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瞬間，鎮獄之主心中凜然，猛然運轉了體內的一切無尚神力，洶湧澎湃之間，將心中的所有邪念鎮壓！

    不錯，邪念！

    他已經感受到，當李凡在他的精神體中蘇醒的時候，他自己同樣受到了對方意念的影響。

    仿佛那才是他的本心一般！

    到了這個時候，鎮獄之主反而在瞬間變得神色肅然，現出對對手應有的尊重，體內的無上偉力湧動，來自守夜人和收藏家兩大神格的力量構築了他現有軀體的神力基礎，現在如同旋渦般轉動，開始將來自李凡的意念驅除出體外，口中說道：

    “給我滾出去！”

    狂暴的力量向李凡的精神體湧去，隻是卻猛然撲了個空。

    鎮獄之主赫然發現，在他的意識之海中，並沒有李凡的影子，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突然之間，在這溫馨舒適的鎮獄之中，鎮獄之主感受到了陣陣寒意。

    他此時才發現，經過了這麽多年，他對自己的軀體好像並沒有那麽了解，他對自身精神體的一些狀態，似乎也脫離了掌控！

    就在這時，李凡的聲音再次悠悠響起：

    “前輩，你曾經所做的一切，所發的宏願，我十分敬佩，曾經我甚至將您當做了人生的偶像，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從未想到，您竟然會被惡念侵染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令天下英雄落淚……”

    “我明白，這絕非您的本意，您當初所立的石碑還在，那才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鎮獄之主！”

    那熔岩與白骨王座之上的身影此時不停顫抖，似乎正在進行激烈的內心鬥爭，甚至就連整個鎮獄都因此而顫動旋轉，其聲隆隆，將外麵的大地犁出道道溝壑。

    “滾出來！”鎮獄之主發出狂吼，神力亂流在周圍不斷湧動，形成了肉眼可見的風刃，將周圍的一些舊神和至尊主宰撕成碎片，“你一個小小凡人，又懂得什麽！？什麽人類，什麽舊神，什麽深淵，都不重要！不過是一些虛妄之物，沒有價值的塵埃！它們唯一的價值，就是成為我的助力，助我邁向無垠的宇宙！”

    他感覺自己已經鎖定了李凡的所在，就要找到他了！問題就出在之前融合到體內的兩枚神核之中！

    無論是收藏家還是守夜人的神核，都有大問題！

    必須找出來！

    意識之海中，鎮獄之主的意識如同一道刀鋒，正不斷剝開他自己的精神體，尋找其中的問題。

    此時守夜人和收藏家的神格雖然已經完全和他的精神體融合到一起，卻仍然能夠通過溯源找到其中的力量之源。

    與此同時，李凡的聲音仍然在不停響起：

    “說起來，獄主前輩將自我藏在極淵之中，又將本我和超我留在現實，收藏家是你的本我，守夜人是你的超我，這一切的出現，少不得你將原初的意念留在這具軀體之中……”

    “隻不過，我現在也突然想到，真正的收藏家已死，我所扮演的收藏家，也是我的本我，而我所扮演的守夜人，也就是我的超我，至於自我，並不是虛無，反而早就已經藏在這其中，而且是真正的主導者，擁有的力量甚至超出你我的想象。”

    與此同時，意識之海中，鎮獄之主的意識猛然撕開精神體的本源，那是一片混沌，由一束光和兩枚星辰組成。

    “找到了！”

    他發出一聲欣喜的喊聲，用意識之刃撕開了這片混沌。

    下一個瞬間，就在鎮獄之主的意識欣喜的感受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輻射，從那混沌之中彌漫出來！

    剛出現的瞬間，這力量就已經籠罩了鎮獄之主的精神體，籠罩了他的意識之海，甚至彌漫出他的身軀，向著周圍輻射開來！

    這力量是一股意識，是一股極為慵懶的感覺，仿佛一切都沒那麽重要，一切都懶洋洋的，隻想趴在辦公桌上，躺在床上，靠在沙發上，攤在地上，或者睡覺，或者玩兒手機，或者看個電影，或者幹脆發呆。

    這是一種由骨子裏彌漫出來的舒適感，一種漫不經心，一種玩世不恭，一種躺平。

    千言萬語幻化成無數個句子：

    有必要嗎……何必呢……累不累啊……無所謂了……懶得動……讓我靜靜……賤不賤啊……

    這力量帶有強大的負麵效應，鎮獄之主的精神體隻感覺在瞬間全身有一種空乏感，如同整個人在午後躺在了按摩椅上閉著眼睛讓人邊洗頭邊按摩，下麵還有兩個捏腳的。

    所有的鬥誌幾乎在瞬間煙消雲散，剛剛還洶湧澎湃的偉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緊接著，李凡的聲音再次響起：

    “離開我的身體。”

    立刻，鎮獄之主的精神體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斥力湧來，他竟然被這股力量直接排斥出了李凡的身體！

    鎮獄之中的眾神和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到，眼前的人類男子釋放出一道道令他們昏昏欲睡的舒適精神漣漪，緊接著就見一個頭戴黑火冠冕的蒼白鬼魅，直接從那男子的體內被彈了出來。

    鎮獄之主……被分離了出來！

    而且看鎮獄之主的模樣，好像還有些……懵逼和茫然？

    李凡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懸浮在虛空之中的鎮獄之主，再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和身體，現出一絲微笑。

    當處於生死關頭，感受到鎮獄之主的驅逐之力，他終於發現了之前從未注意過的力量。

    屬於他自身的力量。

    無論是守夜人還是收藏家的神格的本源，其實都源於人類對於安逸生活的向往，源於對庇護之力的渴求。

    而一直以來他所做的一切，無論是在中州異常局還是在清潔協會推行的各種高福利政策，也同樣引起了所有人類的共鳴。

    這些向往和共鳴，同樣悄無聲息的凝結成了來自信仰之力的神格。

    或者說，這個新生的神，這個一直都被忽視的神，就是他自己！

    守夜人，收藏家，李凡，同樣是三位一體，而李凡才是那個占據主導地位的自我！

    看著眼前的李凡所釋放出的神性光芒，鎮獄之主麵色愕然，森然道：

    “笑話！簡直是笑話！好逸惡勞貪圖享樂的品性竟然也能凝聚神力？這根本就不堪一擊！”

    說著，那從李凡體內分離出去的蒼白鬼魅打了個響指，鎮獄之中立刻探出密密麻麻的觸手和棘刺，如同利刃般朝著李凡刺去！

    他能夠感受到，李凡體內的力量極為軟弱，自己隨手就能將他滅殺。

    隻是就見李凡微微抬起眼眸，鎮獄竟然發出一聲悲鳴，隨後那些觸手和棘刺就此停住，就那麽懸停在半空中，緊接著轉身虎視眈眈的朝向鎮獄之主的精神體！

    李凡緩緩搖搖頭，說道：

    “前輩，你錯了，這並不是好逸惡勞，也不是貪圖享樂，而是生活的本真，是人性的本真。”

    “人類無盡的奮鬥，流幹汗水與鮮血，為得是什麽？是感受人世間的一切美好。”

    “不過這也不怪你，你已經被黑暗所侵染，早就已經忘記了人性為何物……”

    頭戴黑火冠冕的蒼白鬼魅現出一絲森然的笑容，說道：

    “笑話！什麽人性，什麽美好，和無盡的宇宙相比，和瑰麗多奇的無限現實相比，根本毫無意義！”

    李凡麵色平靜地說道：

    “個體容易迷失在宏大敘事之中，繼而失去人性，神也是如此。”

    話音剛落，眼前頭戴黑火冠冕的蒼白鬼魅已經瞬間神色一變，麵容變成了李凡的模樣，身形一閃朝他衝了過來，森然笑道：

    “什麽人性神性，我就是你，吞了你，我就是人神一體！”

    李凡的半側身軀轉化成那蒼白鬼魅的模樣，麵無表情地說道：

    “你曾是我，我現在是你，殺了你，我就是你。”

    說話間，化作一道流光，與鎮獄之主對撞在一起！

    狂暴的精神力漣漪向著四麵八方擴散而去，整座鎮獄不堪重負，天花板上裂開一道如同血盆大口般的裂縫。

    就見狂暴的精神力旋風與無盡的火光中，兩個模樣相似的半人半神的生物相互角力，旋轉著衝天而起，在那道氣運之火的光柱之中，衝進虛空，撞破空間裂縫，墜入深淵，朝著極淵的深處而去！

    鎮獄之中，無數被束縛的人神望著遠去的兩個恐怖身影目瞪口呆。

    方昊顫聲說道：

    “原來……原來我遲到早退是為了人性的本真……”

    高雲雷望著鎮獄那裂開的穹頂，喃喃地說道：

    “等這事兒了了，我以後一定天天住在洗浴中心……”

    與此同時，昏暗的深淵之中，一顆顆死去的星球上，無數的深淵生物正從黑暗之中爬出，駐足而立，望著天頂之上那道巨大的空間裂縫，以及那兩個從空間裂縫中衝出的身影，不敢動上分毫。

    雖然那兩個身影並不大，它們卻能夠感受到其中強大的恐怖氣息，如同隨時能夠將整個深淵碾碎一般。

    此時兩個不停變幻外形的身影相互角力，旋轉成一個光球一般，直至向著極淵墜去。

    李凡此時一邊和眼前的鎮獄之主不停糾纏搏殺，一邊內心平靜的觀察著極淵的存在。

    一直以來，他都畏懼極淵，那是一種對於未知的恐懼。

    而現在，他與鎮獄之主大戰，墜入極淵之中，反而內心平靜了許多，隻想知道極淵之中到底是什麽。

    很快，兩個身影已經如同流星隕石一般，直墜那漏鬥狀存在的深處，而且還在不斷深入其中。

    李凡立刻感受到一股股來自深淵之中的黑暗亂流，無數的惡念和邪意，人類意識深處最黑暗的存在，正在周圍聚集，並且如同黑色的岩漿一樣，順著極淵緩緩向下流淌。

    之前他早就已經明白，深淵的存在本身來自於人類潛意識之中無盡的惡念，開辟出這麽一個詭異的空間。

    而在墜入極淵的過程中，他也終於感受到，極淵就是深淵之中的深淵。

    深淵之中的生物由黑暗的惡念凝聚，而這些生物的惡念，則產生了極淵！

    這是深淵的深淵，惡念的惡念！

    一同墜落的鎮獄之主似乎對這一切都十分畏懼，顯然並不想回到這裏，發出一聲悶哼，想要脫離極淵。

    李凡展顏一笑，上前死死抓住鎮獄之主的身軀，兩個存在立刻如同一塊巨石一般朝著極淵裏麵墜落。

    如果極淵能夠困住鎮獄之主，那就再好不過。

    自己和鎮獄之主一同被鎖在極淵之中，而鎮獄則徹底鎮壓那些舊神和至尊主宰，現實之中將迎來久違的安寧，毀滅世界的災難將徹底消於無形。

    比較可惜的就是困在鎮獄之中的那些人類……

    杆子哥，希望你們能原諒……

    察覺到李凡的想法，鎮獄之主不由發出一聲驚駭的咆哮，拚命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駭然發現李凡心意已決，視死如歸，無論他怎麽攻擊，始終不曾鬆手。

    此時兩個存在已經墜入極淵的深處，那漏鬥的中央，仿佛是一顆黑洞一樣，望之一片虛無，似乎能夠將所有東西都吸入其中。

    極淵那一道道螺旋形的階梯的最深處，一片巨大而寂靜的黑色虛無之中，李凡緊抱著鎮獄之主，如同墜入幽深湖水的一塊巨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又或許是永恒，他們終於墜入這黑色的虛無之中，墜入了極淵的最深處，猛然墜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完全黑暗！

    鎮獄之主此時不再掙紮，李凡同樣麵色平靜。

    仿佛在迎接最終的審判。

    下一個瞬間，一片柔和的白光，撲麵而來。

    李凡隻感覺自己眼前的景象一轉，隨後仿佛身軀消失，隻剩下一個視角，正從空中俯瞰。

    就見大地之上一片餓殍遍野，舊神奴役著人類，那些神話生物則以人類為食，凡人隻是可消耗的塵埃，一片人間地獄的景象。

    隨後視角回到一座山上，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持劍下山。

    望著悲慘的世間，男子勃然大怒，拔劍而起，開始和諸神對抗。

    一人一劍，獵殺神明。

    然後是無盡的廝殺，男子被擊敗，放逐進深淵之中。

    在深淵中，他領悟了更強的力量，黑暗的力量，就連外形都發生了異化。

    以深淵之力建立鎮獄。

    征服深淵之後，他帶領深淵大軍和眾神鏖戰，勢如破竹。

    最終諸神死的死逃的逃，活下來的都轉入寂滅之中折服，男子又回到深淵，以探查極淵的名義，將大量深淵強者趁機滅殺，或者囚於鎮獄。

    極淵的最深處，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沒有生命，沒有一切的氣息，這裏是純粹的黑暗和惡意，人性的黑洞，如同惡的黑洞！

    而當男子最終一個人來到極淵的最深處，看到人類惡念的惡念，黑暗之中的黑暗，他也終於被這黑暗逐漸侵染了本心，對人類失望，生出了魔念。

    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人類本不應存在。

    然後就是那個引出所有強大存在的計劃，周密的安排。

    隻是當這一切都準備妥當的時候，他恢複了一瞬間的清醒。

    他要阻止自己！

    也是在這一瞬間的清醒之中，他利用最後的一絲力量，穿過時間和空間，在無數可能之中，打開了一個貫通兩個宇宙的細微通道。

    一個在地球上剛剛死去的精神體，被這通道牽動，進入了藍星，進入了那具剛死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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