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艱難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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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一日,大雪紛飛。

    此時的李郃,已成功俘虜了秦王與秦國的左庶長衛鞅,正在返回少梁的途中。

    當然,美其名曰自然是邀請這對君臣前往少梁做客,這是衛鞅暗示李郃所提出的,而李郃也默許了,畢竟那位目測才三十歲不到的秦王,怎麽看都是一個十分要臉麵的人。

    而與此同時在魏國的都城安邑,東梁君的長子王廙帶著幾名隨從立於安邑的王宮外,神色疲倦地朝著值守宮門的衛士行禮。

    “在下懇請求見魏王,勞煩衛士替我通報。”

    值守宮門的衛將顯然是因為王廙一一次次地前來而混熟了,語氣並不像最開始那樣冷漠,他無奈地說道:“王公子,你已經來過不下十幾回了,我也不止十幾次替你通報了,但宮內說了,大王近日身體不適,我看你還是回去吧。”

    王廙聞言沉默了片刻,旋即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道:“懇請代我通報。”

    那衛將無奈地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好吧,我可以再替你通報,但……”

    說罷,他在王廙的道謝聲中轉身走入了宮內。

    看著那衛將離去的背影,王廙長吐一口氣,仰頭看向宮內那巍峨的宮殿。

    魏王身體不適?

    哼!哪有什麽身體不適,無非就是不想見他罷了。

    這一點王廙十分清楚,但沒有辦法,據他半個月前收到的消息,他少梁已經失去了東梁、芝陽、繁龐三城,至於如今是什麽情況,他也不得而知,因為秦軍封鎖了東梁與繁龐的渡口,切斷了少梁與魏國所有的水路聯係,導致魏國後幾批糧食輜重根本無法運到少梁。

    眼看著少梁的局勢愈見緊迫,王廙心急如焚,隻能一次次地前來王宮懇求魏王,希望能說服魏王派兵支援。

    奈何魏王連見都不肯見他。

    即便是溫文儒雅的王廙,心中亦是怒火難平。

    片刻後,那名衛將便將此事上報了宮內。

    而此時,那位所謂身體不適的魏王,正坐在大殿內的王位,神色凝重地審視著一副地圖。

    那並非是少梁一帶的地圖,而是魏、趙兩國交接的地圖,顯而易見,魏王更在意的還是他魏國與趙國的戰爭。

    此時,一名侍官匆匆走入大殿,拱手拜道:“大王,東梁君的公子王廙求見。”

    魏王頓時就皺起了眉頭,有些厭煩地說道:“怎麽又來了?寡人不是叫你們回覆他,寡人不適,不便見他麽?”

    “是……”那名侍官低了低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宮內正是這般回覆他的,但……”

    魏王瞥了一眼那侍官,看似有些無可奈何地吐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那王廙為何而來,無非就是懇請他派兵協助少梁擊退秦軍罷了。

    可他魏國與趙國的戰爭尚未結束,他哪有閑工夫去處理少梁?

    這少梁,就不能像河戎那樣,老老實實等他魏國騰出手來麽?

    順便一提,河戎國的君主早在國家被秦軍攻滅前就逃到了魏國,如今就住在安邑城內的別府,魏王也沒虧待河戎國的君主與其隨行的臣子,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著,並且許諾待他魏國擊敗趙國之後,定會派兵奪回河西,助河戎國複國。

    河戎的君臣對此感恩戴德。

    可那來自少梁的王廙倒是好,一天天地來煩他,若非其父東梁君曾經也是他魏國的臣子,與諸多魏國的權貴關係親密,魏王早就將那王廙趕回少梁去了。

    “你去告訴他,寡人身體不適,不便見他。況且如今又是寒冬臘月,縱然寡人有心相幫少梁,怕是我魏國的將士們也會抱怨。倘若少梁實在抵擋不住,寡人允許他們逃至河東,寡人承諾,日後定會幫助少梁奪回國土……去吧。”

    “是!”

    那名侍官匆匆地來到宮門前,一臉歉意地對王廙說道:“公子,大王的身體尚未康複,正在歇養,實在不便接見公子。”

    說著,他便將魏王的承諾也轉告了王廙。

    再一次遭到魏王的敷衍對待,王廙又是失望又是憤怒,隻是他不敢表現出來,畢竟魏國太過於強盛,他少梁得罪不起。

    或有王廙身旁的隨從小心問道:“公子,現在怎麽辦?”

    王廙仰頭看著漫天的飄雪,茫然地搖了搖頭。

    怎麽辦?他怎麽知道怎麽辦?

    他嗟歎道:“明日再來吧……”

    其實他很清楚,即便他明日再次前往,也不會得到魏王的接見,但他別無他法,若魏國不肯救他少梁,他少梁又如何能擊退秦國的軍隊呢?

    果不其然,即便王廙此後幾日每日都來王宮求見魏王,但得到的答複通通都是‘大王身體不適,正在歇養’,即便王廙繼承了其父東梁君的優秀品德,心中的怒火也是日漸高漲。

    可惜如其父那般理智與冷靜的他,依舊不敢發作,隻能忍氣吞聲回到驛館,待明日再來王宮,期盼事情有所轉機。

    十一月二十七日,依舊大雪紛飛。

    梁姬坐在舊梁南城門樓前,肘部撐著麵前的案幾,雙手托腮,目光迷離,仿佛在看雪但卻又不是。

    看著她被凍得有些發紅的臉,阿奴又一次勸道:“少君,咱們回屋裏去吧?”

    但梁姬卻仿佛沒聽到似的,依舊神遊天外,直到阿奴又勸了一遍,她這才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

    自十一月十二日晚上李郃率奇兵隊離開舊梁,前赴秦國國都去發動那九死一生的突襲,梁姬便一直坐在南城門前等候著——除非倦得實在睜不開眼,她才會到南城門樓內歇息,否則她便等候在樓前,目光迷離地看著漫天的飛雪。

    遠處,翟虎與王錚站在城牆上,眺望著涺水對岸的秦軍營寨。

    待準備下城牆時,翟虎注意到了坐在城門樓前的梁姬,饒有興致地說道:“東梁君那個老東西,居然不製止……”

    “說話注意點!”

    王錚絲毫不怵翟虎,聞言不快地瞥了一眼後者,不過翟虎也渾不在意罷了。

    “你說李郃他們……能成麽?”

    看著城外皚皚白雪,王錚惆悵地問道。

    提到此事,翟虎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搖搖頭說道:“我亦不知……僅率一二百人,偷襲一個大國的國都,俘虜君主,這種事我聞所未聞。但或許李郃與奇兵們能做到,他們不是一般的士卒……”

    王錚微微點了點頭。

    正因為他知道奇兵受到特殊的訓練,不同於一般的士卒,因此他心底才有那麽一絲的希望,否則就像翟虎所說的,僅一百二人偷襲一個大國的國都,這種事聞所未聞。

    “這是我少梁唯一的生機了……”

    輕喃一聲,王錚轉身走向城牆的另一邊,麵朝城內,俯視著城內的街巷。

    隻見原本建築整齊坐落的城內,如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倉促搭建的棚屋,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沒有遮風擋雪的屋子,在冰雪中瑟瑟發抖。

    忽然,城內傳來嘩地一聲,隨即就有人大聲喊叫起來:“塌了,塌了,快來人啊!有人埋在底下了。”

    王錚忍不住輕歎一聲。

    他知道城內又發生了什麽,無非就是那倉促搭建的棚屋又有一處被積雪壓塌了而已,別說他們習慣了,就連城內的軍民也習慣了,因為每日都要發生那麽幾次。

    就在二人默默注視城內之際,範鵠帶著狐費匆匆登上了城牆,快步走向翟虎與王錚。

    “翟司馬、王司寇。”

    “兩位。”

    待彼此見禮之後,範鵠神色嚴肅地說道:“城內的木頭不多了……”

    翟虎、王錚聞言對視一眼,心中咯噔一下。

    城內的飲水倒是好解決,畢竟遍地都是積雪,將積雪裝入鼎中煮沸就能得到飲水,可取暖、燒水所需的木頭不足了,這卻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雖然舊梁西側的黃土塬,在更往西的地方尚有一望無垠的樹林,可問題是城外的秦軍絕不會放任他們出城砍樹啊。

    “還有堅持多久?”翟虎嚴肅問道。

    “省著點,最多兩日。”範鵠沉聲回答道。

    聽到這話,王錚攥著拳頭,氣悶地錘了一下麵前牆垛上的積雪,咬牙道:“今夜我帶人出城伐木。”

    翟虎也沒有廢話:“我為你掩護。”

    而與此同時,秦軍主帥嬴虔則站在已凍結的涺水旁,身邊站著大將繆琳,二人眺望著近在咫尺的舊梁,笑著打趣眼前的舊梁還能支撐多久。

    雖然嬴虔並不清楚城內還有多少糧食、柴火,但他可以肯定,舊梁是絕對撐不過這個冬季的,畢竟如今才十一月末,即將進入最寒冷的臘月,距離天氣轉念最起碼還有兩個月,被他秦軍團團困住的舊梁,怎麽撐得過這兩個月?

    就在他與繆琳說笑之際,忽然一名將官領著幾名使者匆匆前來,來到嬴虔麵前抱拳道:“虔帥,櫟陽急報!”

    “櫟陽?”

    嬴虔臉上露出幾許狐疑,轉頭看向那幾名使者。

    隻見為首一名使者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嬴虔。

    嬴虔皺著眉頭拆開書信,僅僅隻掃了一眼,便神色大變:“怎麽會?!”

    繆琳驚疑問道:“虔帥,發生了什麽?”

    隻見嬴虔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書信,半晌才帶著幾分懊悔道:“該死的少梁奇兵,他們襲了櫟陽,俘……俘了大王!”

    “什麽?!”

    繆琳亦滿臉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