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走到尤加利身旁坐了下來，尤加利側目朝她看了一眼，兩人相視一笑，什麽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又有個人跑到琪琪的旁邊坐了下來——是斯黛拉。
    “你們拿的什麽醬料？”斯黛拉好奇地朝另兩人的懷中看去，很快發現她們的醬料杯裏的東西都和自己一樣，都是深棕色的燒烤醬，她歎了口氣，掀開蓋子，把醬料全倒在了沙拉上。
    琪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坐在旁邊的人是斯黛拉，於是她在夜風中倏然紅了臉，變得局促起來。
    “還好嗎？”斯黛拉的目光落在尤加利那裏，“這一路上沒怎麽看你說話——你那個朋友呢？她怎麽不在這裏？”
    “她去找廁所了。”尤加利道，“應該會很快回來。”
    斯黛拉發出一聲輕哼。
    尤加利望著眼前十分靜謐的河麵，忽然意識到，也許身邊這兩個人都是因為看到自己落單所以跑過來的。這讓她有些感動，又有些緊張。
    斯黛拉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很快把手裏的東西吃了個幹淨。她把所有餐盒捏扁，一起裝進紙袋裏，團了幾下，隨手放在旁邊。
    “你呢？”斯黛拉看向琪琪，“今天晚上開心嗎？”
    “……開心。”琪琪靦腆地說。
    “嗯，是我我也開心！你真棒！”斯黛拉的手隨意地搭在了琪琪肩上，“贏得真漂亮！”
    琪琪感到某種快樂的氣泡在撞著自己的心髒，但臉上隻是浮現了某種淺淡的微笑，她聽懂了斯黛拉的話，但卻不知道如何回應，於是便拜托尤加利幫自己翻譯。
    “她說，如果當時沒有對加荷多蕾那麽嚴厲就好了。”尤加利輕聲道，“那個叫加荷多蕾的女孩子好像很難過。”
    “正常啊，當時差點要輸了嘛。”斯黛拉理所當然地聳了聳肩，“勝負心重的人都這樣。”
    “也許這樣不好。”琪琪小聲說。
    “嗯？為什麽啊。”
    隨著斯黛拉俯身看向自己，琪琪又紅了臉，她謹慎地看了斯黛拉一眼，自己組織起語言，緩慢但平穩地開口：“因為……勝負並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麽？”斯黛拉又問。
    琪琪一下被難住了——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言自明的道理竟然也需要解釋，因此一下什麽也說不出來。
    “琪琪應該是覺得，和勝負比起來，加荷多蕾的感受更重要吧。”尤加利用第三區語說道。琪琪雖然表達不出，卻能聽懂尤加利的這番解釋，她十分認同，故而連連點頭。
    “啊？”斯黛拉直起腰，兩隻手撐在腰間，再次拋出了她已經說了好幾遍的問題——
    “為什麽？”
    這下輪到尤加利笑了，她有些意外地看著斯黛拉：“這隻是場遊戲呀。”
    “所以它的勝負才是最重要的呀。”
    琪琪和尤加利一時都愣住了。
    “……可是這樣的勝負又有什麽意義呀。”尤加利喃喃，“它隻是……它隻是一場遊戲——”
    “要這樣說，那本來就沒有什麽意義呀，”斯黛拉道，“一場遊戲，誰在玩，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有哪些規則，哪些懲罰，哪些獎勵……這些規則有什麽意義呢？
    “一群人圍在一起搶球，有什麽意義？兩個人坐在一起拿黑白兩色的小圓石頭圈地，有什麽意義？六個小朋友站在台上回答二十個早就有了確定答案的科學問題——這到底又有什麽意義嘛！
    “你得先把這些規則當真，遊戲才有意義。”斯黛拉一邊說，一邊從包裏掏出另一袋雞肉卷，“這些規則把你困在一個極其有限的世界裏，在這個世界，一切都以勝負為最高秩序，然後我們展開行動，直到比賽結束，意義蒸發……不然遊戲有什麽好玩的？”
    琪琪好奇地聽著尤加利轉述著斯黛拉的話，她看著正在咀嚼的斯黛拉，發出一聲似懂非懂的“啊……”，
    “在比賽結束之前，勝負就是遊戲的全部，結束之後，它的一切——包括勝負，就都沒有意義了。畢竟遊戲是有限的，先尊重它的有限吧。”
    琪琪突然站了起來。
    斯黛拉和尤加利同時看向她。
    “……啊，我，我——”琪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遠處夜釣者聚集的方向，“我想去找十一……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尤加利和斯黛拉齊聲說道。
    ……
    同一片天空下，克拉爾、司雷、西莫婭、佐伊同時坐在了布朗博夫人的會客廳中。
    這一次的流程和上次大致一樣，大家仍是從一頓所有人都不動刀叉的晚宴開始。
    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從進入會客大廳的時候起，大家就都戴上了麵具。
    佐伊覺得這個麵具意義不大，因為她幾乎可以從眾人的裝束和聲音裏迅速辨認出哪些人參加過上次的遊戲。不過這次桌麵上的名牌被收走了，有好幾個人，她隻有個依稀的印象，完全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在傍晚她們四個一起在廣場吃飯的時候，她和西莫婭已經把上次發生的一切再次將給了司雷和克拉爾聽，講到一半，克拉爾突然開始跟司雷一塊兒分析起一些遊戲細節，並且提供了相當多的場外信息，佐伊那會兒才忽然重新意識到一個事實——這趟她們帶上的這兩人都是警察。
    她當然早就知道司雷和克拉爾是警察，隻是此刻，她才反應過來這兩人的職業是多麽地對口。
    在她們打車趕往布朗博夫人家的路上，克拉爾分享了一份名單，是官方檔案中記錄的，在公爵被毒殺當晚出席宴會的賓客——當晚確實有一場沙龍在別墅中舉行，來客眾多，其中不少夜和布朗博公爵有深交。
    隻是那天晚上的聚會主題與老公爵完全無關，他既沒有出來與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任何人起心動念想要見他一麵。當年警方在仔細排查後，基本排除了所有來賓的嫌疑，他們猜測，凶手之所以要挑這一晚下手，是因為沙龍占據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使得作案成功的概率變得更高。
    從結果來看，似乎也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