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十二萬魏韓聯軍於倉城失利，撤軍後的公孫衍立刻召開會議，嚴厲指責韓舉在戰場上的背叛行為。

    &esp;雖然韓舉因為這場仗秦魏兩軍皆損失慘重而暗暗竊喜，但他可不會傻到承認公孫衍的指責，於是二人在會議中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esp;值得一提的是，當公孫衍與韓舉爭吵時，瑕陽君是明顯幫著公孫衍指責韓舉的，但當韓舉拂袖離開，當公孫衍試圖借對瑕陽君的感謝來緩和二人間的矛盾時，瑕陽君卻也拂袖而去。

    &esp;作為魏韓聯軍中最關鍵的三個人物，公孫衍、瑕陽君、韓舉三人卻滋生了極大的裂隙，這讓穰疵、龍賈等魏國將領憂心忡忡。

    &esp;倘若他魏韓聯軍內部都無法保持和諧，又如何能擊敗秦國與少梁的聯軍呢？

    &esp;相比之下，倉城的情況著實要好得多。

    &esp;要知道這場仗，秦軍的傷亡可不比魏軍小多少。

    &esp;原本倉城就隻有五萬左右的秦軍駐守，一場仗下來，秦軍的傷亡超過五成，陣亡人數甚至高達上萬。

    &esp;反觀少梁韋營弩手，卻隻有寥寥幾十個倒黴的家夥或死或傷，傷亡對比秦軍實在微不足道。

    &esp;麵對這種極不平等的傷亡，似公孫賈、荀夏、甘興甚至繆琳心中都是有些看法的，但嬴虔卻渾不在意。

    &esp;他私下笑著對眾將說道：“少梁人來支援我軍，難道一定要他們死傷慘重才能證明他們的誠意麽？少梁總共才多少人？……在我看來，此次倉城得以保全，少梁軍隊功不可沒！”

    &esp;有嬴虔親口定了基調，眾秦將自然也不再說什麽閑話。

    &esp;不得不說，麵對類似的情況下，嬴虔著實要比公孫衍有器量。

    &esp;當然，另一個原因就是秦國窮雖窮，但卻是一個人口大國，因軍功爵法的關係有著穩定而充足的兵源，因此嬴虔倒也不至於因為損失了點兵力就對少梁產生什麽怨恨。

    &esp;相比於計較少梁軍隊的‘自保’，嬴虔更在意的則是荀夏的稟告。

    &esp;事後荀夏告訴嬴虔：“……今日守城，北城牆的少梁弩兵似乎用了一種奇特的強弩，模樣古怪，但較尋常強弩射擊更快，僅數百人就壓製了二千多名攻城的魏軍。”

    &esp;“哦？”

    &esp;嬴虔暗暗稱奇地問道：“什麽樣的弩？”

    &esp;荀夏搖頭道：“這個不知，少梁人對此守口如瓶。”

    &esp;嬴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esp;待荀夏離開後，嬴虔便到城內找到了李郃。

    &esp;此時李郃正在一群韋諸連弩手的簇擁下，一邊修理在戰場上故障的連弩，一邊告訴他們修理故障的方法，正講述著，便聽有陷陣士來報：“李大夫，那嬴虔來了。”

    &esp;李郃微微皺了皺眉，揮揮手示意連弩手們帶著各自的連弩離開，而他則起身出迎嬴虔。

    &esp;可惜他們的動作晚了一步，就在那些連弩手們離開時，嬴虔已經到了，目光掃向了連弩手們背上那把造型奇特的連弩。

    &esp;一看對方的神色，李郃大致就猜到嬴虔究竟是為何而來了。

    &esp;果不其然，嬴虔先是大力稱讚了少梁弩手在今日這場仗中的貢獻，隨即便旁敲側擊地向李郃試探連弩的存在：“……我聽荀夏說，今日協同守衛北城牆的貴國的弩手，采用了一種很奇特的弩具，僅數百人便壓製了二千餘名攻城的魏軍，不知子梁能否讓我開開眼界？”

    &esp;平心而論，倘若嬴虔態度強硬，那李郃絕對不會鳥他，然而嬴虔似乎也摸透了他的性格，此刻滿臉笑容，反倒弄得李郃有些難以拒絕。

    &esp;思忖了一下後，李郃正色說道：“此乃我少梁墨者研製的‘奇弩’，本不該對外人泄密，姑且看在虔帥的麵子上……”

    &esp;這一番話，聽得嬴虔心中大悅。

    &esp;片刻後，李郃便叫狐賁取來了一把連弩，交予嬴虔過目。

    &esp;嬴虔接過後仔細觀察，詢問道：“不知這奇弩，有何奇特之處？”

    &esp;李郃也不隱瞞，將連弩便於上弦、自動裝填弩矢等優點告訴了嬴虔，當然，他也不忘誇大連弩的故障率：“……這玩意神奇是神奇，但太容易故障，僅今日一戰，就壞了一百多把，虔帥來前，我正帶著人維修它們。”

    &esp;嬴虔聽得嘖嘖稱奇，看得出來，高故障率並未打消他對這種‘奇弩’的好奇。

    &esp;他驚訝問道：“貴國的墨者，這是借鑒了韓國的造弩技術麽？”

    &esp;因為韓國的相關要求，李郃當即予以否認：“韓國怎麽可能會將造弩技術告訴我少梁？這是我少梁自行研製的。”

    &esp;聽到這話，嬴虔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李郃，那表情仿佛是在說：沒有韓國的幫助，你少梁從未打造過弩具，就算有墨者相助，又如何能在短短半年內就提高至秦、魏兩國的造弩水平？

    &esp;當然這事不重要，既然李郃不想承認其少梁與韓國有私下不為人知的秘密盟約，嬴虔也就不拆穿，輕輕拍拍手中的連弩問李郃道：“不知這奇弩，少梁可願將打造的方法告訴我大秦？”

    &esp;李郃想了想回覆道：“在確保我少梁擁有自保能力之前，我無法答應虔帥的要求。反過來說，等到我少梁有自保的能力，到時候將打造此物的方法告訴秦國倒也無妨，畢竟秦國是我少梁的盟友，隻不過，不知秦國準備拿什麽來交換此物？我想虔帥應該也不會強迫我少梁白白交出此物的打造方法，對吧？”

    &esp;“你想要什麽？”嬴虔好奇問道。

    &esp;要什麽？

    &esp;李郃要的東西多了，比如說用於耕地的耕牛，打造騎兵的戰馬，前者是目前少梁最奇缺且最難弄到的東西，而戰馬更別說了，他少梁全國加起來也沒有一百匹馬，否則他還想組建騎兵來取代戰車呢。

    &esp;“五千頭耕牛吧。”

    &esp;李郃提了一個嬴虔無法接受的條件。

    &esp;嬴虔簡直難以置信，用看傻子般的神色看著李郃，那表情仿佛是在說：你是自己傻，還是你覺得我傻？就這玩意？要五千頭耕牛？

    &esp;“子梁大夫不覺得要價太高了麽？”嬴虔似笑非笑地說道。

    &esp;“並不高。”李郃搖搖頭，轉而向嬴虔推銷這種連弩，絕口不提方才著重強調的高故障率，直說這奇弩怎麽怎麽好，秦國拿五千頭耕牛來交換絕對不虧等等，說得嬴虔頓時失去了興趣，打了一個哈哈就告辭離開了。

    &esp;看著嬴虔離去的背影，李郃似笑非笑地道：“這嬴虔太過於精明，反而遺落了明珠。……總算是把他打發走了。”

    &esp;從嬴虔之前的神色就看得出，他並不認為這種奇弩的打造方法價值五千頭耕牛，但事實上，就算秦國的開價翻個倍，其實李郃也不怎麽願意將這種連弩的打造方法教給秦國。

    &esp;狐賁在旁說道：“何必花這些工夫，不給他看不就好了？”

    &esp;“那不行。”

    &esp;李郃搖搖頭說道：“我軍要測試連弩的實用性並加以改良，實戰是最好的途徑，既要實戰，那就瞞不過秦軍的眼睛，你藏著掖著，反而會引起嬴虔等人的探究，還不如明碼標價，給他一個難以承受的售價，叫他自行放棄。”

    &esp;事後得知此事，李應對李郃說道：“秦國也有一批稱之為公輸氏的巧匠，就怕他們仿製了連弩。”

    &esp;“應該沒那麽簡單。”李郃搖搖頭說道。

    &esp;畢竟想當初他少梁研製連弩時，那可是集結了墨踐等墨家弟子與鄭經等少府工匠，還有他李郃在旁引導——雖說李郃自己並不懂得如何將東西打造出來，但他至少能提供方向。

    &esp;發明改良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奇思妙想，除非有李郃這等‘捷徑’，否則想不到就是想到，比如說稱之為‘望器’的瞄準器，弩都出現上百年了，至今仍然隻有一個稱之為‘望山’的後置瞄準器，就是沒有前置瞄準器，自然也沒有什麽‘三點一線’的瞄準方式。

    &esp;“萬一秦國仿造出來了呢？”李應又說道。

    &esp;“那也沒辦法。”李郃攤攤手道：“隻能寄希望於我少梁的連弩永遠領先於秦國……”

    &esp;與其擔憂別國的技術追上來，李郃更主張己方努力發展技術，拉大與別國的差距，畢竟人不能總指望對手犯錯。

    &esp;而考慮到他少梁有墨家的鼎力支持，他相信他少梁的技術肯定會長久保持對各國的優勢，甚至是對比秦國、魏國等大國而言。

    &esp;正如李郃所預料的那樣，之後幾日嬴虔果然沒有再問及任何有關於連弩的事，顯然他是覺得這種高故障率的‘奇弩’根本不值五千頭耕牛，轉而與李郃、韋諸並諸秦將商量覆滅魏軍的戰術。

    &esp;而在此期間，少梁奇兵每晚都出動偷襲魏軍，逼得魏軍的巡邏士寧可手持盾牌與火把在駐地外當活靶子，都不願在夜裏於駐地外巡邏，免得遭少梁奇兵的強殺。

    &esp;還別說，在少梁奇兵持續不斷的偷襲與騷擾下，魏軍也逐漸領悟出了一套應對的辦法，他們幹脆將火把插在地上，整個人或蹲、或坐，用盾牌護住自己，隻露出半個腦袋警惕地盯著四周，雖然看起來有些可笑，卻加大了少梁奇兵朝他們射擊的難度，即便是采取‘二人盯一人’的瞄準方式，有時候也難以命中。

    &esp;雖然說到底還是白白挨打，但這招足可謂是大大提高了魏軍巡邏士的存活幾率，隻是魏軍上下對此感到莫大的屈辱。

    &esp;但無可奈何，在他們的營寨建成之前，根本無法阻止少梁奇兵對他們無孔不入的偷襲。

    &esp;問題是建營寨哪有一蹴而成的？

    &esp;有沒有什麽辦法，讓他魏韓聯軍立刻就得到一片庇護之地呢？

    &esp;那一宿，魏相公孫衍苦思冥想，忽然，他的目光看向麵前地圖上的一座城池。

    &esp;合陽邑！

    &esp;“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