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僅要殺還要有理有據
字數:3567 加入書籤
於謙歎了口氣,他每天都在勸陛下仁恕之道,這好不容易有點成果了,結果有人非要往槍口上撞。
奉天殿一片安靜,於謙這半個事主還能求情,但是最大的事主是陛下。
這求情未果,反而受到了牽連,豈是小事?
三代之內,不得科舉,這比殺人還要難受。
陳循作為文淵閣大學士,最終還是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
“大舜之所以聖,以能隱惡而揚善也,臣竊見陛下以右僉都禦史顧耀上言議事,命錦衣衛拿解,臣不知所言之當理與否,意其間必有觸冒忌諱,上幹雷霆之怒者。”
陳循就是那種老學究,本身就是狀元出身,勸諫起來,從來是這個德行。
他說顧耀因為上言議事被拿解了,雖然不知道自己說的有沒有道理,而且知道必然冒犯了忌諱,惹得陛下雷霆大怒。
但是他還是要說。
“臣聽聞,君仁則臣直,科道六科給事中與都察院,乃陛下耳目之臣。顧耀等人,職居諫司,以言為責。其言而善,自宜嘉納施行;如其未善,亦宜包容隱覆。”
“若如此,方開忠讜之路。”
“乃今赫然下令,微事拘囚,臣以為在陛下之心,應少示懲創,使其後日,不敢輕率妄有論列,非果有意,即怒絕之也。”
“臣愚鈍無知,妄生疑懼,臣切惜之!”
這就是大學士,說話做事,比顧耀等人搞的事,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朱祁鈺看著陳循,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皇帝仁慈則臣子直言上諫,六科給事中和都察院,是朝廷耳目,這些人身居諫台,就是說話的。
今天赫然下令,小事抓捕囚禁,陛下應該懲戒一番,讓他們日後不要胡說八道,而不是突然有意,就立刻怒斬之。
陳循的這番話,很有道理,就跟沒說一樣。
而都察院右都禦史王文稍微猶豫了下,才站了出來說道:“陛下,臣惶恐,德薄攝於高位,替陛下掌都察院,不敢懈怠。”
“臣聞,君者,元首也,臣者,耳目手足也。”
“陛下,斥都察院,乃思耳目之不可使壅塞,手足之不可使痿痹,必將惻然,而有所不忍。”
“臣承乏下僚,僭言實罪。伏睹陛下明旨敕科道有:政事得失,許諸人直言無隱之條,故敢昧死為陛下一言。”
“伏惟俯垂宥察,不勝幹冒,戰栗之至!”
顧耀乃是都察院之人,王文作為都察院的實質總憲,他若是不站出來,日後沒人跟著王文混了。
朱祁鈺琢磨了一番王文的話,他說皇帝是腦袋,所有的臣子都是耳目手足。
他的意思是承乏,罷官永不聽用就可以了,而非因言獲罪,他還請了一條明旨,政事得失,許諸人直言無隱。
王文則是為了整個都察院考慮,而不僅僅是為了顧耀三人求情。
陳循勸帝王仁恕之道,是本分,王文為都察院同僚求情,為都察院請明旨可議政事得失,乃是職責所限。
朱祁鈺看著於謙、王文、陳循三人,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你們以為朕是因言治罪嗎?”
“微事拘囚?”
“朕明旨申飭了都察院不得私自稽首、跪拜。不得宵禁後飲酒,顧耀知禁令,明知故犯。”
“可是小事?”
王文、於謙和陳循麵麵相覷,他們本來以為陛下是因為顧耀上諫怒而降下責罰。
但是事情,似乎不是這個事兒啊。
朱祁鈺卻看著顧耀問道:“昨日宵禁之後,你與人在太白樓飲酒,五城兵馬司問訊轎攆何處,你家轎夫以都察院禦史相脅!”
“與你一同違反宵禁的還有誰?你說還是不說?”
群臣一片嘩然,還有這等事兒?!
顧耀趴在地上,目光流轉,卻是一言不發。
朱祁鈺嗤笑一聲,指著顧耀說道:“這等臣子,可曾有一絲恭順之意?朕都知道了,還在這兒跟朕打迷糊眼兒呢。”
“顧耀,你真以為,你不說朕就不知道了嗎?”
顧耀終於是扛不住了,他顫顫巍巍的說道:“昨夜飲酒,還有右僉都禦史張彬、右副都禦史陳成。”
朱祁鈺點頭說道:“盧指揮,一並廷杖,摘了他們的官帽,取了他們笏板印綬,循例,永不聽用,三代之內不的參加科舉。”
他們和誰一起喝的酒?
孫忠。
朱祁鈺並沒有斥責過勳臣外戚,不得在宵禁之後吃酒,大明勳臣外戚身份尊貴,太廟裏除了劉伯溫全是武勳,武勳是可以宵禁之後活動的,這是皇明祖訓的規矩。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全是勳臣外戚、駙馬都尉。
但是他明旨斥責過都察院。
這是公然抗旨!
朱祁鈺的目光再次轉向了陳循,問道:“陳學士,你可曾覺得是朕在微事拘囚?”
陳循終歸是搖了搖頭,歎息的說道:“臣惶恐,臣誠不知這三人居然違抗明旨,甚至三人成夥,此乃朋比為奸,非臣知道,陛下要打要殺,皆為非刑之正,臣不敢問。”
三人成夥,這件事的性質從抗旨不遵,升級到了新的高度朋比為奸。
陳循給三人行為升了級。
這就不是陳循能勸的範圍了,陳循的話翻譯翻譯,這三個人,在找死罷了。
“歸班吧。”朱祁鈺揮了揮手,示意陳循、於謙歸班,他們難道不應該勸陛下仁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