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5章 要飯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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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瘦孩子吃完了,陳昭便問道:“你可還要再來一碗?”
    那瘦孩子用破衣袖摸摸嘴巴,又拍拍肚皮說道:“再下去一口,這裏就撐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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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便一起離開混沌攤子,那瘦孩子吃飽肚子,便活潑起來,話便多了起來。
    原來這孩子是因為也先南侵,父親隨軍征戰,結果戰死在土木堡,母親含辛茹苦的拉扯他長大到十二歲,去年病死了,他自己一個人便流落在京城。
    問他姓名,卻說不出,早不記得了。
    他笑嘻嘻的說道:“大家都叫我禿子,你就叫我禿子好了。”
    聽他講述,陳昭心裏明白,這孩子其實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不但如此,他母親拉扯他長大的同時,也教給他不少做人的道理。
    所以他雖然餓極了,卻也知道打擾人吃飯不好。
    更知道乞討混沌須要掌櫃的點頭。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骨氣。
    沒有親人的教養,很難在一個饑餓的小乞丐身上體現出來。
    有這等傲骨的孩子,又都是十三歲了,怎麽可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不過他既然不說,陳昭自然也不問,便簡單講了自己的身世,他當然略去了自己在定興縣城的威風,隻說父母去世,一個人來到京城。
    禿子能活到現在,心境已經沉寂了,有點沒心沒肺,講自己身世的時候,絲毫不感到悲傷,聽陳昭所自己的身世,隻覺得十分有趣,笑著說道:
    “咱倆都一樣,都沒了爹娘,得靠自己養活自己,隻是你爹當初是當官的,你當了叫花子也有錢花。”
    陳昭說道:“我這錢也有錢,花光了,還要餓肚子。”
    禿子一拍胸脯說:“沒關係,有我呢!我擔保你餓不死!”
    說著陳昭也笑了。
    聽陳昭說起剛才那個窮漢子,禿子道:“這你可就不知道了,打你的那人是咱們二爺。這條大街,東起方橋,西到廣安門,全是他的天下。誰想在這條街上討飯,都得先給他交見麵禮,拜他為師。”
    陳昭點點頭,笑道:“原來是個叫花子頭。”
    禿子正色說道:“你別拿土地爺不當神仙,這人厲害著呢,他上麵還有一個大爺,是管理整座東城的叫花子的,據說大爺上麵還有一個李爺,管著東城的所有暗坊,那才是大人物呢。不說那李爺,便是咱們這條街的大爺,連官府裏都有他的勢力。”
    陳昭道:“同是討飯的,怎麽偏偏他能當二爺,你就當不成?”
    禿子泄氣道:“還二爺呢,我這樣的,連個八爺也輪不上啊。”
    陳昭點點頭:“確實,要當八爺,得有蔡國慶的顏值才行。”
    禿子不曉得他說什麽,繼續道:“要當二爺,得有大爺認可,沒有五七十兩銀子給大爺送禮,能當上二爺?還得讓大家夥服你,,就是常說的‘拳頭大的是哥哥’。咱們二爺武藝極好,聽人說,他原先是給一家大戶人家看家護院的,姓張名凱,綽號‘利爪鷹’,因為賭錢跟人家大家,誤殺了人,才逃進京城的。”
    “他一雙利爪扼人咽喉,一抓一個死。像我這樣的一把骨頭,可應了那句話‘木魚不叫木魚,挨打的疙瘩’,還當二爺呢!”
    陳昭聽了笑起來,不過想了想,便模彷著孩童的語氣道:“那也不能隨便打人!”
    禿子道:“倒也不是隨便打你,他看你穿的這樣,像我們這一行的嗯,又不是他這個地段的,他自然要管,各地段得的二爺,都是這個樣子的。”
    陳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心中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經在乞丐這一行中入了門,心中十分滿意。
    既然要混入市井曆練,那自然要越想越好,將來即使統領了整個京城的地下勢力,也不會有人多想。
    於是他說道:“看我像你們這一行的,倒也罷了,但這條大街這麽長,叫花子這麽多,他能各個都認得?”
    禿子道:“所以他才問你。”
    陳昭點點頭:“原來如此,他剛才把手縮進袖子裏,向我示意,原來是問我話啊。”
    “沒錯。”禿子小心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後附在陳昭耳邊說:“他伸了袖子就是問你!你把手伸進他的袖子裏,在他中指上輕輕捏一下,再在他拇指上輕捏一下,然後說一句句‘給二爺請安’,就是回答了他,他就知道你是這個地段的人,他就不會打你了——這話你萬萬不能說出去,不然二爺知道我向外人泄露機關,就要‘滅’了我。”
    陳昭點點頭:“原來如此!”
    又問他道:“知道了這機關,在別的地方也不會挨打了吧?”
    禿子搖搖頭:“各地段都有著自己的暗號,也有用話問的,也有閃眼睛的。比方他問你‘今天生意怎麽樣’?你就須照著他們的規矩說,如若說錯了,就有你的好看。”
    陳昭說:“反正經曆過了,知道不知道暗號,想必也沒什麽用了。”
    禿子道:“還是有用。也不光是二爺,還有三爺王虎,四爺趙九——他還有個外號叫做‘大將軍’的,還有那些排不上爺的,甭管哪個人,見你麵生就要問,如果你答對了,也就平安無事。”
    陳昭問他道:“你見我麵生,怎麽沒問呢?”
    禿子笑嘻嘻的說道:“你請我吃混沌,還有大燒餅,我怎麽會好意思問?”
    說的陳昭都笑了。
    但禿子隨即正色道:“其實我誰也不問的,且不說我才多大,都是落難的兄弟,找一口飯吃不容易,何苦為難人呢。”
    兩人這麽一路說著,夜已經深了。禿子問陳昭:“你在哪裏睡?”
    陳昭自然不會說自己有座四合院,便道:“我葉不著調去哪裏睡,這段時間從定興過來,一直露宿,上麵有天遮著,下麵有地托著,也就這樣了。”
    禿子說:“要是這樣,你敬業就跟我睡吧,我那裏上麵有石板,下麵有草席,兩人擠一擠,還暖和。”
    陳昭點點頭:“好!那就去你官邸借宿一晚吧。”
    兩人說笑著去了禿子的住處。
    這禿子的落腳處其實就是小河上一座石橋的下頭,橋南頭石頭塔基突出了一截,雖然近水,卻又光又平,剛好一人長短,可以躺下睡覺。
    隻是那上頭已經睡著四五個,禿子回來的遲了,草席已經被人占去。
    禿子推著那人道:“你這樣不像話,快讓一讓,我今夜有客人。”
    這麽一吵,幾個叫花子都醒了,有一個都都嚷嚷的罵起街來,可是其他人聽說是禿子的新朋友,倒是挺客氣,大家擠一擠,讓出一塊地方,但就在此時,一人在黑暗中說道:
    “禿子你發財了,我聽見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