦卒,防備心理十分薄弱。

    這不,很快李郃一行人就遇到了一隊巡邏秦軍,對方根本沒意識到什麽,與李郃等人相隔二十幾步擦肩而過,連口令都沒有提一句,倒也讓李郃省了些工夫。

    不多時,一行人就來到了秦軍的駐地。

    與東邊那塊差不多,此刻大部分的秦卒都圍坐在篝火旁,抱著兵器入睡。

    看著駐地深處那密密麻麻的篝火堆,奇兵們暗自慶幸,慶幸秦軍打造的攻城器械,以及他們砍伐的木頭都堆積在靠南的位置,遠離駐地中心,否則他們恐怕就得在這邊十幾萬秦軍的眼皮子底下放火,這要是被識破,豈不是要被剁成肉泥?

    而這也是李郃決定嚐試的原因。

    若真是在這邊十幾萬秦軍的中心,那麽哪怕是他也不敢來。

    這不明擺著送死麽?

    當然,即便是在靠南、靠後的位置,這邊也緊挨著秦軍駐地,隻要有人大喊一聲,相信頃刻間就有成千上萬秦軍湧來,因此李郃一行人誰也不敢掉以輕心,盡可能地不引起秦軍的注意。

    運氣還不錯,大概一炷香工夫後,李郃一行人就在不驚動其他秦軍巡邏隊的情況下,靠近了秦軍堆放木頭的位置,整整三堆,仿佛小山一般。

    從旁有幾隊手持火把的秦卒,有的值崗,有的來回走動,顯然是在看守這些木頭。

    為了觀察仔細,李郃沒有過於靠近,繞了一個彎稍稍遠離那些木堆,改變方向朝駐地深處走。

    此時他便注意到,在那三堆木頭稍稍往北的地方,每隔幾丈便有一支長杆火炬插在地上,將四周照地通明。

    依靠這些光亮,李郃清楚看到那邊停放著秦軍今日打造的二十幾架攻城車,除了四輛用來撞擊城門的衝車,其餘都是讓士卒便於登城的雲梯車。

    仔細傾聽,還能聽到捶打、刨木的聲音,還有人的對話聲,隱約間能看到一些與秦卒打扮不同的人正在忙碌,多半是隨軍的工匠還在趕製這些攻城器械。

    見打探地差不多了,李郃回頭看了一眼奇兵們,旋即徑直朝著那些值崗的秦卒快步走去。

    奇兵們頓時會意,紛紛壓低頭顱,緊緊跟著李郃。

    對麵值崗的秦卒們很快就注意到了這支徑直朝他們走去的可疑巡邏隊,用李郃聽不懂的口音喝斥。

    李郃也不管對方喊了些什麽,在對方張嘴要喊的那一刻,便撕破偽裝,拔劍殺了上去。

    隨即,彭醜與其他二十幾名奇兵亦一擁而上。

    那些值崗的秦卒隻是覺得李郃幾人行跡可疑,哪料到奇兵們立刻暴起強殺,轉眼之間就被擊殺十幾人,剩下人大聲驚呼:“敵襲!敵襲!”

    李郃也沒空去理睬那些叫喊的秦卒,大喝一聲“燒!”,旋即打開隨身攜帶的竹罐,將其中的油倒在兩架攻城兵器上。

    他們的行動,驚動了附近的秦軍,也驚動了那些正在打造兵器的工匠,這些工匠可不如秦卒悍勇,見李郃等人凶神惡煞連連殺死秦卒,他們驚呼一聲,丟下了手中的工具,轉身就逃。

    『這些人就是公輸家的工匠吧?』

    追趕不及的李郃心下暗暗想道。

    因為有油助燃,二十幾架攻城器械很快就燃燒起來,甚至於,有奇兵往那三堆小山似的木頭也放了幾把火。

    不過在這期間,被驚動的秦軍也似潮水般湧了過來。

    “撤!”

    李郃當機立斷,率領奇兵們撤退。

    他們高喊著“敵襲”、“快救火”,迅速與趕來的秦軍混到一起。

    由於他們身穿著秦軍的甲胄,且秦軍內部自己的口音也大不相同,以至於竟無秦卒可以準確分辨出李郃等人,隻知道有一群敵軍混入了他們。

    “鬼卒!有少梁鬼卒混進來了!”

    眾多的秦軍驚恐慌亂地叫喊著,相互防備著,卻不知李郃等人早就趁著混亂,混在人群中離開了。

    等到有秦軍的將領趕來,喝斥眾人趕緊滅火,那二十幾架攻城器械已燒塌了七架。

    半個時辰,負責督造攻城器械的秦將繆琳,硬著頭皮再次來到東黃土塬的帥帳,顧不得嬴虔此時已入睡,也隻能將這位主帥喚醒,稟告營地遇襲的消息:“……少梁鬼卒襲擊了南營,點燃了放置在那的木料與今日打造的二十幾架攻城器械,經將士們奮力救火,最終救回了……九架,還有六成的木料。”

    嬴虔在睡夢中被喚醒,心情原本就差,再一聽駐地遇襲的消息,他的麵色變得更差。

    然而他並沒有發怒,至少沒有表現出來,因為早就預料到了——他不建營寨,不就是做好了被少梁奇兵反複偷襲、騷擾的心理準備麽?

    他麵無表情地說道:“叫公輸家的匠人連夜那九架攻城器械,另外再造新的。少梁人燒掉十架,那我軍就再造二十架!他燒二十架,我軍就造四十架!看他燒得快,還是我軍造得快!……話雖如此,這次你要派人嚴加防範,我不想再聽到類似的消息。這場仗,我秦師丟的顏麵夠多了……”

    “……是!”

    繆琳趕緊答應。

    “還有,兩日後,也就是九月二十三,我軍攻城,這次誓要拿下東梁,踏為平地!”

    “是!”

    在走出帥帳的那一刻,繆琳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哪怕聽到帳內傳來啪地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被砸碎,他也沒敢回頭。

    熟悉嬴虔的他心中清楚,那位公子已經怒到極點了。

    兩日後的攻城,必是一場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