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顧安勳的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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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撫好眾人,沈易遙一臉沉思地跟顧安勳一起回了家。

    膘肥體壯的雷子母子仨,本想跑到主人們身邊撒歡兒,可見到每日笑成一朵花的女主人,和特別喜歡帶著它們玩耍的男主人,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三隻狗子遲疑著沒敢上前,不安地原地來回挪動著爪子,喉嚨裏發出低低弱弱的嗚嗚聲。

    似在博取主人們的關注,也像是在擔心。

    沈易遙回過神來,興致不高地挨個揉了揉狗子們的頭。

    顧安勳抿著唇:“丫頭,我……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別擔心……”

    沈易遙看著顧安勳沉靜的黑眸,心中的那個想法又得到了幾分確認。

    她搖搖頭:“我們聊聊?”

    顧安勳不明白丫頭的意思,這個時候忽然生硬的轉變話題,是不信他能辦成嗎?

    這讓他的心中有些急切,丫頭有多努力,多向往考上大學,他是知道的。

    他有想過,自己遇上這種事情,有可能是大伯家裏又使了絆子。

    那一家子,除了大伯之外,沒有一人想要見到他過得好。

    撞見鄰居那天,他的不踏實感陡然加重,不想竟應驗在了這裏。

    這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像是那家人做得出來的。

    隻是連累了丫頭,讓他心中愧疚。

    應了丫頭聊聊的邀請,顧安勳本來還試圖隱瞞本家親戚那點兒上不得台麵的陰私,悄無聲息的解決。

    可丫頭一針見血,頭頭是道的分析,每一句話,都離真相更近一步,步步逼近,卻讓他心慌,也更加愧疚。

    “那麽多的考生,偏偏隻有我們倆的成績被人頂替了,說是巧合,我並不相信。”

    “如果隻是我們其中一人被人盯上,也許還可以說是眼紅,想要張冠李戴,李代桃僵。”

    “可兩人同時被盯上,就太明目張膽了些。”

    “能夠盯上我們兩個,首先要查清我們的底細,確定我們不是什麽硬茬,好拿捏。”

    “其次,能夠輕而易舉地接觸到考卷,並能將我們的卷子改成別人的名字。”

    “能夠做到前者,花點兒功夫,多找些人打聽,也許可以辦到。”

    “但後者就很局限了,身份地位不夠,都沒這個本事。”

    “再者,初次重開高考,外人是不敢這麽膽大包天的,一般藏個小抄做個弊就算是出格了。敢直接挪動別人的成績,還不怕苦主找上門鬧起來,這可就不適一般人打聽出些消息就敢上的。”

    說到這,沈易遙抬眸,眼中滿是篤定:“這件事,一定是與你我相熟,真正知根知底的人做出來的。”

    “我暫且沒有更多的頭緒,顧大哥呢?有想到什麽嗎?”

    那雙清淩淩的,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就這麽直直看進了顧安勳的心底,讓他再也無法隱瞞自己心中所想。

    隻是,要說明自己的猜測,顧安勳就要把自己小時候,在大伯家寄養的遭遇,一件件親口告訴給丫頭。

    顧安勳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很多複雜難言的情緒。

    沈易遙一開始還能冷眼旁觀,仔細分析著是顧大哥大伯家出手的可能性。

    可聽著聽著,她的麵色就變了。

    這可跟顧大哥當初跟她閑聊時,透露的那一星半點差太多了。

    隨著顧安勳樁樁件件大事小情敘述著,他是如何寄人籬下,在那樣吃人的家中長大,又是如何被威逼利誘來到了大柳村。

    沈易遙的麵色已經陰沉了下來。

    她終於意識到,顧大哥開口說出來的每個字,都無異於一把刀,重新翻開曾經千瘡百孔的傷口。

    那樣鮮血淋漓的,從未被人所知的最脆弱的一麵,就這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自己麵前。

    沈易遙心疼了,愧疚了。

    她有些後悔,剛剛察覺到顧大哥情緒不對的時候,為什麽還要那麽認真的鑽牛角尖,一心隻想抓出幕後主使?忽略了這件事,有可能給顧大哥造成的傷害。

    她最開始的猜測方向,的確是跟顧大哥認識的熟人有關。但猜測的方向,卻隻到達那個突然冒出來,覬覦顧大哥的青梅身上。

    那天,他們離開時,與那位青梅錯身,她看到了對方眼裏的不甘無措,和對她濃重的敵意。

    所以在出事的第一時間,她腦子裏想到的就是她。

    當然,她的懷疑並不是無的放矢。

    畢竟那位,在重開高考的消息,還沒正式下達之前,就能夠給顧大哥傳信,家裏有人在教育部門工作,想要做手腳很方便。

    有動機,有下手的理由,沈易遙會鎖定她是懷疑對象,合情合理。

    她想要阻止顧大哥繼續說下去,隻換來對方一聲歎息,搖了搖頭。

    已經開了頭,顧安勳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現在的美滿生活,是他以往求而不得的。

    他不想自己的隱瞞,給丫頭心裏埋下疙瘩,更不想丫頭繼續跟自己離心。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卑劣,用自己不堪的過去,去博取丫頭的同情,像極了門外巴巴等著的三條大狗。

    他甚至在得知他們的成績,被人調換的第一時間,不是憤怒,不是無力的自暴自棄,覺得自己再如何努力,都逃不過那一家的手掌心,而是……有著小小的竊喜。

    他們兩人一起失去了分數,意味著他們還能再在一起生活一年。

    也許再多一年的時間,丫頭就能對他不一樣了。

    可這樣無恥的念頭,隻在他的心中產生,就被他唾棄得恨不能找塊搓衣板,跪上一夜,向丫頭謝罪。

    丫頭那麽好,她值得一切最好的。

    她的努力,他一直看著,又哪裏舍得見她傷心難過?

    這種齷齪的事情,他遭遇太多,可以習以為常,可以不在意,默默想出路。

    可他卻無法容忍,丫頭被他連累。

    她隻要一直耀眼,一直做他的小太陽,永遠笑得燦爛,無憂無慮就夠了。

    所以,在丫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顧安勳沒有聽話。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隱瞞,親手把自己的心剖開。把遇見如光照進他心底的丫頭之前,那十幾年黑暗的人生,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丫頭眼前。

    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後,滿室寂靜。

    顧安勳沒有勇氣抬眼去看丫頭的表情,他滿心忐忑。

    這樣的情緒,他已經很久沒有再體會過了。

    哪怕逆光而行,他一直都在反複嚐試的挫折中不屈不撓,一遍遍試錯。在滿是荊棘的道路上跌倒再爬起,不在意滿身傷痕,向著他的目標,按部就班一步步的靠近。

    可是麵對丫頭,他卻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患得患失,害怕失去而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占有欲十足地解決掉覬覦著她的潛在威脅,卑劣地想要她的心裏隻有自己。

    這一刻,他像是等待審判的囚犯。

    既害怕丫頭因為自己斷了前程厭棄他。又擔心丫頭認識到了真正的自己後,對他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帶著小小的孺慕和親近。更無法確定,丫頭會可憐他的遭遇,還是會認為他在刻意賣慘?

    諸多心思,在一團溫軟入懷時,全部化為烏有。

    他聽到熟悉的,沁潤心田的悅耳聲線,在耳邊輕如春風,解凍了他飄入寒冬臘月的年少慕艾。

    她說:“這樣的親人不要也罷。對不起,讓你回憶起不好的過去。如果你願意,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我們一起努力,去編織很多很多美好的回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