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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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尖一路劃到尾椎部位,又一寸一寸地向上劃。

    描摹人體結構一般。

    力度輕速度慢得讓人想大聲尖叫。

    陳寅的十根手指死死摳住牆,喉嚨裏發出驚惶破碎的喘息。

    脊柱上的冰涼觸感沒了,那人撤掉刀貼上來,掐住他因為緊張不安而充血的臉頰,把他的腦袋往後扳,欣賞著他的恐懼:“老師,你怎麽沒把自己藏好?”

    有微涼的氣息擦過他耳朵上的絨毛,如毒蛇吐信,伴隨一道冷冰冰的施舍,“再給你一次機會。”

    那人在他耳邊吐息,“倒計時,十秒。”

    陳寅沒有跑走,他的眼窩快速濕潤,眼淚打濕緊閉的眼睫流了下來,嘴唇囁嚅著說: “我……我跑不動了……我真的跑不動了……”

    “別打我,求求你別打我。” 他可憐懦弱的求饒著,狼狽不堪地哭了起來。

    身後的人一把扯住他的頭發,將他拉進懷裏,用刀尖描他汗濕的喉結,鎖骨,飽滿的胸肌: “那給玩嗎? ”

    “u盤那電影裏的老師是怎麽說的來著,我要怎麽回……”他一改前一秒的崩潰絕望,興奮急切地說著,掛在睫毛上的眼淚被含進那人的唇舌間,卷走。

    窗外的日光漸明,他們激烈的吻在了一起。

    陳寅猛然睜開眼睛,他從凳子上彈起來,不顧工友們驚愕的表情,捂嘴幹嘔著跑了出去。

    沒吐出來。

    陳寅蹲在草叢邊的土溝裏,臉色難看,眼神呆滯。

    夢的細節太全了,真實得令他頭皮發麻,舌尖好像真的發麻刺痛,唾液裏也混了濃烈的血腥味。

    嘴巴上都是深入纏綿,瘋狂撕咬留下的痕跡。

    陳寅把手伸到後麵,隔著背心使勁抓脊柱,他前些天暈倒醒來以後無意識的跳過了自己的穿著,這次有畫麵了,他媽是光著的,什麽都沒穿,刀尖在皮肉上輕輕劃拉的感覺簡直了。

    把脊柱抓紅了刺刺的疼,陳寅才垂頭看雙手,在夢裏接吻的時候,他往持刀人敞著的白襯衫裏摸了進去。

    那是一具和腳步聲給人的感覺很一致的軀體,年輕,蓬勃,體溫偏低,背上布滿道道微濕的抓痕,腹肌是有的,不分明虯紮,隻有薄薄一層,卻依舊極度危險。

    陳寅摳出插在土裏的小塑料殼,暴力掰碎。

    這個夢前半段是午夜驚魂凶殺案,後半段變成了低俗的情|趣遊戲。

    角色扮演。

    老師,學生,什麽狗屁玩意兒。

    陳寅的表情五彩紛呈,他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名老師,這算是在夢裏實現夢想?

    還有,就算他跟前女友分了有八百年了,他憋久了夢到這種離奇的春夢劇本,對象也應該是個女的吧。

    現在連接起來的兩個夢是怎麽回事,男的就算了,不認識不知道是哪個孫子,這次還是沒看清臉也就算了,但他似乎,好像是被對方完全掌控,且很享受的一方?

    那踮腳扭動的搔操作,粘膩得能擰出水的呻|吟……

    陳寅忍著反胃啐了一口,鐵青著臉默念夢跟現實是相反的。

    第二個夢的殺傷力遠勝第一個,陳寅當晚失眠了,他躺在上鋪的木板床上,屈腿麵朝裏麵,叼著煙打開手機上網發了個帖子。

    回帖的人不少,八成認為他是寫手試水,建議他換梗,前世今生很沒意思,都被寫爛了。

    剩下兩成裏麵,一半刷他看不懂的檸檬圖,祝賀他喜提真愛。

    另一半給他發各大精神病院的地址。

    陳寅又去別的論壇打探,他刷到後半夜,隻得出一個結論,太平盛世,吃飽了沒事幹的都扒著網線當鷹,一個比一個能熬。

    下鋪響起不滿的罵聲:“我操,誰他媽這麽晚了還在玩手機?”

    “我。”陳寅說。

    “……啊,是寅哥啊,早點睡好吧,熱死人了快。”火氣降下去的嘀咕聲裏,夾著後背汗漬摩擦席子的黏拉響。

    宿舍是鐵皮屋,夏天暴曬後就成了個蒸籠,裏麵還沒空調沒吊扇,這個點也沒有涼快。

    十幾個工人們全都光著膀子,靠硬紙板跟小電扇過夜,睡覺的時候隻要看到一點亮光都覺得熱。

    光還招蚊蟲。

    陳寅把爬到他臉上的蟲子捏死,隨意搓搓就抹在牆上,他坐起來,扯了扯夾在屁股裏的濕褲衩,按鍵盤打“老師”“刀”“捉迷藏”等關鍵詞搜u盤小電影。

    以為是大海撈針,沒想到還真讓他搜到了,完整版。

    陳寅下載到手機裏,點開電影的那一刻,他一個激靈,迅速按了暫停。

    後背的汗珠滑了下來。

    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這麽在乎夢裏的內容,顯得很弱智。

    但誰做夢不是一睜眼就忘了,哪可能會刻入腦海不退不散,過段時間還能接上劇情演連續劇,太離譜了。

    話又說回來,夢再怎麽離奇怎麽匪夷所思,也不會變成現實。不能投入太多心思,否則會讓自己陷入混亂的困境裏,影響到正常的生活。

    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陳寅關掉手機躺回席子上麵,大力扇了幾下硬紙板,心如止水的睡了過去。

    想法是一回事,行動是另一回事,陳寅靠意念躲避了幾天,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脫身,他睜眼閉眼都是那幾個片段。

    惡心反胃的排斥感還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陳寅不好跟身邊人吐槽,隻能通過網絡這個發泄口緩解緩解,效果是負的。

    “老子不會是中邪了吧?”陳寅汗流浹背的站在一堆鋼筋旁,脖子上的灰被汗打濕變成泥,他粗喘著氣自言自語。

    紮鋼筋的老師傅吼:“小陳,你在幹什麽,把鋼筋拖走啊!”

    “這不是在拖嗎!” 陳寅滿臉煩躁的回了一句,他輕鬆的拽起一捆鋼筋,邊走邊琢磨,自己最近是不是被什麽髒東西纏上了,要不要去廟裏找大師。

    去的話,得請半天假,扣一百。

    陳寅的腳步一停,他第二次夢到的時候,沒有暈倒,醒來頭也不疼。

    那就是跟瘤子無關?

    陳寅拖著鋼筋繼續走,他決定先不糾結了,等等看會不會有第三次。

    幾個工人晃悠著從陳寅旁邊經過,他喊了走在最後麵的小夥子,問幹嘛去。

    小夥子說有個砌磚的大工師傅家裏有事,不幹了回家了,他們想去找黃工頭討要個機會試兩手,不行就拉倒,反正沒壞處。

    “老表,你也一起啊?”小夥子笑眯眯道。

    陳寅本想回絕,他話到嘴邊突然就改了主意:“成,我一會去找黃工頭。”

    鋼筋工跟磚工也算是隔著條河,不過在工地上幹久了的老工人,大多都掌握了。

    比如陳寅。

    其實他原先是大工,自從情場受挫之後就變成了得過且過的性子,隻做小工,懶得拚。

    這幾年他一直都是做完一個工就換個地方接活,居無定所到處溜達。

    沒有什麽存款,工錢大部分都用在煙酒上了,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存在拖累誰。

    現在他之所以改了答案,倒不是為了大工那比小工多將近一倍的工錢,純粹是覺得沒準他忙了,就不胡思亂想了。

    中午一放學,教學樓那邊就跟地震了似的,衝出來的學生們分散到宿舍樓,食堂,超市,以及學校後門這四個地點。

    有三四個學生結伴去學校後門外的商業街,他們看到坐在路邊樹蔭下吃盒飯的工人們,都靠邊走,盡量離遠點。

    陳寅就著炒過了的幾片爛黃菜葉扒拉一大口飯,他吃得快,不小心噎著了,忍不住的大聲咳嗽。

    這動靜把一個偷瞄他的女生嚇了一大跳,匆匆拉著同伴快步離開。

    樟樹上的蒼蠅排隊排,隨時都會拉一泡下來。

    目前隻差陳寅的頭上沒中招,他解決掉最後幾口飯菜,正要去垃圾桶那扔飯盒,就見一個工人慌裏慌張地跑到他跟前:“不好了!出事了!滿子跟人大學生打架了!”

    當陳寅找過去的時候,王滿縮在一處教學樓後麵的小竹林裏,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堵著他,一個舉著手機踩在他脫下來的短袖上麵,一個不停拍打他的頭,叫他趴地上撅屁股學狗叫。

    陳寅衝進小竹林,一腳就是一個。

    兩個男生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撂倒了,他們掙紮著爬起來就要反擊,卻在看到陳寅囂張的肌肉線條時止住了身形。

    明顯幹不過,隻能撤。走之前還不忘撂下狠話:“你他媽等著!”

    竹子被大力撥開的同時伴隨著年輕人的謾罵。

    那兩個男生走了,王滿鬆了口氣,他不等陳寅來扶就自己站起來,把地上的髒短袖撿起來穿上,擦擦上麵的鞋印。

    陳寅檢查他的頭,發現沒口子,便問道:“怎麽搞的?”

    王滿靜靜站了一小會,氣憤地破口大罵了起來,他罵夠了,嗓子都劈了,啞著說了事情的經過。

    有的學校允許農民工進出食堂,a大不行。

    王滿平時是不稀罕的,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跑去據說飯菜最好吃的“金鑫”食堂,打算藏在人流裏溜進去打份飯,他還沒行動,就踉蹌著拽住了別人的衣服,留下了一個大黑手印。

    衣服的主人,就是那兩個男生裏的其中一個。

    王滿當場很誠懇的道歉了,還說可以給洗衣服,他們把他揪到牆角,叫他賠一萬塊錢。

    瘋了吧,一件衣服敢要一萬,他推開人群撒腿就跑,被一路追到了這裏。

    陳寅聽完,一言難盡得很。

    王滿蔫了吧唧的垂下了腦袋,幾秒後又氣成河豚:“我不是故意的,也說對不起了,衣服又沒壞,他們真的很不要臉!”

    “a大這樣的名校,竟然都有垃圾。”他一臉的不敢置信。

    陳寅撈起背心擦鼻子上的汗:“這不挺正常。”

    “也是。”王滿揉著胳膊上的淤青,他的眼睛往陳寅健碩的肱二頭肌上瞅,還上手摸,羨慕道,“寅叔,我要是能有你這麽強壯就好了。”

    陳寅拿開他的手:“兔崽子,慢慢長吧。”

    王滿翻白眼,長屁呢,一輩子都長不出來,寅叔明明就是天生的身材好。

    出了小竹林,王滿就碎碎叨叨起來:“那兩個人會不會真的還要找麻煩啊,我覺得不會,他們肯定隻是嘴上說說。”

    陳寅口渴的舔舔嘴皮:“別叨了,我去買水,你去嗎?”

    “我也去,我午飯還沒吃,幹脆買袋泡麵好了,9棟那邊的超市東西貴,咱去二食堂邊上的那個吧……”王滿又開始羅裏吧嗦。

    有一輛車停在路口。

    司機打開後座的車門,弓著腰立在一旁,有個身穿棒球服的少年走近,他一邊把背包扔進後座,一邊接電話,聲調冰冷沒有起伏:“在聽,說。”

    車子的另一邊,陳寅聽到這聲音,渾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