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鑄幣與規範度量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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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待趙絏、趙成、公孫衍幾人離開王宮後,申不害再次求見韓侯。

    他對韓侯說道:“君侯,觀公孫衍離開時滿臉驚疑,反複打量那趙絏,老臣以為可能有點不對勁。”

    韓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要知道如今連魏國都不敢過分逼迫他韓國,區區趙國的公子,乳臭未幹的半大小子,居然敢拿魏趙聯軍威脅他韓國?

    信不信他韓國拉動秦國與少梁組建‘秦韓梁三國聯軍’?——少梁不用說,他韓國最穩固的盟友,隻要魏趙兩國膽敢侵入他韓國的境內,少梁絕對全力相助;而秦國,秦國巴不得他韓國與韓國決裂……

    想到這裏,韓侯忽然醒悟,驚疑道:“莫非這是秦國的陰謀?”

    申不害捋著胡須沉思片刻,點頭說道:“有可能。……宴間老臣觀趙公子成亦滿臉驚色,好似不知其兄為何口吐威脅,老夫明日可以與他談談,看看是否是秦國的陰謀。”

    “唔。”韓侯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回到驛館的公孫衍亦在詢問趙絏:“……宴間公子為何要威脅韓侯?”

    此時趙絏也已明白了甘龍讓他威脅韓國的用意,若無其事地回答公孫衍道:“好說歹說仍不能讓韓侯答應,唯剩脅迫。”

    公孫衍驚疑不定地看著趙絏,隨即一言不發地回自己屋子去了。

    待公孫衍離開後,趙成亦皺著眉頭質問兄長趙絏,趙絏還是以那套說辭回答,趙成也找不出破綻,歎息道:“明日我去見申相,解釋此事。”

    趙絏嘟囔了一句,自顧自回屋子了。

    次日,不等申不害派人去邀請趙公子成,趙成便親自來到了申不害的府上,為昨日其兄在韓侯麵前的失禮,表達歉意。

    申不害笑嗬嗬地表示諒解,隨即問趙成道:“成公子,最近這段時間,是否有秦人與絏公子來往?”

    趙成麵色微變,期期艾艾道:“秦國的甘龍仍在邯鄲,前段時間與趙絏走動頻繁……”

    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麽,驚疑說道:“申相,您是懷疑……”

    “這也隻是老夫的猜測。”已確定自己猜測的申不害笑嗬嗬地擺了擺手,說道:“老夫會勸說韓侯不予怪罪絏公子的行為,甚至於,我等還要感謝絏公子,嗬嗬。不過,成公子可要當心了。”

    趙成若有所思,半晌神色凝重地拱了拱手:“多謝申相提醒,我會注意的。”

    離開後的趙成,可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公孫衍,但他對趙絏已愈發有了防備。

    而另一邊,申不害則入宮請見韓侯,將趙成所透露的事告訴了後者。

    韓侯聽得哭笑不得:“公孫衍一世英名,想不到竟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被耍了……”

    申不害想了想說道:“趙成雖已懷疑其兄趙絏私下勾結秦人,但未必敢告訴公孫衍,若如此,公孫衍被蒙在鼓中,難保他不會被秦人利用,嚐試對我國施壓。”

    “無妨。”韓侯搖頭說道:“既趙成已意識到秦人的陰謀,縱使不敢告知公孫衍,也會阻止趙國對我國施壓,單單魏國……寡人不懼。”

    頓了頓,他又說道:“姑且還是派人與少梁通個氣吧,順便問問韓章、暴鳶等人的進展。”

    “是!”申不害拱手而退。

    此後近一個月,魏趙兩國與韓國仍為組建三晉聯軍一事爭論不休,而此時的少梁,仍在緊鑼密鼓的建設發展之中,而作為舊梁大夫,李郃這段時間更是忙地不可開交,連與梁姬通信都耽誤了。

    要問忙什麽,那自然是忙著鑄幣。

    一個正常的國家,絕不能沒有流通貨幣,自王廙跟著田忌、孫臏一行人出使齊國後,李郃就在與墨踐等人商量鑄造他少梁的錢幣。

    平心而論,鑄幣對於墨造局的巧匠而言並不難,難的在於如何錨定錢幣的價值,說白了,即鑄造出來的錢幣到底價值多少,或者與什麽東西掛鉤。

    不解決這個問題,那就無法實現錢幣的流通性,強行推行甚至會引起國家的崩潰。

    好在這件事上,少梁可以借鑒魏國乃是其他各國的經驗,觀天下各國的錢幣,大多都錨定米粟,且注重‘農末俱利’,規定一石米的價格在‘三十錢’至‘八十錢’之間浮動。

    雖然少梁目前采取的是‘鹽米官營’政策,甚至於因為配給製的關係,糧食根本沒有所謂的‘市價’,但這並不妨礙少梁借鑒各國的經驗,用糧食來錨定新鑄的錢幣。

    為了鑄幣之事,李郃在與東梁君商量之後,新設了一個‘鑄幣司’,名義上是掛靠在國相的管轄下,但實際上卻與墨造局為鄰,由狐費擔任司長,日後負責調控錢幣的多寡,又任命墨者石異擔任鑄令,具體負責錢幣的設計、鑄造。

    不過初代的錢幣設計,李郃還是決定親自把關,召來舊梁邑以及墨造局的主事、幹部們,開了一場集思廣益的會議,就連相裏勤亦收到邀請。

    當今各國的貨幣,大致可分為布幣、刀幣、圜錢,還有類似貝殼的蟻鼻錢,考慮到流通的便利性、外加節省鑄造成本,李郃最終決定采取類似秦、魏兩國的圜錢,即中間有孔的圓錢。

    至於正背麵的圖案設計,李郃其實也考慮了不少,比如說印上人像,奈何冶造技術不達標隻能放棄。

    最終在經過眾人的商議後,李郃決定在圜錢的正麵刻上‘少梁’二字,而北麵則刻一個‘墨’字,以紀念墨者對少梁的諸多貢獻。

    這番設計,可謂是讓墨踐等墨家弟子又驚喜又惶恐,驚喜於少梁對他墨家的重視,惶恐於此事史無前例,墨踐、相裏勤等幾位钜子唯恐遭天下非議。

    但最終李郃還是拍定了此事。

    在李郃的支持下,不說負責鑄幣的墨者石異,就連墨踐這位墨造局的局長,還有墨明、墨鬥、相裏勤等各轄下各部、各司的部長、司長們,也興匆匆地參與鑄幣之事,希望參與鑄造第一批的測試錢幣。

    畢竟這非但是少梁的大事,也是他們墨家的大事。

    然而這首批測試錢幣,在鑄造過程中卻遇到了問題。

    材料工藝方麵都沒問題,少梁鑄幣的材料與各國一樣,采用的都是青銅;工藝也沒問題,憑墨家巧匠的技術,打造一具用來鑄造青銅錢幣的模具根本不成問題,問題在於工差。

    這一版青銅錢幣鑄造出來一對比,大小與厚度,均有差不多約一根針左右的工差,分量也不相等。

    平心而論,這點工差在各國眼裏根本不算什麽,問題在於這是少梁的墨造局,是天下墨者巧匠集聚之地,而且打造還是史上首枚紀念墨家的錢幣,這讓希望精益求精的眾墨者十分難受。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諸墨者們連忙找尋原因,最後發現,負責澆築鑄模的十幾名墨家巧匠,分別來自於魏、趙、韓三國,他們各自攜帶的木尺存在不小的誤差,以至於澆築出來的鑄幣模具,有的孔模大、有的孔模小,有的稍深、有的稍淺。

    分工合作的眾人一開始誰也沒注意,直到鑄出錢幣一看,這才發現問題。

    見那十幾名墨家工匠麵麵相覷,惶恐不安,李郃將過失攬了下來,對眾人道:“是我的過失,各位從各國而來,各國度量各有不同,我應該考慮到這方麵的事,先製定一個統一的度量……”

    眾墨者自然不會認為這是李郃的過錯,但身為工匠,眾墨者也認為他少梁應該製定一個統一的度量衡,要麽參照某個國家,要麽重新製定一個,以免日後在打造東西時,再出現較大的工差。

    此後數日,李郃與墨踐等人暫時放下鑄幣一事,將全部精力投於製定新的度量衡。

    首先是與墨造局最息息相關的尺度,墨造局打造任何事物都離不開用尺子去衡量。

    在一番思索與跟眾人的討論後,李郃決定結合當代的習慣,取墨造局二十名工匠的平均身高,定為‘一尋’,用繩索比較長度後對折再對折,得到名為‘尺’的精準單位,然後取十進製,重新規定了度量:一丈十尺、一尺十寸、一寸十分、一分十絲。

    在李郃製定完標準後,墨造局集諸巧匠,花了近十日工夫,用銅打造了一把巨大‘丈尺’,繼而精細地刻上了‘丈’、‘尺’、‘寸’、‘分’、‘絲’五個長度單位,並命名為‘初尺’,豎立在墨造局的大屋內,作為墨造局所有墨者使用尺度的標準。

    期間,李郃與諸墨者一同探討研究,打造出了諸如圓規、遊標卡尺等工具,使得墨造局在種種造物上更為精確。

    五月中旬,就當魏、趙、韓三國還在爭論組建三晉聯軍的事宜時,少梁成功鑄造了首版錢幣,數量不多,隻有九十九枚,李郃留下三十枚派人送往少梁城,交給東梁君,其餘則贈予參與鑄幣的墨家工匠與吏卒作為紀念。

    東梁君在仔細看罷那三十枚錢幣後,大加讚賞,將其中一枚派人交給梁姬,又派人分給各城邑大夫每人一枚錢幣作為紀念,餘下則叫人妥善保管。

    而在此期間,農家學派的首領許行,帶著諸弟子從泗上十二諸侯國之一的滕國,投奔少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