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賽程已過大半，接近尾聲，加荷多蕾的焦躁不降反升，在倒數四五題的時候她甚至無法靜下心來讀題，隻能屏住呼吸，強迫自己的視線落在屏幕上。
    “喂！”十一的聲音忽然響起，加荷多蕾驚出了一身冷汗，低下頭，就看見十一帶著強烈質疑的眼睛，“你——說話？”
    “什麽？”加荷多蕾竭力掩藏著自己的慌張。
    “十一問你有沒有頭緒，”夏英用第三區語快速說，“關於這道題……”
    加荷多蕾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屏幕，這一次她認真通讀了全句，然而，即便大部分詞她都認識，可她不知道那幾句話到底在講什麽，選項也一個都看不懂。
    “我……呃，我……”加荷多蕾感到有些耳鳴。
    “這個人到底來幹嘛的！”十一惱火地對琪琪道，“從上來開始就一句話都不說，之前老師還說就我們倆上場年紀太小，給我們派個大點兒的幫手來壓場子的——這壓了什麽啊！”
    琪琪這時才留意到一旁加荷多蕾的表情，她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加荷多蕾的慌張和痛苦。
    “不要這樣說，她肯定——”
    “沒用的東西！”十一背對著加荷多蕾罵道。
    “十一！”琪琪突然生起了氣，這一聲大名把十一嚇得一怔。
    加荷多蕾感覺自己的耳鳴更嚴重了，她確實聽不懂十一剛才說了什麽，但她能從語氣裏聽出來這個看起來十分張揚的小女孩大概罵了什麽難聽的話。
    愧疚感比憤怒先抵達，加荷多蕾身體僵硬地坐在原地——她側身看著大屏幕，竭力做出努力思索的姿態，以此避開所有人的目光。
    “你……”琪琪看向加荷多蕾，用第三區語開口，“A？還是D？猜一個——我們！”
    加荷多蕾看向琪琪，某種程度上她似乎也明白對方在做什麽——這個小女孩不願意看到她繼續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旁，所以主動遞來了一根橄欖枝，好把她拉近一些。
    “別有壓力，”夏英溫聲道，“這題大家都不知道選什麽，猜一個就是了。”
    “……D？”
    十一板著臉，飛快地把字母寫在了黑板上，直到主持人宣布時間結束，她立刻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黑板。
    加荷多蕾看向對麵的黑板，那幾個女孩子選擇了A。
    便就在這一瞬，加荷多蕾感到某種失足溺水般的恐懼。
    主持人大聲宣布：“正確答案是——A！”
    對麵的幾個女孩發出驚喜的尖叫，她們緊緊貼在一起，激動地擁抱著彼此——與此同時，十一把手裏的黑板重重地砸在了桌上，並刻意拖著凳子往琪琪那邊挪了挪。
    琪琪已經不想再玩下去。
    她知道十一一直在算分，她也在算，剛才那已經是倒數第三題了，答錯後她們落後了對方三分，即便接下來她們全對、對方全錯，她們也不可能再取勝。
    但琪琪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贏。能做到和對方拚得有來有回，對她而言已經是意外之喜，她忽然對十一的勝負欲感到憤怒——尤其是十一對加荷多蕾的冷臉，那讓琪琪感到一種尖銳的刺痛。
    很快，主持人放出了接下來的問題，十一又再度進入那種莫名的興奮狀態，她忍耐著聽夏英用十四區語翻譯了一遍問題，而後立刻看向琪琪：“這次選什麽？”
    “……不知道。”琪琪的臉也垮了下來，她平靜地盯著自己的指甲，既不看屏幕，也不看十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十一氣急敗壞地在黑板上畫了個 C——意料之中地錯了。
    “最後一道題了，孩子們。”夏英也感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冷空氣，她低聲道，“聽到了嗎？主持人剛才說，最後這道題價值五分……還是有可能贏的。”
    十一倏地抬起了頭。
    “那麽，準備好了嗎？”主持人微笑著按下屏幕操作器，“請說出圖上這一模型的名字！”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大屏幕。那是一台非常漂亮的金屬裝置，有著金色的機身與木質的底座，看起來精致靈巧。
    裝置的右側是一塊金屬圓片，通過一根吊杆與左側的曲軸相連，曲軸上固定著一根密封的橫置玻璃試管，試管末端下是一盞酒精燈的焰頭。
    若幹方形的小鏡子呈半圓圍繞在這一裝置的左側，每一塊方鏡都對準了橫置玻璃管的末端，看上去是除酒精燈外的另一種加熱方式。
    站在人群最後一排的維克多利婭看得直搖頭：“瘋了吧！給孩子們出這種題——這怎麽可能答得上來啊？”
    “這是什麽？”斯黛拉好奇問道。
    “這是……”維克多利婭正要開口，前排的加荷多蕾突然站了起來，她兩手撐著桌子，陡然伸直的小腿直接把她身後的凳子撞翻在地。
    “是斯特林熱機——”
    加荷多蕾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了這個答案。
    整個小會場鴉雀無聲。
    一時間，赫斯塔與維克多利婭的目光都敏銳地落在了加荷多蕾的身上。
    加荷多蕾的表情有些猙獰，她的下頜顫動著，看向主持人。
    “斯特林熱機，”加荷多蕾瞪圓了眼睛，眼眶微紅，聲音帶著某種凶狠的意味，“這是斯特林熱機……是斯特林熱機！”
    “……回答，正確。”主持人有些意外地看著加荷多蕾，她顯然被加荷多蕾突如其來的怒火打得措手不及，“不過……不過我們這不是搶答——”
    “沒關係的。”坐在對麵的一個女孩連忙說道，“我們仨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哈，其實就算她說了答案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我們答不出這道題，她們贏了。”
    說罷，她帶頭站起來鼓起了掌，另兩人也隨即起身，共同鼓掌道賀。
    在一眾掌聲中，加荷多蕾忽然感到一種難以消化的巨大委屈，她伸手按了按眼眶，突然轉身，動作輕快地跨過了幾個空凳，頭也不回地朝小會場外麵跑去。
    十一還來不及高興，就被加荷多蕾的出逃弄得一頭霧水，她指著加荷多蕾的背影：“這人好奇怪呀，她為什麽——”
    琪琪一把抓住了十一的手，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也往外跑去。
    “啊？”十一邊跑邊叫，“琪琪？去哪裏？”
    “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