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此刻的合陽，那是絕對抵擋不住秦梁聯軍的，哪怕眼下在城外列陣的秦梁聯軍僅五萬五千人左右。

    &esp;因此當聯軍擺出即將攻城的陣勢時，城內頓時就慌了，田氏、合氏等幾個此前投誠魏軍的氏族族長們聚在東城門樓內，與兩名分別叫做段付、王述的魏軍二千人將吵地不可開交。

    &esp;爭吵的核心，無非就是龍賈、穰疵二人拋棄了合陽，同時也拋棄了此前投誠魏軍的田氏、合氏等幾個氏族。

    &esp;但吵歸吵，他們也拿段付、王述二將毫無辦法，畢竟二將雖然在昨晚的突圍被秦軍截了回來，隻得狼狽逃回城內，但怎麽說手下也還有二千餘名魏卒，就算內訌起來，田氏、合氏等幾個氏族也不可能是這兩千魏軍的對手。

    &esp;“好了！”

    &esp;合陽田氏的族長田謐喝止了眾人的爭吵，沉聲對眾人說道：“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眼前的危機！”

    &esp;在眾人麵麵相覷之際，或有一人小聲說道：“除了投降，還能怎樣？”

    &esp;田謐沉著臉瞥了一眼說話的那人。

    &esp;投降？

    &esp;哼！如果投降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esp;問題在於投降並不能解決問題！

    &esp;就在眾人商議之際，忽然有一名匆匆奔入樓內，驚恐地對田謐說道：“族長，秦軍好似準備要攻城了！”

    &esp;聽到這話，樓內眾人一陣惶恐不安，七嘴八舌地又鬧騰了起來，田謐連聲喝止，隨即對段付、王述二將說道：“段二千將，王二千將，事到如今，唯有派使者與城外秦軍交涉，不知兩位以下如何？”

    &esp;段付、王述二將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隻要秦軍答應不殺俘虜。”

    &esp;這一點與田氏、合氏等氏族不謀而合：此刻的他們並非想要抗拒秦梁聯軍，他們隻是害怕先前主動投誠魏軍的行為遭到秦軍的清算，倘若嬴虔答應既往不咎，他們早就開城門投降了。

    &esp;不多時，就在嬴虔即將下令進攻城池時，合陽的東城門緩緩敞開，田謐的長子田和作為使者求見了秦梁聯軍的主帥嬴虔。

    &esp;在見到嬴虔後，田和先是誠惶誠恐地表明了來意：“……若虔帥能答應不追究眾人先前的行為，我等願意開城投降。”

    &esp;聽到這話，嬴虔哈哈大笑，仿佛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esp;他轉頭看向身旁另一輛戰車上的李郃，笑問道：“子梁，你怎麽說？”

    &esp;李郃瞥了一眼站在嬴虔戰車前的那田和，輕哼一聲。

    &esp;見此，嬴虔突然收了臉上的笑容，衝著那田和惡狠狠地喝道：“死到臨頭還妄想拿談什麽條件？！……我不殺你，你且給我滾回城內報信。限你等在一炷香之內開城門投降，否則待大軍攻入城內之後，通通斬盡，一個不留！”

    &esp;“虔帥……”那田和嚇地麵如土色。

    &esp;然而他才張嘴，就見嬴虔的身旁的衛士做事拔出利劍，大喝道：“滾！”

    &esp;沒錯，這才是秦人一貫的對外態度，對少梁的客客氣氣那是極少數的例外。

    &esp;那田和嚇地麵色發白，狼狽逃回城內，一臉苦澀地將嬴虔的態度告訴了父親與眾人：“……嬴虔不願接受我等的條件，他說，若是我等不在一炷香之內開城門投降，待秦軍攻入城內後，將我等通通斬盡、一個不留。”

    &esp;聽到這話，城門樓內頓時亂了套。

    &esp;一名氏族族長驚呼道：“他、他怎麽能？”

    &esp;他好似想到了什麽：“這、這是合陽啊，是少梁的城池！”

    &esp;眾氏族族長如夢初醒，紛紛開口附和。

    &esp;“就是，合陽是少梁的城池，他嬴虔無權怎麽做！”

    &esp;“他就不怕引起少梁的憤慨麽？”

    &esp;在不遠處，段付、王述二將滿臉嘲諷、輕蔑地看著這群人的醜態，心下冷笑連連。

    &esp;這會兒想起少梁了？早幹嘛去了？

    &esp;不得不說，哪怕是作為魏人，二人也看不起眼前這幫人。

    &esp;在這群氏族族長驚慌議論之際，段付朝王述使了個眼色，二人走出了城門樓，來到了城門前的空地。

    &esp;“現在怎麽辦？”段付問王述道：“看這情況，似乎少梁的軍隊也不打算放過這群人。”

    &esp;不得不說，之前田謐等人指責二人時，他二人沒有當場發作，就是寄希望與這群人能與城外的秦梁聯軍談談條件，使他們能得到一個比較好的投降待遇。

    &esp;沒想到，城外的少梁軍隊根本不在乎這群人的死活。

    &esp;王述想了想說道：“看來指望不上這群人了，不如咱們自己派人與少梁的軍隊交涉。……少梁信奉墨學，應該會善待俘虜。”

    &esp;段付點點頭，隨即猶豫說道：“問題是……城外那支少梁軍隊的主將，他能做主麽？若嬴虔不答應……”

    &esp;“隻能試試了，總好過等秦軍殺進城內。”

    &esp;“好吧。”

    &esp;於是乎，二人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由王述親自出城與少梁軍隊交涉。

    &esp;片刻後，王述換上了普通魏卒的裝束，作為使者出了城池。

    &esp;在見到嬴虔後，王述抱拳道出了來意：“……懇請求見少梁的軍將。”

    &esp;嬴虔表情古怪地盯著王述看了半晌，隨即嗤笑一聲，好似是猜到了王述的心思，指了指從旁一輛戰車上的李郃：“他就是，去吧。”

    &esp;“多謝！”

    &esp;王述抱抱拳，快步走到李郃的戰車前，抬手正要說話，忽見李郃的戰車旁站著鄭侯。

    &esp;“鄭侯？！”王述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發現鄭侯絲毫沒有俘虜的樣子，甚至於腰間還掛著佩劍。

    &esp;“王述？”鄭侯臉上露出幾許尷尬。

    &esp;他純粹就是少梁軍隊並未限製他的行動，閑著沒事跑來看看，沒想到居然碰到了昔日的同僚。

    &esp;“你……你怎麽……”看了幾眼鄭侯，王述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esp;鄭侯苦笑不跌，恨不得開口表明立場：別瞎想！我並未倒戈少梁，我也是俘虜，隻不過是得到了特殊待遇而已。

    &esp;然而因為某些原因，這話他不敢說。

    &esp;大概是看到了昔日的同僚，王述對投降少梁一事心生了幾分信心，恭敬地對李郃道：“……在下王述，隻要足下答應不殺俘虜，我與段付願意率城內殘餘魏卒投降貴軍。”

    &esp;先前李郃對那田和發出冷笑，那是因為合陽的氏族一直以來都不肯承認歸少梁統治，且這次又背叛少梁，但對於普通的魏軍兵將，李郃倒也沒什麽惡感，畢竟這些魏軍兵將也隻是聽命行事而已。

    &esp;於是他點頭說道：“隻要你等投降後安分守己，我可以答應不傷俘虜，甚至我還可以承諾，隻要你等作為俘虜為我少梁勞作五年，我少梁便將你等釋放，介時你等想要返回魏國也好，願意留在我少梁也罷，都由你等自行選擇。”

    &esp;這個條件說實話非常寬，王述心中亦無抵觸，不過他對鄭侯揣著兵器就這麽站在李郃的戰車旁仍感到十分不解，試探道：“鄭侯他……”

    &esp;好似是猜到了王述的想法，李郃正色說道：“元裏魏卒前年曾助我少梁對抗秦國，因此並非俘虜。”

    &esp;“哦。”

    &esp;王述恍然大悟，畢竟他也知道元裏魏卒與少梁的故事，他隻是吃驚於李郃居然當著嬴虔等人的麵直言不諱什麽‘抗擊秦國’，而不可思議的是，嬴虔也好、附近的秦軍兵將也罷，居然沒什麽表示。

    &esp;不過一想到這位年輕的少梁將領便是少梁奇兵的組建者，王述倒也釋然了。

    &esp;回到城內後，王述將李郃的許諾跟段付一說，段付毫不猶豫地決定：投降！

    &esp;於是乎，就在城內田氏、合氏等氏族還在商量與猶豫之際，段付、王述二將果斷帶著二千餘魏軍開城投降。

    &esp;見此，秦將甘興順勢殺入城內，殺得由城內氏族族人以及家仆組成的守城人員抱頭鼠竄。

    &esp;田謐無法，隻能率城內各氏族無條件投降。

    &esp;此時，李郃這才出麵叫停了秦軍。

    &esp;在五千少梁弩手、尤其是數百少梁奇兵虎視眈眈的威脅下，以往攻破敵城後殺人搶掠無惡不作的秦軍，這次表現地異常的克製——當然這與嬴虔三令五申有關，畢竟合陽到底是少梁的城池。

    &esp;關於對城內田氏、合氏等幾個氏族的處置，嬴虔的態度是殺一儆百，不過李郃卻給了那些氏族兩個選擇：要麽作為一名少梁人繼續居住在合陽，遵守少梁的法令；要麽搬離合陽、遣返至魏國。

    &esp;當然，無論選擇哪一種，都必須交出九成的族產，作為此次背叛少梁的懲罰。

    &esp;對此李郃也做出了解釋：假如合陽諸氏族承認自己是少梁人，那麽其先前主動投誠魏軍便是叛國，按律全部處死、沒收家產；倘若合陽氏族始終認為自己是魏人，那麽就要立刻搬離合陽這座屬於少梁的城池，至於在合陽的家產，則用於抵罪，補償合陽這次的損失。

    &esp;對於這樣的處置，墨踐等墨家弟子十分滿意，畢竟李郃此舉也體現了‘兼愛敵人’，最大程度上寬恕了這些背棄少梁的合陽氏族，至於沒收家產，墨家弟子也都認可——畢竟墨家雖然主張連敵人都要兼愛，但這並不表示這敵人就不需要受到應得的處罰。

    &esp;麵對李郃給出的懲戒，諸合陽氏族哀求寬恕，隨即在李郃絲毫不為所動的情況下，田氏、合氏等氏族選擇交出九成的族產後搬離，返回魏國，隻有一小部分氏族乞求繼續留在合陽。

    &esp;對於這樣的結果，嬴虔很不滿意，在他看來，就應該屠盡這幾支合陽邑的氏族，至於這些氏族的族產——人都殺了，這些氏族的族產自然歸少梁所有。

    &esp;他私下對李郃道：“你太過於看重墨家的態度了，你引入墨家是為了增強少梁的實力，又豈是真的讓要少梁成為聖人之國？不應本末倒置。”

    &esp;不得不說，此番話讓李郃感到十分意外，畢竟這是嬴虔罕見地純粹站在少梁的立場上做出評價，但李郃還是無法苟同嬴虔那殺一儆百的主張，畢竟像田氏、合氏這等氏族，全族男女老小加在一起至少數百人，總不能都屠了吧？就算不考慮墨家的因素，他本身也無法讚同。

    &esp;對於這些不願歸入少梁的人，驅逐就得了。

    &esp;二月十八日，嬴虔、李郃率五萬秦梁聯軍收複合陽，為這場河西之戰畫下圓滿的句號。

    &esp;縱觀整場河西之戰，秦梁聯軍以死傷約一萬五千名秦卒的代價，擊殺魏軍三萬餘人、俘虜兩萬餘，除開兩萬魏武卒，踏上河西之地的魏軍僅逃脫五千人左右。

    &esp;秦梁聯軍的首場征戰，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