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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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晨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的第幾次意識置換了。

    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每換一個人,他都會很認真的記住對方的名字,身份,甚至郵寄地址。

    他還想著等以後自己發達了,可能會回去跟這些身份的新主人聊聊天,也許大家還會成為朋友。

    但是現在,從自己逃出園區到現在,似乎才過了半個多月。

    早上他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回憶自己昨天是誰,前天又是誰。

    他發現自己竟然毫無印象。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再關心這些人身份證上的名字了。

    那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所以今天陳晨是誰,他自己也不清楚。

    身體的肚子很餓,說不上多少天沒吃飯了。

    但陳晨卻不想去吃。

    暫時餓不死就行了。吃了又能怎麽樣呢?自己待會還不是會想辦法走。

    手機不是智能的,隻能用來打電話。

    周圍找了半天,翻出來三十多塊的零錢。

    陳晨擁有的接近兩千多萬的電子貨幣,在這個地方毫無意義。

    這具身體全身的骨頭就像被擰緊的螺絲,還在被一把看不見的扳手拚命扳一樣。

    一陣一陣的疼。

    大概是因為風濕。

    身上的皮膚還各種的癢,一抓一把血,這種癢說實話他已經見識過了。

    就是家裏的跳蚤。

    既然沒人處理這具身體的肚子,那自然也沒人會關心這個屋子裏的跳蚤。

    床頭櫃上有噴霧殺蟲劑,但早就用光了。

    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疾病,陳晨完全不想去關心。

    因為僅僅是五十多歲的年齡,就讓陳晨對今天沒有了任何的期望。

    他下意識的想要躺下,繼續睡過去。

    但是卻又睡不著。

    皮膚的癢,身體的疼。

    還有屋子裏的跳蚤在他皮膚上歡呼雀躍的跳動……

    他站起身來,打開門去,想換個地方去睡。

    但這個家的其他房間……更住不下。

    除了他這間臥室,另外就是一間廚房。

    農村的那種低矮的,滿是油和灰的廚房。

    外麵還有一個雜物間,裏麵堆滿了亂七八糟撿回來的破爛,塑料瓶,紙板箱,廢舊的鋼鐵,還有學生們扔的暑假作業。

    這些似乎都是這個人曾經珍視的財產,所以這個雜物間還用鎖給鎖著。

    這間屋子一打開,裏麵的氣味更是讓人無法忍受,兩隻老鼠直接就被嚇的從門口逃竄出去了。

    別說智能手機了,家裏連電視機都沒有。

    走出門去,外麵正下著雨,雨下的不小,他回頭去屋子裏找了半天,一把傘都沒有。

    家裏有一台小的冰箱,下麵的冷凍室裏,還凍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塞進去的肉餡。

    上麵的冷藏室裏塞著一些保健品。

    廚房的角落裏放著一小袋大米,看起來還算幹淨。但是電飯鍋……

    電飯鍋被糟蹋了。

    之前不知道是誰用過了這個電飯鍋,沒有洗直接扔在了那裏,殘餘的米飯數量不少,現在裏麵進駐了各種微生物,以及各種以微生物為食的各種小生物。

    打開電飯鍋鍋蓋的時候,陳晨幾乎以為自己打開了一個小型生態圈。

    又認真找了一遍,在床底下他找到了一件雨衣。

    他拿著雨衣,看著外麵的雨,在房簷下猶豫。

    曾經在那個六人間的工廠宿舍時,他以為那裏就是地獄。

    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跟天堂一樣。

    他很想在這裏繼續駐足,欣賞眼前鄉村的初春細雨,但饑餓,疼痛,和皮膚上的瘙癢,讓他難以忍受。

    他隻想離開這裏,不顧一切的離開。

    披上雨衣,進入雨幕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獲得了某種自由。

    他沿著陌生的道路,毫無目的的走著。

    雨幕中他隻能看見稀疏的農村小樓,還有遠方一望無際,已經被收割過的大片田地。

    說實話,陳晨已經開始懷念自己那個肝癌晚期的身份了。

    起碼那個時候他招招手,隨便攔下一輛車,去醫院就能止住疼痛。

    而在這裏……

    前麵似乎有一個紅十字。

    那是村上的衛生所。

    他帶著希望走過去,驚喜的發現大門是開著的。

    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門口,對著雨幕抽煙。

    “醫生!”他離著老遠就喊,“有安眠藥嗎?”

    醫生對著他擺擺手,沒說一句話。

    他走上前去,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對方手裏拿著一把裁紙刀,刀上有血,正在往下滴。

    再看看白大褂上麵,也是噴濺的血跡。

    對方笑嘻嘻的看著陳晨,陳晨隻覺得全身仿佛沒穿雨衣,被雨水完全浸泡濕透了。

    “老大爺,剛才你問我什麽?要什麽藥?”

    對方把裁紙刀的刀口收起來又推出來,發出格拉拉的聲音。

    陳晨勉強笑了一下:“大家都是換過來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就當什麽都沒看見……”一邊說著話,陳晨一邊小心翼翼的退後,試圖退回到雨幕中。

    但對方完全沒有在意這雨,徑直就走了過來:“你也說了,大家都是換過來的,兄弟,你要是不是換過來的,隻是個老頭,我放了也就放了,可你既然是換過來的,那我們就要說道說道了。”

    對方直接撲了過來,兩隻手一用力,就把他兩隻手往身後一扭,很熟練的按住了。然後就一隻手推著他的後背,把他推進了衛生所。

    陳晨注意到,原來的醫生,已經躺在了在所裏的一張病床上,鮮紅色的血流了一地,他甚至還沒有咽氣,一隻手捂著脖子的傷口,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晨看。

    陳晨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生命原來真的這麽脆弱。

    他曾經以為有了錢,就能擁有一切。

    更不用說有了錢還能每天都穿越。

    拿到錢後麵的那幾天,雖然每次遇到的人選都很糟糕,但他內心深處始終都相信,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自己隻要熬過去,一天一天熬過去,遲早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

    到時候他會舒舒服服的,過完自己的下半生。

    但是現在,似乎一切都已經到了盡頭。

    “想不想發財。”陳晨說,他現在已經不奢望再多活一天。隻求能多拖延一會是一會。

    “當然想,說說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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