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南營攻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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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膚施,也注意到了南營的廝殺。

    就在草原聯軍圍著南營的西麵、南麵展開齊攻時,李郃、公叔父子、方邯等人也登上了城牆,眺望南營的攻守。

    “南營……不要緊麽?”

    公叔馳患得患失地問道:“膚施是否應該出兵相助?”

    “不必。”

    李郃微微搖了搖頭。

    要知道南營有近一萬七千餘元裏軍,一萬三千左右魏軍,還有近六千趙軍,整整三萬六千兵力,雖說攻營的胡人軍隊人數是其兩倍,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啃地下來的。

    更何況,攻城也好、攻營也好,真正的核心兵種是步軍,而胡人軍隊在這方麵實在太差了,那些不堪一擊的胡奴簡直不能被視為步軍,隻要營內守卒防好胡人騎兵的弓射,胡人基本上是攻不下的。

    別看當初夫蒙能攻下膚施,其實那有多個原因:首先是沒有防備、倉促迎戰,以至於部署在長城一帶的八千魏軍幾乎全軍覆沒不說,就連膚施也沒有做好備戰的準備,被攻了一個措手不及;其次是上郡魏軍的武器裝備問題。

    曆來中原軍隊對草原軍隊在武器裝備方麵都是有代差的,這是中原的優勢,而草原的優勢則在於機動力極強的騎兵,然而上郡魏軍的武器裝備遠遠落後於國內腹地的軍隊,並沒有對草原軍隊形成裝備代查優勢,這才使得上郡魏軍在胡人軍隊的人海戰術麵前陷入了下風。

    而今日龍賈率領的魏軍,乃是龐涓麾下的攻趙魏軍,是魏國正軍中最強力的一批,而鄭侯的元裏軍,則是魏國河東軍的底子——河東軍幾十年來都是魏國與秦國交戰的主力之一,無論訓練程度還是武器裝備,毫無疑問都是正軍中拔尖的那一批。

    而藺戰的藺地趙軍,背靠趙氏發跡的太原郡,又處於抗擊外族與魏國、秦國的前線,縱使稍有不如其他兩軍,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因此這三支軍隊,對於草原來說都有裝備的代差優勢。

    魏武卒就更別說了,胡人的箭矢隻配給魏武卒撓癢癢。

    雙方步軍的差距以及裝備代差優勢,再加上有聯軍已經掌握了克製胡人軍隊的戰法,李郃毫不擔心南營會有什麽閃失。

    除非包圍南營的那些胡人騎兵,通通下馬步戰,親自參與攻營。

    還別說,草原上的戰士還真能做到‘上馬騎戰、下馬步戰’,對於中原騎兵而言騎術是需要嚴格訓練的戰技,但對於草原戰士而言,騎術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七八歲甚至更小的胡人小孩就要開始學習騎馬,而成年男子,更是幾乎沒有不懂騎術的。

    弓射,也是同樣的道理。

    當然,能做一回事,敢不敢承受傷亡是另外一回事。

    別看胡人對胡奴的態度簡直草菅人命,但他們十分重視各自部落的戰士,四處搶奪女人的目的也是想要這些女人為他們最出色的戰士生下子女。

    要草原上的戰士像中原軍隊那樣,不計傷亡去攻城、攻打一座軍營,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此刻,進攻南營西營柵與南營柵的萬餘胡奴在攻營時被守營聯軍將士殺地慘叫連片,屍體堆滿營牆,然而營外遠處那至少三四萬胡人騎兵卻視若無睹,除了時不時朝南營發動幾輪齊射,幾乎就是站在原地。

    倘若說不知情的中原軍隊,還有可能被胡人軍隊的打法弄個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可元裏軍、龍賈軍、藺戰軍殲滅匹婁、擊敗夫蒙,早已摸透了胡人的戰術,怎麽可能還會中招?

    這不,那三四萬胡騎發動了自攻營起的第七輪齊射,但守營的聯軍將士卻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反倒是攻營的胡奴,有不少人死在了己方的箭矢下。

    “這樣下去不行啊。”

    小烏蘭亦看出了問題,皺著眉頭對扶餘說道:“戰士們射出的箭,似乎並未有效地射殺那些夏人……”

    在扶餘皺眉之際,夫蒙亦對兄長說道:“夏人似乎掌握了一套克製我方的戰法。”

    扶餘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問二人道:“你們說怎麽辦?”

    話音剛落,就聽從旁傳來一個聲音:“派戰士去進攻不就好了?”

    扶餘、夫蒙、小烏蘭三人轉頭看去,這才發現開口的乃是奢延氏身邊一名勇士。

    “別亂說話,烏延。”

    奢延氏淡淡說道:“扶餘少首領與烏蘭少首領自有決斷。”

    那名叫做烏延的勇士在瞥了一眼麵麵相覷的扶餘、夫蒙、小烏蘭三人後,不屑地撇了撇嘴,低聲嘟囔:“……兩個軟弱的部落。”

    扶餘、夫蒙、小烏蘭三人麵色漲紅,但出於不想與奢延氏發生矛盾,不敢斥責什麽。

    殊不知,因此奢延氏越發看輕乙旃部落與烏蘭部落。

    在他看來,乙旃部落與烏蘭部落,已漸漸失去了草原之子的榮耀與血性,變成了兩個隻會奴役弱者、卻畏懼於強者的軟弱部落。

    再轉頭一看寂靜一片的膚施城,奢延氏又輕哼一聲,暗暗想道:軟弱的乙旃與烏蘭,如今也就隻能與同樣軟弱的夏人打打仗了。

    說實話,對於昨晚少梁奇兵的騷擾,奢延氏並不像扶餘、夫蒙、小烏蘭那樣認為夏人卑鄙,因為大野部落就是一個很功利的部落,隻要能擊敗強敵,偷襲什麽的,大野部落也幹得出來。

    但膚施城內夏軍昨日沒有回應扶餘的挑釁,今日又坐視友軍遭到攻擊,這讓想見識見識所謂‘強大夏軍’的他有些失望。

    在他的觀點,夏軍昨日與今日的表現,也屬軟弱。

    若換做是他大野部落,早就殺出城與強敵一決生死了。

    兩方軟弱陣營的交鋒,這讓奢延氏失去了興趣。

    不過同時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所謂‘夏人軍隊要將他們趕出草原’,應該就是扶餘、夫蒙兄弟為了刺激他大野部落而謊稱的,看這支夏軍軟弱的表現,他實在想象不出這支夏軍怎麽敢誇這樣的海口。

    『稍微出點力就回去吧。』

    他心下暗暗想道。

    就在他思忖之際,他這邊的攻營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扶餘、夫蒙、小烏蘭三人終究沒有聽取他手下勇士烏延的建議,派上各自部落的戰士,依舊是驅使那些不堪一擊的胡奴攻營,以至於被殺死的胡奴越來越多,而這些胡奴唯一的貢獻,隻是用屍體堆出了一條可衝入營內的寬敞道路。

    扶餘對此倒是很興奮,大聲下令:“攻進去。”

    夫蒙、小烏蘭也是興致高漲,仿佛下一刻就能攻破這座夏營。

    但在奢延氏看來,這種戰爭方式讓他感到惡心,甚至於多看一眼都會有辱他所堅持的榮耀。

    於是他索性撥馬離開了。

    同樣離開的,還有烏延等他麾下的幾名勇士。

    事實證明,扶餘、夫蒙、小烏蘭等人高興早了。

    就算那些戰死的胡奴用屍體堆出了一條可衝入營內的寬敞道路又如何,三萬六千聯軍將士早已在營內集結列陣,就算沒有那道營柵,單憑那些不堪一擊的胡奴,照樣無法突破聯軍的陣列。

    這不,即使已經打開了通道,但衝進營內的胡奴們依舊是有去無回,不,應該說死人的速度比剛才更快,畢竟之前營內守卒是踩在搖晃的長梯上抵擋進攻,而如今卻是站在嚴實的平地上,實力不降反增,胡奴衝得越多,被殺得也越多,純粹是白白送死,哪怕後方的胡騎多次發動齊射相助,也無法扭轉。

    在這種情況下,扶餘終於咬牙做出了決定:“派戰士攻營!”

    在他的命令下,一支兩千餘人的胡人騎兵喝開沿途的胡奴,踏著那些犧牲胡奴的士氣,越過營柵跳入了營內。

    正在指揮作戰的華賈看得一愣:喲,還有主動來送死的胡騎?

    胡騎的優勢在靈活機動,可營內都被他聯軍占據了,根本沒有空間供這些胡騎策馬奔跑,而這些胡騎又不可能從內側跨越丈餘高度的營柵逃到外頭去,這不就是來送死麽?

    他當機立斷下令:“圍殺這支胡騎!”

    一聲令下,原本固守陣地的元裏軍立刻轉守為攻,當即就殺得麵前的胡奴們節節敗退,轉眼間就殺到了那支胡騎麵前。

    而率領那支胡騎的胡將,此刻也意識到他們做出了愚蠢的舉動,卻因為沒有後撤的生路,不得不咬牙迎戰。

    “舉盾!禦騎之陣!”

    就在那些胡人騎兵即將撞到元裏軍前陣時,華賈一聲令下,叫元裏軍的將士們舉起了盾牌,擺出了‘禦騎’的架勢,即聯軍步卒如今人人都會的‘左弓步單臂持盾’,專門用來克製騎兵衝陣的步軍架勢。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撞擊聲持續不斷地響起,這支胡騎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凶狠地撞上了元裏軍構築而成盾牆。

    縱使前排的元裏軍士卒早有防備,仍被撞得雙腳後滑,持盾的動作也有所變形。

    但……擋下來了!

    因為有第二排的元裏軍士卒,用盾牌抵住前麵袍澤的後背,幫前麵的袍澤穩住了身體。

    “怎麽會?!”

    被擋下的胡騎一個個麵色發白。

    雖說因為地形限製,他們胯下的戰馬並非全力奔跑,可即便如此,又怎麽可能連一排夏軍的都無法擊破?

    “嘿!”

    就在這些胡騎麵露驚駭之際,擋下他們的元裏軍士卒臉上露出了獰笑,抬起右手,將手中的兵器刺向對方。

    霎時間,數百名胡騎陣亡。

    “快退!快退!”

    那名胡人勇士驚駭地大聲呼喊。

    但遺憾的是,在騎軍與步軍的交鋒中,一旦騎兵喪失了速度,就幾乎不可能再逃離步軍的包圍。

    這不,眨眼時間,搶攻上前的元裏軍將士便將這些自己掉入陷阱的胡騎通通包圍,隨即從四麵八方朝著對方亂砍。

    可憐這些曾叱吒草原的胡人騎兵,此刻失去了速度,被元裏軍圍在當中,雙手難敵周圍數十、數百把刀劍,眨眼工夫就被殺了個精光。

    前後不到一盞茶工夫,兩千胡騎全軍覆沒。

    消息傳到營外的扶餘、夫蒙、小烏蘭耳中,三人滿臉驚愕。

    他們此時再看前方那座夏人的營寨,仿佛看到一頭張著巨口的餓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