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夜襲赤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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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胡,顧名思義指的是‘林中胡人’,表明這支胡人生活在樹林中。
而‘胡’其實也並非是中原諸夏所取的蔑稱,它曾是北方一支遊牧民族的自稱,意思是‘人’,中原諸國源於對北方遊牧民族的不了解,或者沒興趣去了解,遂將那一帶的異族部落泛稱為胡,真正的蔑稱叫做‘狄’,或者‘翟’。
沒錯,曾經被晉國攻滅的翟國,就是赤狄或者赤翟建立的國家,翟國覆亡後,部分人便改以‘翟’姓,成為了晉國的臣民。
魏國昔日的賢相翟璜,再比如翟膺、翟虎、翟章,其實就是赤狄的後人,但自古以來中原就以文化習俗而別諸夏與夷狄,雖翟氏出自赤狄,但其後人接受中原文化與習俗,現如今也已然是華夏之民。
而今日,李郃就站在昔日赤狄居住的土地上,據龍賈營寨二三十裏外的‘赤邑’,其實就是當年被晉國所攻滅的翟國都邑,或名赤翟,亦叫赤邑。
三家分晉之後,赤翟一帶亦歸魏國所有,魏國曾以此為據點,向西北開疆辟土,設置上郡,沒想到百餘年後,赤邑卻被南侵的林胡所占據。
“那就先奪回這座城邑吧。”
在聽完龍賈的講述後,李郃伸手指向地圖上赤邑的位置,一臉平靜地說道。
倘若換個人說這話,估計龍賈就要不服了,我兩萬魏軍正卒、一萬魏武卒,被那群林胡打地連營寨都不敢輕出,你區區三四千人卻誇口什麽奪回赤邑?
但龍賈此刻麵對的是李郃,他知道,後者並未誇口。
要知道河東之戰時,一千名少梁奇兵就能助秦軍一夜奪下安邑——那可是他魏國的舊都,而今日,這李郃卻帶來了足足三千名少梁奇兵,說真的,在得知此事後,龍賈那是又喜又驚。
喜的是他魏軍得到了一股強力的援軍,驚的是……少梁幾時訓練了這麽多的奇兵?
“需要我軍相助……不,需要我軍做什麽麽?”龍賈正色問道。
李郃想了想說道:“讓魏武卒來配合這次行動吧……”
說著,他對瑕陽君與龍賈做出了解釋:“奪回赤邑,對我三千少梁奇兵而言並不難,關鍵在於要趁著赤邑的林胡對我少梁奇兵毫無防範之際,一舉將這五千林胡、近萬胡奴擊破,因此我需要魏武卒配合行動,在我少梁奇兵潛入城內,打開各處城門後,立刻攻入城中,否則一旦讓這五千林胡騎馬逃了,再將逮到他們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子梁大夫所言極是。”
在瑕陽君點頭附和之際,龍賈亦是點頭讚同,相信他是這裏最了解林胡難纏之處的將領了。
他轉頭吩咐衛士道:“叫方邯來見我。”
說罷又向李郃做了一番解釋:“此人乃龐郡守麾下將領,率一萬魏武卒助我驅逐林胡,是一員驍將。”
『龐涓的部將?攻趙魏軍麽?』
李郃微微點了點頭。
不多時,便有一名相貌粗獷、身材魁梧的將領邁步走入了屋內,正是此地一萬魏武卒的統將方邯。
因為此人嚴格意義上並非是龍賈的下屬,而是龐涓指派協助龍賈的副將,因此龍賈站起身來,向方邯介紹李郃、墨踐二人,並簡單交代了幾人商議的情況。
“原來是少梁的子梁大夫……”
方邯神色略異地打量著李郃,忽然朝李郃伸出了右手:“我武卒昌佰軍的五千人,承蒙少梁關照了。”
『握手?嗬……』
見對方眼神中滿是挑釁之色,李郃又哪裏還會不明白。
“方邯。”
龍賈隱晦地向方邯搖了搖頭,而另一旁,瑕陽君則是不悅地喝斥:“方邯將軍,你這是做什麽?”
方邯淡淡說道:“沒什麽,隻是想向子梁大夫表示友好罷了。”
很可惜,方邯的上司是龐涓,龍賈也好,瑕陽君也好,都管不到這位將領。
眼見瑕陽君臉上露出怒容,李郃抬手勸阻了他,隨即站起身來。
與李郃記憶中的握手禮不同,中原的握手禮,大抵是一種類似於扳手腕的握法,一般隻用於平輩的至親或至交,比如闊別許久再次相逢,便會用這種握手禮,右手握住對方的右手,左手搭在對方右肩或者右臂,以表達心中的激動。
可今日這方邯,李郃與他素未謀麵,想想也知道對方此舉究竟有什麽目的。
但無妨,李郃還是握住了對方的右手。
果不其然,一等李郃握住方邯的右手,方邯就開始猛然運力,顯然是想要李郃踉蹌跌倒,丟盡顏麵。
然而遺憾的是,李郃的右手紋絲不動。
『怎麽會?』
方邯的眼中閃過幾次驚異,他怎麽也沒想到,明明這叫李郃的小子比他矮近一個頭,然而手臂居然這般有力,任他使出十二分勁,對方竟依然紋絲不動。
眼見方邯憋著勁、憋地麵色開始有些漲紅,傻子都能瞧出不對,更別說瑕陽君、龍賈、墨踐,隻不過瑕陽君一眼看出是李郃占據絕對上風,因此冷哼著低語一句‘自取其辱’,並沒有阻止罷了。
足足過了數十息,方邯幾次施為,都不曾將李郃的手扳動絲毫,自己倒憋得麵紅耳赤。
看著對方這模樣,李郃心下暗暗琢磨,虧得是這種握手禮,若換一種握手禮,他能把這方邯的指骨捏碎……當然,可以,但沒必要。
“差不多了吧?”李郃笑著開口道,口吻與之前並無二樣。
說話時,他猛一用力稍稍將方邯的右手扳倒一些,但隨即又收力,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得到警告的方邯識趣地鬆開了方邯的手,在看著李郃沉默了半晌後,這才說道:“子梁大夫,無愧猛士之名……方邯佩服。”
“過獎了。”李郃淡淡笑著,心下暗道:還行,這方邯也並非是那種不識相的人。
從旁,龍賈連忙笑著打圓場,將方邯請到桌旁,借機將二人分開。
不得不說,這方邯作為一萬魏武卒的統將,雖然確實有些傲慢,但在初步見識到李郃武力的情況下,倒也給予了李郃應有的尊重,在龍賈說明情況後,他不假思索便點頭道:“可以。……隻要能將那群家夥一舉擊破,我願意率武卒協助子梁大夫與少梁奇兵。”
聽他語氣就知道,他對林胡的憎惡與憤慨,要遠在對李郃以及對少梁之上。
後來李郃才知道,方邯對林胡的憎惡,源於林胡在上郡、西河兩地的惡行,至於憤慨,那則是因為在林胡身上遭受了屈辱——堂堂魏武卒,竟被一群異族騎兵困住,連營寨都不敢輕出,這對魏武卒而言是何等的屈辱?
或有人會問,當初河西之戰、河東之戰時,魏武卒也曾被少梁奇兵堵得連營寨都不敢出,為何沒有這種憤恨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當時少梁奇兵基本上隻在夜間出沒,保持對魏軍的威懾,白天則回到城內歇息,魏武卒基本上不負責夜間值守,因此雙方其實也沒打過幾次交道。
倘若真的在白晝碰到了,魏武卒也不認為他們會被少梁奇兵擊敗,畢竟兩者是一個級別的精銳,甚至於若是硬拚,反而是少梁奇兵會處於下風。
正因為如此,魏武卒雖然普遍承認少梁奇兵是與他們一個級別的精銳,但骨子裏還是有種優越感,除非有朝一日他們在白天被某支軍隊打得營寨都不敢出。
而林胡騎兵,就做到了少梁奇兵都沒有做到的事,這支異族騎兵確確實實地讓魏武卒連營寨都不敢出,但問題就在於,魏武卒不是打不過林胡騎兵,他們是追不上,追不上就注定要被林胡騎兵戲耍。
居然被自己看不起的弱者戲耍,且對此毫無辦法,似這般也不難想象魏武卒對那群林胡騎兵究竟抱著怎樣的憎惡與憤恨,寧可放低身段協助少梁奇兵,也要報這一口惡氣。
“那就明晚行動吧,今晚至明日白晝,讓我麾下的奇兵們好好歇息一番。”
“好!”
當然商議定,龍賈便要吩咐士卒為瑕陽君、李郃、墨踐等人準備酒菜,想要設宴為幾人接風。
對此李郃笑著說道:“軍中糧食、蔬菜貴重,等明晚奪回赤邑後再設宴不遲,順便慶賀一番,激勵士氣。”
瑕陽君當然沒有意見,笑著說道:“你是主帥,你做主即可。”
李郃也不過多客氣,默認接受了‘兩國聯軍主帥’的職位,畢竟想要將林胡逐出西河乃至上郡,少不了要龍賈麾下三萬魏軍相助,有了主帥這個身份,自然更有利於他指揮魏軍。
當日,他向魏軍借了些糧食,吩咐少梁奇兵與陷陣士們埋鍋做飯,用完飯早早歇息了。
出於警惕的考慮,他下令李應率一千陷陣士與魏軍一同值夜,防備林胡夜襲營寨。
但事實證明龍賈說得沒錯,林胡騎兵借助戰馬的機動力,雖說將他三萬魏軍困在營寨中,但卻沒有襲營的能力,論夜間的威脅,遠不如少梁奇兵。
一覺睡到大半夜,向先前約好的那樣,李郃帶著韓延、吳恒、許武、高允、侯贇五名奇兵五百人將與若幹奇兵,按照龍賈所指的方向先趁黑摸到了二三十裏外的赤邑,遠遠觀察。
據他們所見,赤邑城外隻有少量舉著火把的‘步卒’——大概就是龍賈口中的胡奴,除此之外,偶爾才能看到幾騎、十幾騎的林胡騎兵,論防守的嚴密程度,簡直就是破綻百出。
也就是龍賈為了建造那座營寨,被林胡騎兵騷擾地精疲力盡,否則不必他少梁奇兵出馬,單單魏軍就有能力奪回赤邑。
當然,奪回赤邑,與全殲赤邑城內五千林胡與近萬胡奴,這是兩回事。
若不能重創乃至全殲對方,縱使奪回赤邑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