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老天師在是在維持如此大範圍的八卦陣圖同時，竟然還有餘力施展道門的靜心神咒。
    老頭的實力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認知。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我不僅僅低估了老天師，也同樣低估了虎王。
    “嘿嘿……”冰冷的笑聲，自黑霧中響了起來。
    這聲音讓我心中發毛。
    可老天師聽不見，他隻是盡力的將體內的罡氣融入到道法之中，企圖去拯救每一個墜入幻境中的人。
    淨心神咒不愧是道門九大真言，效果是顯著的。
    那直接作用於靈魂、無孔不入的哀嚎和殺戮意念，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撫平、推遠。
    身後，那些陷入幻境、或癲狂或僵直的士兵們，劇烈顫抖的身體逐漸平複，
    掐著同伴或自己脖頸的手鬆開了。
    凸出的眼珠裏重新有了焦距。
    雖然依舊充滿恐懼，但至少暫時擺脫了被幻象直接吞噬的下場。
    這還遠遠不夠。
    老天師一步踏出，百年的修為傾瀉而出。
    最亮眼的，還是那雙紅色的運動鞋。
    那雙鞋踩的石板都碎裂了，明明充滿了力量……
    可他花白的須發飄揚時，身形突然有些佝僂！
    我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我這才發現，人終究是會老的！
    老天師是修行的強人，可他也是凡人。
    凡人會老，他終究是年齡大了，孱弱的身體不足以讓他如此超負荷的輸出。
    靜心神咒雖然驅散了幻境，可八卦陣圖卻暗淡了下來。
    我看見老天師臉色一白，體內的氣有些亂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老天師的衰弱，黑紅霧氣猛然間劇烈翻滾起來，開始從四麵八方衝擊八卦陣圖。
    “孽畜，爾敢？”
    老天師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細心的發現，老天師原本的碧眼方瞳，正快速的褪色，眼神也在逐漸的變得暗淡。
    那可是他的道行所在。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角逐之力，此消彼長。
    我心疼老天師，這讓我的內心更加的焦急。
    可虎王的孽氣太龐大了！
    黑暗中，那兩盞血色燈籠般的眸子微微閃爍了著似乎對老天師能造成如此範圍的幹擾略感意外，但隨即，那眸光中便流露出更加濃稠的嘲諷和一絲……了然。
    它在等待，等待老天師力竭。
    也在等待著我露出破綻。
    或者，等待我做出其它選擇。
    在我靈魂深處，那代表著鳳鳥傳承的金色大道紋路，以及其中蘊含的足以焚盡汙穢的火焰之力，正在劇烈跳動，渴望噴薄而出。
    我可以燒掉這一切。
    但是我卻不能這麽做。
    這是虎王的殺敵之力，也同樣是它體內的反噬之力。
    那一聲聲哀嚎，本就是殘留在世間的畜牲惡念，對於它來說，就如同是附骨之蛆，它恨不得將它們全部摒棄。
    這一點和我們所在的世界是相通的。
    這同樣也是它來這裏的目的，如果我就如此輕易的幫它實現了願望，對於我來說毫無好處。
    可它不一樣，它將變得無比輕鬆，滿血複活，甚至更加的強大。
    這不是我的猜測，而是基於事實的肯定。
    一旦沒有了這些負擔，眼前的這個虎王會變得更加的恐怖。
    這樣的結果是危險的，是我無法接受的。
    因為一旦出現這種場麵，我真的沒有信心去對付眼前的這隻虎王，哪怕我使用全力。
    到那個時候，事情會變得更加的麻煩。
    看著老天師那如風中殘燭般的衰老身體，我的心刺痛的難以呼吸。
    某一時刻，我似乎看到了爺爺。
    兩個人的身影就在我的視線中，慢慢的，慢慢的重合，然後變成了一個人。
    一個衰老孤獨的背影！
    “呼……”
    該怎麽辦？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麵臨此困難的選擇。
    救一人，還是救蒼生？
    我這火焰，在此時此刻像是一把雙刃劍。
    都怪我，怪我不夠強大，才會麵臨如此的抉擇。
    漸漸的，我的眼睛開始變得通紅，心神開始搖曳，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黑影走近了我的心裏，低聲的蠱惑著。
    我聽不見它說什麽，它隻是讓我在做選擇。
    漸漸的，我的思緒開始混亂，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道心要崩碎了……
    終於，我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眼前的世界又開始變得黑暗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手腕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溫熱的感覺。
    緊接著耳邊便響起了一陣陣熟悉的梵唱之音。
    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手腕上金光大作。
    不，並非我的手腕，而是之前諦聽送來的那串佛珠。
    來自於地藏王送來的佛門法器。
    我本來已經把它給忘了，卻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這法器開始顯現它的作用。
    金色光芒大盛，翻唱之聲四下擴散，仿佛在天地之間回響。
    我頓時一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可屬於我的本性卻回來了。
    就差那麽一點……
    那黑色的霧氣，觸碰金光的瞬間，開始分崩瓦解。
    而那梵唱聲，同樣傳到了八卦陣圖之中，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麵。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虎王帶來的惡念，在這翻唱聲中，被抵消了。
    老天師壓力大減，體內的氣息變得平穩起來。
    他抬起頭看向我這邊，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我長長的吐了口氣，心中一陣感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好一個地藏王！
    好一個地藏王菩薩！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吧，所以這才送來了這件佛門的法器。
    金色光暈以我為中心，悄無聲息地蕩漾開來。
    與老天師互為犄角，形成了一個奇妙的鏈接。
    將所有的不好的東西隔絕在外。
    這一刻，佛與道竟然奇妙地融合起來。
    看到這一幕，我再一次有所感悟。
    果然，這世界上一切的道法，都是相通的。
    “禿驢，是那個禿驢的佛珠。”黑暗中響起了虎王暴虐的聲音。
    接著，周圍那無所不在的、試圖再次侵蝕我意識的冰冷暴虐意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無聲的尖嘯，潮水般向後退去！
    隻是，黑霧依舊噴湧，虎王顯然並不甘心就此收手。
    隻是這佛珠……對虎王來說，有著某種近.乎本源的克製？！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
    原本幾乎要衝口而出的、準備與虎王死戰的怒吼，被我硬生生壓了回去。
    我抬起腳步，緩步踏出，一頭紮進了那最濃密的黑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