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藺地河口之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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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梁。”

    隨著一聲問候,李應率彭醜、狐豨、狐奮以及近千名陷陣士,繼最後一隊皋狼百姓之後,亦撤到了河口一帶,與李郃等人匯合。

    可能是看到吳恒等人甲胄上都或多或少插著幾支箭矢,李應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怎麽回事?”

    “與林胡騎兵打了一場。”吳恒簡潔地回答道。

    李應恍然,又問道:“傷亡如何?”

    吳恒眼眸一閃,語氣莫名地說道:“犧牲了兩名弟兄……可能是三名。”

    “……”

    李應聞言微驚,神色為之一滯。

    畢竟少梁奇兵出現傷亡甚為罕見,除了三年前的東梁之戰以及隨後奇襲秦國國都櫟陽期間出現了巨大的傷亡,此後少梁奇兵幾乎是沒有陣亡的例子,想不到今日竟戰死了兩人。

    這讓李應、彭醜、狐豨等人心情沉重,畢竟他們也曾是少梁奇兵出身。

    “先不說這個。”

    李郃搖搖頭終止了當前沉重的話題,朝遠去疑似匈奴的外族騎兵努了努嘴,問道:“那些人是匈奴麽?”

    “應該是吧。”

    李應聳聳肩,然後解釋了那些匈奴為何遠遠跟著他們卻又不上前進攻的原因:“先前皋狼的百姓撤離時,這些匈奴絲毫不將我等放在眼裏,想要趁機搶掠女人,被彭醜、狐豨二人各率二百名士卒殺了一陣,殺了數百人,嚇得他們趕緊逃撤……然後這幫人就像這樣遠遠跟著咱們,時不時射兩箭,我也懶得理睬他們。”

    李郃微微點了點頭。

    居然敢無視陷陣士,隻能說那些匈奴見識少,要知道已有一千人規模的陷陣士,已漸漸有了重甲步兵營的風采,哪怕是相同數量的魏武卒,也無法在陷陣士麵前取得上風,何況是那些衣甲單薄的外族騎兵?

    當然了,陷陣士也有著與魏武卒一模一樣的弱點:腳短,通俗說就是笨重,追不上靈活的騎兵。

    吩咐陷陣士與五百騎少梁奇兵匯兵一處,重新組成防線,掩護最後一股皋狼百姓撤退,李郃抽暇對李應說道:“我有意組建重甲騎兵,你把彭醜、狐豨二人給我,再給我五百兵。”

    李應聞言睜大了眼睛,不滿說道:“從我陷陣營調人?還要彭醜與狐豨?”

    他陷陣營總共也隻有一千人,彭醜與狐豨更是他麾下唯二的猛將,這些人調離,他陷陣士的進攻力大大削弱。

    “新組建的重甲騎兵,我決定取名為鐵騎營,暫時歸入陷陣營,這樣行了吧?”李郃瞥了一眼李應。

    “那就沒問題了。”李應挑了挑眉說道。

    作為李郃的心腹,他早在前來上郡之前就聽李郃提過重甲騎兵,知道重甲騎兵的進攻能力比陷陣營更勝一籌,自然不會拒絕李郃將他麾下的陷陣士改為陷陣營。

    此時,在主戰場督戰的胡人首領匹婁,也已注意到了被李郃與少梁奇兵擊退的那近千林胡戰士,再一看河口方向的皋狼百姓仍在渡河,他惱怒罵道:“烏渾在做什麽?為何還不把那些逃離的夏人殺了?”

    有乙旃部落的騎兵將匹婁的質問帶給了那名叫做烏渾的林胡勇士,繼而帶來了後者的解釋:“……烏渾說,夏人也有一群騎兵,這些卑鄙的夏人騎兵都帶著中原的弩,給他部落的戰士造成了巨大的傷亡,另外,那些人當中還有一個像怪物一樣強大的夏將,獨自就殺了十幾名戰士……”

    匹婁冷哼一聲,麵無表情地說道:“告訴烏渾,若他烏部落的戰士連夏人那種連草原上的孩子都不如的騎兵都對付不了,那他烏部落也就沒必要再分從夏人處搶掠的糧食與女人了。”

    “是!”

    那名乙旃騎兵點點頭,將匹婁的原話帶給了烏部落的首領兼勇士烏渾。

    烏渾聽後氣得心中暗罵:“可惡的匹婁!”

    但罵歸罵,他也隻能聽從匹婁的命令,畢竟他烏部落可不如乙旃部落那樣強大,甚至連匹婁的乙旃子部落都不如。

    再者,先前被那夏將與五百夏人奇兵嚇退,他冷靜下來之後心底亦感覺十分羞慚。

    於是,他又率領著近千胡人騎兵又殺了回去。

    可惜等他率人趕到李郃所在的那一帶時,一千名陷陣士已經接替少梁奇兵構築了防線,五百騎少梁奇兵,則在陷陣士的陣地後方。

    這下就麻煩了。

    雖說烏渾其實也輕視夏人,但他也知道夏人的步卒還是十分強悍的,這不,此刻在正麵戰場上,匹婁親自督戰的三四萬胡奴,至今都沒有擊破僅兩萬左右的魏、趙兩軍陣地,哪怕有三四千名林胡騎兵從旁不斷地騷擾那些夏人軍隊。

    就在烏渾苦惱之際,或有他手下的戰士注意到了遠處的匈奴騎兵,對烏渾說道:“首領,匈奴人。”

    “唔?”

    烏渾轉頭看向,果然看到大約三千左右的匈奴騎兵,不屑地冷哼一聲,罵了一句:“這群豺狼。”

    不得不說,匈奴在草原上確實扮演著豺狼一樣的角色,雖然部落實力遠不如林胡,但每當他林胡與樓煩發生戰爭時,這群豺狼一樣的匈奴都會趁機搶奪他林胡的羊群與女人,倘若說林胡對樓煩這個宿敵是又敬又畏,那麽對於匈奴就純粹是不屑了——若非對方投靠了樓煩,他林胡早就將這群該死的豺狼殺光了。

    “這裏可沒有骨頭給你們啃啊……”

    烏渾冷笑著嘲諷著遠處的匈奴,繼而將目光投向那些正在向對岸撤離的皋狼百姓。

    鑒於匹婁先前對他們下達了‘殺光皋狼趙人以震懾夏軍’的命令,此刻眼瞅著那些皋狼百姓即將順利撤到對岸,烏渾也按捺不住了。

    他知道,倘若他什麽都不做,放任那些趙人的平民離開,事後匹婁一定會嚴厲地懲罰他,甚至不允許他烏部落分得糧食與女人。

    考慮到各部落目前都缺糧食,恐怕不會有其他部落冒著得罪匹婁與乙旃部落的風險來為他烏部落求情,烏渾掙紮再三,最終還是咬咬牙下達了進攻的命令:“我烏部落的戰士們,殺過去!”

    “嗷嗚——”

    近千烏部落騎兵發出仿佛狼嚎般的呐喊,揮舞著砍刀朝著李應所率的陷陣士殺來。

    “有膽量!”

    李應嗤笑一聲,揮手下令道:“散開陣型,各自為戰,讓奇兵們看看我陷陣士是如何禦敵的!”

    聽到他的話,韓延、吳恒等幾名五百人將皆表情古怪地看向李應,侯贇撓撓臉,小聲嘀咕道:“李應這家夥……他忘了他也是我奇兵出身呢?”

    李應當然沒有忘記他也是奇兵出身,這隻是他用來激勵陷陣士的話術而已——畢竟陷陣營與奇兵營是李郃與李應故意安排的一對‘競爭對手’,倘若能擊潰連奇兵都無法對付的敵人,豈非證明他陷陣士才是少梁的第一精銳?

    這不,在李應的一番話下,一千名陷陣士激起了極大的熱情,隻見他們分散成彼此相隔半丈的距離,左手握著舉在身前,右手持戈垂在地上,擺出了一個古怪的禦敵陣勢。

    見此,烏渾頓感眼前一亮。

    驚喜道:“啊哈!愚蠢的夏人,居然擺出如此鬆散的陣型,戰士們,殺過去!殺光這些夏人!”

    就當烏部落的戰士們嗷嗚呐喊著衝向陷陣士時,遠處的匈奴騎兵們冷笑起來:“這些胡人小看這支夏軍,要倒黴了……”

    為何他們如此肯定呢?

    因為他們已經在陷陣士手中得到過教訓了,被足足痛殺了幾百名戰士。

    然而烏部落的戰士卻不知究竟,他們依舊朝著陣型鬆散的陷陣士殺去。

    “篤——”

    “篤篤——”

    零星的箭矢射在陷陣士手中的盾牌上,陷陣士們不為所動。

    見弓射無用,烏部落的騎兵們棄弓取刀,徑直衝向陷陣士。

    眼見這些林胡騎兵即將衝到麵前,前排的陷陣士暴起發難,整個人下蹲,手中的長戈狠狠掄向對麵騎兵的馬蹄。

    隻聽一陣戰馬的悲鳴,衝在最前麵的林胡騎兵整個人被掀飛出去,或結結實實地撞在後排陷陣士的盾牌上,後摔在地上,旋即被後排手持利劍的陷陣士終結了性命。

    “有意思……”

    韓延、吳恒等奇兵五百人將,臉上露出了驚訝與讚許,他們之前還想幫陷陣士一把,如今看來,人家確實有一套對付騎兵的辦法,根本不需要他們出手。

    “什麽?!”

    眼見前方的族人遭到那般下場,後麵的林胡騎兵趕忙勒住韁繩。

    而與此同時,兩翼的陷陣士已經朝著中央包圍過來了,其中手持長戈的陷陣士專門瞄準馬蹄下手,而手持利劍的陷陣士則專門殺敵,兩撥人相互配合,眨眼工夫就殺了上百名林胡騎兵,讓在旁觀戰的少梁奇兵們一個個表情古怪。

    要知道他們方才豁出性命,付出兩名弟兄的犧牲,也隻殺了幾十人而已。

    “不虧是陷陣士……”

    吳恒的臉上露出認同之色。

    魏國的瑕陽君認為他少梁奇兵與魏武卒相互配合堪稱天下最強,但事實上,這些陷陣士,才是他少梁奇兵視為‘競敵’的存在。

    “休要讓這些家夥搶了我奇兵的風頭,上,弟兄們!”

    隨著五百人將侯贇一聲大呼,五百騎少梁奇兵也同時壓上,試圖包圍烏部落的戰士。

    眼見戰況急轉直下,烏渾簡直難以置信,明明他已經高估了這些夏人步卒,誰曾想到,這些夏人步卒比他想象的還要強悍。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驚呼道:“首領,小心!”

    “什麽?”

    烏渾下意識轉頭看去,旋即便駭然看到,那名像怪物般強悍的夏人猛將,不知幾時已單騎衝到了距離他僅隻有十幾丈遠的地方。

    “噗——”

    區區十幾丈遠的距離,對於策馬奔騰的戰馬而言不過就是一個呼吸的事,隻見烏渾剛剛來得及取出刀,就被李郃一劍砍在脖根處,斜著從鎖骨一直劈開至腰腹。

    鮮血噴湧,將李郃的衣甲染得鮮紅,烏渾茫然地看著李郃,旋即上半掛身體噗通掉落在地,馬背上隻留下下半截身體。

    這一幕,仿佛令四周林胡騎兵胯下的戰馬都受驚了,驚嘶著馬蹄亂踏。

    林胡騎兵們花了很大力氣才安撫好戰馬,這才駭然看向一身殷紅的李郃,畏懼不敢上前。

    “殺!”

    隨著李郃一聲令下,一千名陷陣士與五百騎少梁奇兵對這近千林胡騎兵展開圍殺,殺地後者鬼哭狼嚎,人頭紛紛落地。

    期間,李郃佇馬而立,神色冷峻地瞥向在遠處觀戰的匈奴騎兵,讓後者一陣不安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