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天才大腦的秘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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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君羨在會客區輾轉踱步,不時看一眼手機,期待他的姑娘早點出來。
“君羨,放輕鬆,隻是一個測試而已。”
君羨沒辦法輕鬆。
事涉善解意,他表麵上神態自若,其實內心一片焦灼。
“兩位教授,不若你們先回去吧。不是說神測和最後的不在一起嗎?”
淩餘也很期待結果。
說好的兩個小時,結果一個小時多一點,善解意出來了。霍華德跟在後麵,神采飛揚。
“怎麽樣,博士?”
異口同聲。
“她真是個天才!。而且相比大多數學者症候群人群,她的天賦更複合,更全麵,背誦千本以上書籍,超強記憶力;音樂聽一遍就能演奏,有音樂天賦;超級心算堪比計算機,數理能力;會說多門語言,相當於集合了多個學者的bff。”霍華德說完,身邊有工作人員進行同聲傳譯。
君羨拉了下善解意小拇指,微笑,像是在說,我的女孩我的驕傲。
善解意回以唇角彎彎。
相比十二年前的測試,有提升。但兩位教授都對善解意的特異功能免疫了,更關注的是對她大腦的探測。
“那核磁共振和x射線斷層成像研究什麽時候開始?”餘聲問。
“今天。”霍華德解釋,藍眼珠灼灼,“在接到你們的申報資料時,我們已經著手準備,隻不過……”
“不過什麽?有副作用?”善解意詢問。
霍華德猶疑一下,“那倒沒有,就是人的大腦很微妙,有些功能以目前的技術還不能完全掌握。以往我們的研究對象,會有一點點不適,這個我需要提前說明一下。”
即使一點點風險,君羨也不願意她承擔,“能說的具體一點嗎?怎樣算不適?”
“其中一個,記憶力被強化了,記住了更多的東西。”
人的記憶自有其規律,而天才在打破規律或重塑邊界。
“我做好準備了。”善解意往前了一步,她想到君羨說的九月賞味節,想去看遍地巧克力的甜蜜工廠,還有漫山遍野的葡萄藤,在日內瓦湖劃船喂天鵝。她迫不及待想做很多事。所以,大腦研究快一些結束吧。
“你們先等半個小時,之後我們準時開始。”
接下來的探測研究足足耗費了6個小時。
霍華德帶著一隊科研人員出來,送善解意。“結果要幾天能出來,請在日內瓦遊玩一番,享受日光和湖水,以及它深厚的底蘊和浪漫的藝術。”
君羨向團隊致意。
許是太過疲勞的原因,善解意看起來有點懨懨的。一行人回去之後,善解意隻吃了一點食物,就早早歇下了。
半夜的時候,君羨準備熄燈時,聽到了門鈴聲。
他去開門時,就看見善解意光著腳,頭發還沒幹透,抱著一個枕頭,呆滯地站在門前。
君羨的心一滯。他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了房間。“喵喵,怎麽了?”
一大顆淚珠子掉落,善解意哽咽著擦擦眼睛,“我睡不著,我怕,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君羨的手指在她臉龐拂過,心咚咚地擂鼓。
他們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上一次在洛杉磯,將客房讓了一間給布雷和蕾娜。天曉得,那一夜對他就是何等巨大的煎熬。十年間,君羨身邊沒有別的女人,可他也是個大好男兒,也會渴望愛的滋潤。
但是急不得,因為他要等善解意長大。
在他看來,她還是個少女,花季雨季的少女。
“君羨?”善解意又喚了一聲,君羨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啊?哦!好。”
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拒絕他的小貓女。
得到了回應,善解意總算好了一點,她走到床邊,徑自鑽進了薄被裏。“君羨,過來。”
君羨毫無靈魂地應了一聲,在床的另一邊躺下,形似有一條楚河漢界隔在中央。善解意翻身過來,抱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了他溫暖的脊背。
君羨的心又開始狂舞起來,一個聲音在心底叫囂。
“喵喵,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君羨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因為他的好朋友快要不受控。
善解意沒說話,隻是抱他更緊了些。
君羨的後背,濕了。他立刻轉過身來,圈她入懷,“喵喵,不要哭,你還有我。”
“君羨,你抱抱我,我想起了一些事。”
霍華德說的事,應驗了。
發生在了善解意的身上,怎麽那麽巧合?
君羨兀自擔憂中,善解意送上了她的唇。她環著他的脖子,努力讓不愉快的往事消失,讓他的愛環繞著她,忘記苦痛。
君羨被點燃了。他反過來,擁著她,吻幹她的淚,安撫她的心。此刻他不想克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想給她愛的撫慰。
“君羨?”善解意抬起煙籠寒水的眸子,楚楚動人,“什麽東西?”
臉上很熱,心也很熱,君羨停下,往後退了一點,“喵喵,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欺負你了。”
“我這麽乖,你不要欺負我好不好?”善解意想想,小聲說。
是的,善解意很聰明,很超高的,單之於情感的事,她還是懵懵懂懂。
君羨笑了,他說好。停了一會,身體漸漸冷靜,他問“喵喵,你現在可以說了嗎?你想起了什麽?”
善解意想到了白天的研究。
她躺在冷冰冰的金屬製成的儀器裏,閉著眼,意識卻是清晰。有一束線,仿佛照進了她的世界,她就像漂浮在時空的蟲洞,沿著記憶的軌道,穿梭。
她回到了八歲那年車禍,她想起了她在車上數著欄杆,母親讓她閉眼睛,車子卻在瘋狂加速,然後撞上了護欄。母親飛向前擋風玻璃,她的頭鮮血直流。但她笑了,笑的很慈愛,透著一種解脫。
是的,多年以後,善解意讀懂了那個微笑,母親解脫了,她活得一定很辛苦吧。
後來另一輛車子撞上了她們的大眾。
善解意驀然睜開眼睛,淚如泉湧,“君羨,我母親是自己選擇的,不是你的錯。我記起來了。”
君羨抱緊了她,記憶是多麽寶貴的東西,可有時候忘卻記憶才是幸福的。
他吻了吻她的唇角,“你母親把你送到我身邊,以後,我要對你的一生負責。”
善解意,卻沒有從這股悲傷中出來,她還在時空隧道裏前行。
時間定格在一點,在她五歲的時候。
記憶中的畫麵,像蒙太奇的慢鏡頭,一幀一幀播放。她仿佛變成了透明人,出現在父母身邊。母親央求父親不要走,她不想讓孩子這麽小失去了父親。可父親說,要麽將孩子送去福利院,要麽讓母親親自撫養她。這個時候,幼年的小念念衝了出來,她不會說話,隻是想母親一樣抱著父親,嗚嗚哇哇,父親煩了,倦了,腿上用了力,將她甩了出去。她的頭磕在了桌角上,有鮮血汩汩流出。
身體透明的旁觀者,善解意,看到了父親的臉。
善恒!
她第一次在記憶中見到了父親。
她的記憶力沒有父親,是因為那時的鮮血,模糊了她的眼睛;那時的記憶太過悲傷,她自主選擇了忘記。
從那以後,她每次看到鮮血和紅的東西,會恐懼,會焦慮,會精神失控。
這不是天生,一切源自五年前的一次磕碰。
善解意咬著唇,不讓自己崩潰,“君羨,我記起來了,我的父親。他不要我們了,我也不要他了。”
君羨隻是緊緊抱著她,重複一句話,“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第二天,善解意的狀態還是很差,便在酒店裏窩了一天,君羨給她準備好食物,得知酒店有一台鋼琴,就把鋼琴抬進了客房,君羨給他彈奏。
他的技藝不複當初的水準,但他有充沛又豐富的感情,善解意聽著他的鋼琴聲,可以睡得很好。
第三天,他們一起去了蒙特勒小鎮,在瑞士皇家大酒店吃了一頓米其林大餐。
瑞士皇家酒店由著名建築師 jost 設計於 1870 年,並在 2010 年全麵翻修一新。依湖而建風景絕佳,秉承純粹的美好年代(,法語指美好時代)建築風格,處處體現著法國人崇尚極致奢華優雅的特點。
米其林餐廳有一個全景露台,可以讓賓客在用餐同時享有日內瓦湖和阿爾卑斯山脈的壯麗景色。
“有美人,還有美景,真是秀色可餐呢!”君羨笑著說。
善解意用叉子,叉了一塊和牛牛排為他吃。
日內瓦醬汁沾了一點在他嘴角,她親他一下就幹淨了。
在酒店吃完飯,兩個人悠閑地出門逛逛,沿湖步行達到著名的西庸城堡,它被譽為“歐洲最美麗的城堡之一”,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湖畔城堡”。
西庸在法文中是“石頭”的意思。十三至十四世紀是城堡的黃金時期。當時城堡屬於意大利王族薩伏依家族,第二代薩伏依伯爵聘請著名建築師梅尼耶對城堡進行改建,並將城堡擴展成家族的避暑行宮。
兩個人在古樸陳鬱的城堡下拍照,是善解意式的剪刀手。
沿著石子鋪就的路,兩個人十指相扣,一寸一寸地丈量。
城堡入口處有素描寫生的,君羨提議讓善解意畫一張。
善解意便乖乖地,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等畫師給她畫。
畫完之後,還待往裏麵逛,善解意說,“君羨,你坐下,我也給你畫一張。”
君羨很訝異,因為以前他的小貓女沒有展現過畫畫的天賦。
善解意和他咬耳朵,“我記住了他畫筆的順序。”
君羨依言做模特,善解意抬起手指和鉛筆,開始勾勒。她不怎麽看君羨,因為他的一顰一笑都在她的大腦裏。她將自己腦海中的君羨和畫師的線條結合起來,畫完之後,君羨差一點樂哭。
善解意畫的是一個綜合人,綜合了善解意的臉和君羨的臉。
說白了,就是不男不女。
她小有成就地問他“畫的像不像?”
君羨摸著自己的鼻子,他不擅長說謊呢。
一旁的畫師豎起大拇指,不停的說vry ood。善解意笑問,“你怎麽不說法語或者德語、意大利語呢?”
畫師說,他是愛爾蘭人。
善解意和君羨逛了城堡內部,那些滄桑的石頭、斑駁的拱門和穹頂,無不訴說著古老的曆史。
到達頂點時,善解意在那裏朗誦兩句拜倫的詩。
天晚,善解意和君羨回到日內瓦城。
晚上時,餘聲單獨找到了君羨。
“那邊結果出來了。霍華德博士想征求一下我們的建議,結果要不要真實地告知念念。”
等等,是什麽樣的結果需要背著念念,君羨心頭升起了不好的念想。
這兩天,君羨為了安撫善解意的情緒,幾乎和她形影不離。如果他突然離開很久,她恐怕會多想。君羨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餘聲出謀劃策,“這樣,你就說今天晚庭逛得太累了,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去幫著買點藥。然後咱倆一道去組織總部。”
“什麽時候?”
“立刻、馬上。”
君羨沉吟了一下,就同意了。和善解意打了招呼後,君羨和餘聲火速向總部而去,在酒店大堂看到了善恒。
“你們這是……去哪裏?”
君羨一刹那的猶疑,落在善恒眼底,一切已經了然。“我和你們一起去。”
畢竟,他是善解意親生父親。縱然他做了很多事,但,君羨和餘聲,也沒辦法剝奪他作為父親的權利。
那麽一起去吧。
一刻鍾後,三個男人來到了組織總部的水晶盒子,霍華德帶領團隊都在。
和霍華德交代了一下善恒的身份,霍華德也沒做過多的糾結,就帶人一起進去了。
會議室的大屏上,打著一張投影。
那是人腦圖。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善解意的大腦結構。
大腦的溝溝壑壑特別多,僅一張圖就看得出,善解意聰明的基因絕對不是蓋得。而在右上方,有一處不太明顯的痕跡。
霍華德的點讀筆,直接落在了那處痕跡上。
“經過我們的探測研究,證明在善解意的大腦有一處傷痕,初步推測,傷痕形成時間在她4-5歲之間。”
霍華德說完,有同聲傳譯跟進。
五歲?君羨睫羽一顫,莫非這就是善恒造成的那一處?
霍華德的結論還在繼續。
“這處傷痕,實際上就是我們所說的腦損傷。眾所周知,自閉患者中有10的概率是學者症候群,大腦損傷患者中則約1/2000的機率是。很慶幸,善解意是那個幸運兒。她的天才記憶力,根據我們的推斷,來自於當年的腦損傷。”
這一次,不僅僅是君羨,場間的每一個人,都為這個天才的鋼琴少女捏了一把汗。
世人隻豔羨她的驚人記憶力,卻無人知道,記憶力背後的昂貴代價。
她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在天平上,很難衡量。
君羨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痛,為他的女孩。
善恒張大了嘴巴,內心是濤濤奔湧不息的悔恨。
霍華德環視一周,再次說道“硬幣有正反麵,腦損傷帶來了天才的記憶力,但也潛伏著危險。據我們的觀察,目前,她的腦部有初步衰化的跡象。未來到底會怎麽樣,不好說。也許,她可以平安地度過一生,但也存在一種可能,多則十年八年,少則兩三年,她的腦損傷,可能會……”
霍華德頓了頓,神情肅穆悲哀,“影響她的生命體征,重則……腦死亡。”
人的大腦從來都是最神秘、最脆弱的部位。
霍華德的結論,無異於一道晴天霹靂,響徹在每個人的天空。
君羨的雙手攥成拳,上麵青筋突出,這個結果大大超出了他的設想。
“有什麽辦法治愈嗎?博士,求求你救救她,她才二十歲,她才二十歲!”泰山崩而麵色不變的善恒,徹底失態。他才剛剛鼓起勇氣認回她,就要麵對這個殘忍的事實。
他無法接受。
霍華德眼中閃爍著悲憫和傷痛,眼底是一片青色,為了這個研究,他已經連著加班兩天,他剛剛見識了一位天才,對此也於心不忍。
“或許,可以手術。但是,腦手術的危險,我想大家都明白,沒有百分百的成功率。而且現在她的大腦處於平衡狀態,一旦打破,她可能會失去天賦的記憶力,失去對音樂的感知,變成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這個結果,善解意或者你們,能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