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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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道別後還是一同往前走了一段,直到特裏昂家的管家進入了多比尼的視線,二人才真正分開。
管家領著多比尼朝著行宮的另一個入口走去,西蒙則獨自穿過行宮正門外的小路。夜色四合,好像到處都籠罩著一片深藍色的薄霧,一陣女孩子的笑聲突然穿過了庭院,進入西蒙的耳畔。
他立刻側目望去,卻隻看見行宮一樓的玻璃窗裏燦爛明亮的燈光。
……
直到來到自己的房間,多比尼才意識到剛才那個紅發女人“注意你的活動區域”是什麽意思。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裏,卻是他第一次被如此嚴格地限製出行——此刻這個行宮仿佛真的成了那些鯨人的天下,甚至連特裏昂自己也不得出入她們的生活場所,隻能在每天的固定時間,由固定的引路者陪伴著去拜訪阿雷瓦洛。
多比尼聽得發笑,但也欣欣然地點頭答應,他的家族雖然早已沒落,但這些年靠著象棋老師的頭銜倒也一直未曾遠離這個圈子。每隔一段時間,圈子裏總會出現一兩個莫名其妙的新寵,這些人總是能在短時間內斬獲眾人的喜愛,並借此機會耀武揚威——過去比這荒唐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哪會奇怪。
“老師!”
希娜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來,多比尼回過頭,立刻露出一個溫暖的笑臉:“晚上好。”
“晚上好!”希娜快步走到多比尼的麵前,動作輕盈地向他行禮,“您終於來了。”
“是啊,”多比尼笑道,“我本來還以為這段時間的課要缺下了,還在為此遺憾,沒想到你父親竟然願意邀我到這裏來共住——”
“不是我父親,是我!”希娜微笑著道,“是我不願缺勤,落下您的教誨。”
多比尼微微睜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樣:“……竟然是這樣,這太讓我感動了,希娜。”
“隻是可惜,現在行宮的大部分花園我們都不能去,您隻能去樓下的陽光房教我了。”
“棋盤上的一切才是重要的,”多比尼微微頷首,“至於棋盤放在哪裏,則無關緊要了。”
希娜望著眼前人,一句“棋盤對麵的人也喝棋盤上的一切同樣重要”幾乎已經到了嘴邊,但又被她懷著某種羞怯咽了下去。
多比尼笑了笑:“謝謝你來看我,天色晚了,去休息吧,明早我會在樓下的陽光房等你。”
“……好。”希娜的聲音幾乎帶著歎息,在與老師道別後,她立刻轉身離去。
多比尼看著這個年輕姑娘的背影,心裏有一種別樣的滋味——他有點搞不清楚希娜現在是什麽情況,他教她下棋已經教了快半年了,但最近一兩個月這姑娘忽然變得格外熱情,這情景簡直就像是,她愛上了自己似的。
走到走廊盡頭的希娜忽然回過頭——她看見老師仍站在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她難以抑止地泛起一個微笑,立刻跑開了。
這一幕讓多比尼更加確認自己的判斷。
回到房間後,多比尼哼著歌站在鏡前,一邊整理頭發,一邊端詳著自己的臉——五十多歲還能招來少女的欽慕,可見魅力不減,很好。
不過多比尼知道,自己是不會對這個女孩下手的。
畢竟法堤瑪是個有點難纏的女人。
……
這一晚,許多人都在失眠。
半夜三更,克洛伊被打了——特裏昂甩了女兒一個耳光,然後怒斥她“滾回房間睡覺”,這聲音穿透了行宮的牆麵與玻璃窗,讓許多人都好奇地把頭貼向窗口,試圖尋找聲音的來處。
克洛伊隻愣了一瞬,她隻是來找父親要求立刻回家而已,她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會突然動手,但緊接著,一股洶湧的憤怒淹沒了她,她捂著臉和耳朵,呼吸的起伏越來越劇烈,這景象看得特裏昂也有些詫異。
“你瘋了,”特裏昂啐了一口,“這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我平時真是太寵你們姐妹了——”
“克洛伊……”法堤瑪上前,試圖安撫女兒,然而克洛伊狠狠甩開了她的手。
“你不派車,那我就自己走!”
克洛伊提著裙子,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她的身影穿過走廊,在一個個鑲嵌在樓宇之中的窗口閃現。她在驚怒之中懷著巨大的勇氣,隻覺得世界上沒有一處地方是自己不可去、沒有一個人是自己不可見,沒有任何事情是自己不可征服的。
如今她要離開這座被赫斯塔占領的宮殿,離開這個叫她困惑的地方,那麽她無論如何都可以辦到!
夜色中,克洛伊跑出了行宮,她一路狂奔,沿著熟悉的小路衝向不遠處的馬場。她確實不會開車,但她會騎馬啊!從市區到農場的路可以走車,那顯然也可以走馬!
克洛伊懷著這樣的豪情跑了幾十步,很快就有些力竭,步子也慢了下來,她扶著路邊的樹停下歇息,這才覺察到身後還有人。
克洛伊嚇了一跳,驟然回頭,這才發現加荷多蕾和呂其蓁跟在後麵。
“你們……?”
“你……你……你跑太快了你……”呂其蓁同樣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旁的加荷多蕾看起來就輕鬆多了。
“我們聽到你跟你爸爸吵架了——那是你爸爸嗎,那個胖子?”加荷多蕾問。
克洛伊忽地又覺得一陣鼻酸:“要你們管!”
“你一個人晚上出來不安全,”加荷多蕾道,“你下午請我吃了那麽多東西,我不能讓你出事——你跑你的,我追我的。”
說著,她側目看向呂其蓁:“你才是,回去吧,你跟出來幹嘛呢?”
“我……我也吃了呀……”呂其蓁一邊說,一邊“哎喲”“哎喲”地走去路邊,“能不能歇一會兒?我肝……肝有點兒疼……”
克洛伊有點想笑,但她在自己笑出來之前先轉過了身。她拿出自己百米衝刺的速度繼續朝前跑,就好像這是一場突圍賽。她不知道是誰在圍剿,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置身其中,隻覺得必須贏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