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韓國奇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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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韓國望族,首推韓國公族韓氏,即韓將韓舉的出身,然後是申、暴、鄭等幾支。
申氏乃申國後人,自申國被秦、楚兩國吞並後,申氏的王族、公族便逃奔他國,於魯、鄭、楚、韓、晉、吳、齊等幾國定居,韓國的國相申不害,以及齊國的將領申縛,皆是申國後人。
而暴氏則是暴國後人,昔日為鄭國所吞並,然後鄭國又被韓國吞並,暴氏便成為了韓國的氏族,且隨著韓國遷都新鄭,暴氏也逐漸得利,取得了韓侯的信任。
暴鳶,便出自暴氏。
今年開春後,他與韓氏的韓章,以及其他千名韓國精銳士卒,從韓國國內奔赴少梁,接受‘奇兵’的訓練。
曾經韓國與少梁並無來往,但自從兩國結為同盟後,韓國國內、尤其是新鄭一帶,也漸漸傳開有關於少梁的消息。
比如少梁迫退二十萬秦軍的衛國戰爭,比如秦梁聯軍與魏韓聯軍展開的河西之戰,再比如秦梁聯軍與魏將龐涓的河東之戰。
當時暴鳶才知道,原來秦、魏兩國之間有個小國名為少梁,而這個少梁不止擊退了二十萬秦軍,隨後還與秦國軍隊一共擊敗了魏將龐涓的二十幾萬攻趙魏軍。
魏將龐涓在韓國可是太有名了,別的不說,就說他在一日內擊潰齊楚宋衛四國聯軍,就讓韓國好生震驚,就連當時率軍去協助龐涓的韓將申差也在回國時表示,說他不如龐涓有魄力,若非龐涓力排眾議,以讓魏軍承擔傷亡風險的條件說服了申差,恐他魏韓聯軍當日未必能以那樣的雷霆之勢擊潰齊楚宋衛四國聯軍。
自那之後,暴鳶就牢記了龐涓的名字,牢記這個被魏人稱之為‘吳子複生’的魏國良將。
可誰曾想到,當時風光無限的龐涓,在調往河東戰場上卻再也沒有延續他的傳奇,明明統帥著二十幾萬曾擊敗過趙國的攻趙魏軍,卻被秦梁聯軍死死釘在曲沃一帶,竟一步也不能前進。
秦軍的悍勇,暴鳶耳聞已久,可幾時秦國軍隊凶悍到可以與魏國精銳主力旗鼓相當的地步?要知道據他所知,當時龐涓麾下二十幾萬攻趙魏軍,其中可是有整整八萬魏武卒呢!
這樣一股強大的軍力,連他韓國都要為之驚恐,想不到卻奈何不了秦軍分毫——不,河東不止有秦軍,對河東之戰頗感興趣的暴鳶在仔細打聽過才知道,當時龐涓麵對的,還有少梁軍隊,以及……
少梁奇兵!
那是精銳中的精銳,足以匹敵魏國武卒的存在,嬴虔一夜奪取安邑,公孫壯一夜奪取河陽、軹邑,據說都有少梁奇兵的影子。
而憑借著他韓國與少梁的同盟關係,他們一千人也有幸前赴少梁接受奇兵的訓練,這讓暴鳶興奮了許久。
三月中旬,暴鳶與韓章、與其他千名韓卒抵達了少梁國的東梁城,在歇息了約兩個時辰後,終於見到了傳聞中的少梁奇兵。
確切地說,是少梁奇兵的五名二百人將,韓延、吳恒、許武、高允、侯贇。
其中,韓延似乎比其他四人的權力更大一些,暴鳶對他的印象也很好,因為初見麵的時候,這位少梁奇兵的二百人將對他們十分客氣,笑嗬嗬地對他們說道:“……我叫韓延,族上也是韓地人士,因此也別擔心我會如何苛刻對待你等。當然我也不會降低要求,我想你等辛辛苦苦從韓國趕來,也是希望從我少梁奇兵這邊學些真本事。……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諸位,隻要你等能經受住我方的訓練,便能成為精銳中的精銳!”
暴鳶記得當時韓章插嘴問了一句:“比之魏武卒如何?”
然後,他就看到韓延、吳恒等五名二百人將笑了,跟著他們身後的其餘奇兵也笑了。
笑地很輕蔑,仿佛被天下稱讚的魏武卒在他們看來根本不算什麽。
隨後,韓延認真地回答了韓章:“等你成為了一名合格的奇兵,介時你就會發現,魏武卒不算什麽。”
當真?
別說當時千名韓卒麵麵相覷,暴鳶也是難以置信。
然後,那韓延就轉身麵向了吳恒:“吳恒,這一千人就交給你與侯贇了。……認賭服輸。”
“嘁!”
暴鳶清楚記得,那名叫做吳恒的二百人將當時撇了撇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後來暴鳶才知道,鑒於少梁奇兵內部不久之後就要擴增人數,這五位二百人將其實並不願意花費精力訓練別國的士卒,但又無法違抗上頭的命令,於是乎,這五位將領便用猜拳的方式來決定由誰訓練他們一千韓卒。
最後,這吳恒與另一名笑嘻嘻的侯贇,猜拳輸了。
然後,他一千名韓卒的噩夢就降臨了。
當時,待韓延、許武、高允三人離開後,吳恒板著臉走到了他一千名韓卒的麵前,在冷漠地掃視了眾人後,淡淡說道:“駐營在北邊,跟著我的戰車跑著去。”
說罷,他登上了一輛戰車,自顧自駕車走了。
“好好跑,新人們。”另一位二百人將侯贇笑嘻嘻地與眾人打了聲招呼,也駕著馬車走了。
暴鳶與韓章麵麵相覷。
韓章是他們這一千人的千人將,下達了命令:“那……那跑吧,不過是徒步長奔而已,休要讓人看輕了。”
“唔。”暴鳶點點頭。
雖然韓章沒有明說,但他看得出來,除了那位叫做韓延的二百人將,其餘少梁奇兵看他們的眼神並不是那樣尊重。
開什麽玩笑!
他們這一千人,那可也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甚至於其中大部分人都參加過睢縣之戰,憑什麽要被這群少梁奇兵看輕?
不就是徒步長奔麽,怕什麽?!
於是,他們這一千名韓卒跟在吳恒、侯贇二人的戰車後,呼哧呼哧跑了起來。
最開始,暴鳶等人並不覺得這考驗有什麽了不起的,甚至於,他們還頗有興致地欣賞沿途的景色。
還別說,少梁雖是小國,且三年前還被秦國入侵,但如今其國內的建設,還委實建設地相當不錯,比如他們此刻奔跑的這條路,又寬敞又平整,一直連綿通往遠方。
說實話,暴鳶委實搞不懂少梁這種小國,為何要在國內修這種平整寬敞的道路,難道他們就不擔心日後與秦魏兩國交惡後,被秦魏兩國的軍隊利用麽?
還有路旁那條據說叫做涺水的河流,少梁人用磚石增固了河堤,這越發使得河水澄清,聽靠近河流的韓卒低呼,河中似乎有不少魚。
或許訓練之餘,他們日後可以逮來烤著吃?
一千名韓卒小聲議論著,頗有初來乍到的興奮。
可跑著跑著,他們就逐漸感到不對勁了——那個吳恒所說的‘北邊’,到底在哪啊?
足足跑了一個時辰,大多數韓卒都吃不消了。
趁著吳恒、侯贇二人半途停下戰車等待他們的機會,韓舉氣喘籲籲地向二人詢問:“兩、兩位二百將,請問吳二百將所說的駐地,據此還有多遠?”
吳恒麵無表情,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倒是侯贇笑嘻嘻地回答道:“沒多少,還有一大半路途吧。”
還有一大半路途?!
韓卒們紛紛停了下來,哀聲怨道。
見此,那吳恒麵色一板,厲聲喝斥道:“我叫你們停下來了麽?!繼續!”
然而一千韓卒初來乍到,也沒幾個願意聽從,見此那吳恒冷笑一聲道:“哼,看來韓國挑選的銳士,也不過如此……就這,還想成為奇兵?行了,統統不合格,回韓國去吧!”
韓舉、暴鳶等人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他們趕了二十幾日的路程從韓國趕到少梁,到少梁沒歇半天,這混賬一句話都打發他們回國了?
“別介、別介。”
侯贇笑嘻嘻地出麵打了圓場,對韓舉、暴鳶等人說道:“吳二百將隻是想趁機測測你們的體力,來,加把勁,不過四十裏而已,很快就到了。”
四十裏?!
韓舉、暴鳶與眾韓卒們麵色微變:這就是你吳恒所說的‘北邊’?
“倘若連這點考驗都承受不起,我勸你們還是回韓國去吧。”吳恒在那板著臉冷笑道。
“別介。”侯贇笑嘻嘻地拍拍手道:“隻是四十裏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快,咱們早點到駐地,也好早點用飯、歇息。”
四十裏就四十裏吧!
聽到侯贇的鼓舞,韓舉、暴鳶與千名韓卒重新振作精神,朝著北麵再次邁開了腿。
看著這群人呼哧呼哧的狼狽模樣,吳恒冷哼道:“哼,在如此平整的路上都跑得如此狼狽,日後叫這群徒步翻越山林,這群人豈不是要死在半途?”
“慢慢來嘛。”侯贇笑著說道:“咱們當年一開始,也沒好到哪裏去不是麽?”
“……”
吳恒不悅地瞥了一眼侯贇,似乎不想談及當年的事。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麽,皺著眉頭問侯贇道:“誰跟你說東梁至坑池隻有四十裏?”
“不是麽?”侯贇一臉壞笑地說道:“那是我記錯了。”
當日,韓章、暴鳶與一千名韓卒,足足用了四個多時辰,這才從東梁城一路奔至少梁奇兵臨時的駐地坑池,半途幾次歇息,若非吳恒的嘲諷實在過於羞辱人,眾人恨不得就那麽躺在地上。
直到當日的戌時前後,他們一行人這才跑到了坑池,跑到了那片仿佛小鄉村似的駐地。
在抵達了那一刻,包括韓舉、暴鳶在內的眾韓國軍卒再也支撐不住,紛紛倒在駐地外,難以動彈。
他們也不明白,為何這段四十裏的路途會如此的累人。
有舉著火把笑看他們狼狽模樣的少梁奇兵聽到了他們的嘀咕,笑著說道:“四十裏?不,從東梁到這邊坑池,足足六十五裏。……你等能堅持下來,相當不錯,來自韓國的新卒們!”
“六……六十五裏?”
暴鳶與韓章麵色微變,相視一眼後,心底暗罵。
虧他們還以為那位侯二百將是個好人呢,如今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