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麵對林辰的詢問，劉備肅容問道：“子源何意？且試言之。”

    “光祖複漢，人皆稱為天命。”

    林辰看了眼趙雲，深吸口氣後，麵無表情的道：“而主公所欠缺者，也正是天命。”

    “嘶！”

    “子源莫要胡說！”

    劉備臉色瞬間變了，語氣也有些嚴肅起來。

    “辰，不是在胡說。”

    林辰緩緩地搖了搖頭，帶著兩人走進了工坊，隨手拿起一塊竹板遞給劉備道：“主公且看此物。”

    “何物？”

    劉備強行壓下心中的怪異想法，接過了竹板，看了兩眼之後，卻根本看不懂。

    “主公且看。”

    林辰又抄起來了一塊，然後將其在旁邊的印泥之上沾了一下，而後狠狠地印上了旁邊的紙張上。

    哪怕之前林辰說天命時，臉色都沒有絲毫變化的趙雲，看著這麽簡單的一幕，臉色陡然變得驚悚起來。

    身為一個寒門，不，連寒門都算不上的出身，他太清楚林辰這一手的意思了。

    “哈！”

    “子源所言天命，便是此物？”

    劉備自然也看出了竹板的用處，但他卻笑著將竹板丟到了一旁，搖著頭道：“若隻是如此，我便隻當子源你開了個玩笑。”

    “當然不止！”

    林辰將竹板放下，又掀開了一張布，將下麵的一本本書籍露了出來。

    “辰知道，這天下間的許多世家，大多都比較……”

    “怎麽說呢……”

    他說到這裏，歎息著道：“或許，該說他們是屏蔽自珍吧？”

    “所以？”

    劉備拿起了一本書，翻了兩頁後，臉色便開始變了。

    “所以，辰便利用空閑之時，寫了一些書，不敢說多，起碼也能讓百姓開一開眼界了。”

    林辰指著旁邊一人多高的書櫃，對劉備繼續道：“主公覺得，這些書算不算是天命？”

    “未可知也。”

    “若是盛世……”

    劉備想了想後，搖頭道：“子源所作之書，當可算是天命，然而今，卻是亂世！”

    翻開幾本書的劉備，此刻的心都有些發顫。

    他雖然不好讀書，可是一本書好還是不好，他還是能夠分清楚的。

    僅從翻開的幾本而言，劉備便已經確定，這些都是好書，都是可以推之天下，同時將民智開啟一些的絕世好書。

    但，還不夠。

    比起林辰說的議題——天命，僅僅這些，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主公難道忘了，辰先前說過的話？”

    林辰轉過了頭，肅容道：“我有一個朋友，他說明年南方將會發大水。”

    這件事，他已經跟劉備說過了。

    他相信，劉備怎麽也能想通其中的關節。

    “子源的意思是……”到此時，劉備的眼神當中，漸漸地出現了一些從未有過的光彩。

    “我那位朋友不會騙人。”

    “它，是個很理智的人，從不妄言。”

    林辰想了想看到的曆史，很平靜地道：“既然它說了，明年漢江、長江皆有水災，此事便有七八成概率為真。”

    想想他們幹了什麽……

    他們把軍屯的土地，由河岸邊肥沃的土地，全部化成了稍有些貧瘠的土地。

    也就是說，當明年真的出現了水災，這件事必然會傳之天下。

    劉備的天命頭銜，也就跑不掉了。

    起碼在南方一帶，他絕對會成為眾人心中最為耀眼的那一道身影。

    “水災、天命、書籍、印書……”

    劉備喃喃念叨著幾個名字，認真地看著林辰道：“直至此刻，我方知道子源的心有多大，但……”

    “嘶！”

    他深吸口氣，語氣緩慢，卻充滿疑惑地道：“但，子源便不怕我變心嗎？”

    伴隨著劉備這句話出口，林辰終於鬆了口氣。

    說實話，他還真怕。

    要知道，麵前這個人一旦被他激起了某種想法，那可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因為，老劉家自祖宗劉邦開始，便已經學著去解釋天天命了。

    這一點，通過劉邦的那句遺言：“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名乃在天，雖扁鵲何益？”便能看出來。

    他，絕對是一個到死之前，都還在努力彰顯自身是代表天命的人。

    同時，再結合那不知真假的呂後問相故事，還能看得出來，後世的漢皇也還在幫他彰顯天命。

    畢竟，“此後亦非而所知也”這句話，實在是有點玄幻了。

    就好像劉邦早知道呂後會專權，還知道她以後會被那些人給整死一樣。

    有點不科學。

    當然，也有人試著用正向思維解答過。

    綜合意思就是，劉邦的這句話，其實並不是在指呂後的下場淒慘，而是說她活不了那麽長時間。

    蕭何之後有曹參、曹參之後有王陵、王陵之後還有周勃……

    這些人全部輪一圈，差不多也就十多年二十多年過去了，呂後那時也就六七十歲了，她就算還能活著，又能活多少年？

    所以，病榻問相也可以解釋為劉邦會看人，而不僅僅是他在彰顯自己的天命。

    但化學告訴人們，有些東西是不能結合起來的，不然味道、成效就完全不同了。

    當劉邦問醫、病榻問相這倆故事結合起來時，那可就是在明晃晃地說他老劉家有天命了。

    劉備，再怎麽說那也是老劉家的人啊。

    他要是走到了那一步，說不定也會牢牢地抓住天命不放，根本不會想著去開啟民智。

    但劉備能問出來，林辰就可以放一半心了，剩下那一半，則是將來劉備大權獨攬時的不確定。

    人都是有野心的。

    他林辰自己也有。

    他想漢旗飄揚世界，而不僅僅隻是在這麽一個小圈子裏麵鬧來鬧去。

    但靠自己，這個野心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哪怕他有係統。

    除非，他開局的時候就有一個官身在，那樣倒是可以玩一玩。

    但是他沒有啊。

    開局一個白身，要不是遇到了劉備，他林辰就算再聰明，也沒有發揮的可能。

    跟著曹操不可能、孫家更不行。

    隻有劉備可以。

    因為三人當中，隻有他出身底層，又能在臨終前說出‘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明顯是一個奇怪的人。

    “主公能問出來，辰……”想到這些，林辰深吸口氣，對劉備行禮道：“便可安心了。”

    “子龍，看出來沒有，子源這是在激我啊，哈哈哈！”

    劉備對趙雲笑了笑，轉而將林辰扶了起來，收斂笑容道：“備雖是漢室宗親，然出身卻也不算太好，一路之上，更是坎坷而來，若非遇到子源，恐怕……”

    “罷了，此事不提也罷！”

    說到後來，他擺了擺手，而後嚴肅地保證道：“備也是今日方知子源誌向，心中甚是震撼，因此，備可以向子源保證，此生定會朝此目標努力。”

    “辰還有一問，主公欲如何對天子？”

    林辰指了指雒陽。

    “若可扶，便扶之，若不可……”劉備掃過一眼趙雲，隨後深深地盯著林辰道：“我自取之！”

    總的來說，他今天見到的事物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得知林辰誌向這一收獲之外，他的心誌也隨之變得大了起來。

    而之所以他會發生改變，原因則是在於一本書。

    “原來，天下竟這麽大……”抓著林辰的同時，劉備眼神下意識地望向了那本給予自己震撼的書籍一頁，內心震撼無比地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