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銀鳳嬸打了聲招呼，我們坐上了村子裏為數不多的大巴，輾轉四個小時換了兩次車來到市區。

    我們一路根本沒停，直接打了個車去市醫院，找到十號樓三層，消化內科。

    來到醫生辦公室，一屋子的人各自忙活各自的，根本沒人鳥我們，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有空的，我們忙問這裏以前有沒有個叫李家珍的病人。

    那醫生瞟了我們一眼，說出院了的啊，找病例去檔案室，打疾病證明找管床醫生，聽得我們雲裏霧裏，根本不知道醫院的機製是什麽。

    我說我們就是想來了解個病情，那醫生奇怪的看了我們一眼，“都出院了還了解啥，你們這些親屬，人家住院的時候咋不來了解，毛病。”

    這醫生賊衝，我們也沒什麽辦法，正捉摸著怎麽說才好，他又道：“咋了？舊病複發了？說吧幾床，管床醫生是誰，我給你們去查查。”

    我們哪裏知道是幾床哦，隻好說記不清了，管床醫生也不認識，隻知道病人的名字，以前在這個科室住過，能找到麽。

    那醫生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說你們這些親屬啊，天天說關心關心，連病人住哪兒是哪個醫生管都不知道。

    我和小道士隻能賠笑，那醫生抱怨了下，還是坐在電腦前，一個個文件夾挨個搜索，一邊問我們，以前得的是什麽病啊，什麽時候複發的，有哪些症狀，怎麽還不快送到醫院來，病情這個東西是會變化的，光了解以前的沒用啊……

    我和小道士支支吾吾，什麽也答不上來，眼看著其中一個文件夾的搜索結果裏麵，跳出了個包含“李家珍”三個字的文檔，那醫生回過頭來，皺起眉毛疑惑的說：“什麽都不知道，你們真的是病人家屬？”

    我說是啊。

    那醫生道：“那你倒是說說她以前得的什麽病。”

    “好像是……胃癌？”

    我眼睛轉了一圈，隻能瞎波兒猜，記得這裏是消化內科，一提到消化我能想到也隻有腸子和胃了，隻希望千萬要猜對了才好。

    沒想到那醫生一聽，立刻“謔”的一下站起來，黑著臉看我們，手往門口一指，冷冷的道：“出去。”

    我一下就急了，眼見著文檔都出來了又不能看，這不鬧心的麽，忙說別啊，我們真是李家珍的親屬，都一個村的呢。

    那醫生直接上手攆人，“你們得了吧，親屬能連自個兒家人得了什麽病都不知道，快走快走，我們是堅決不會泄露病人隱私的，再不走我可要叫保安了。”

    我和小道士就這麽被攆出來，像兩條戰敗的狗，焉頭聳腦的坐在十號樓下的台階上，拿這種堅守原則的人，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說，要不咱們包個紅包？

    小道士說這不逗麽，包個一萬以下的，人家看的上麽，包個一萬以上的，我們這躺活計就算做完了也才能拿兩萬呢。

    可把人給愁的，我正捉摸著該怎麽辦，突然小道士推了我一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剛才那醫生正從十號樓裏麵出來。

    此時天已經黑了，也許他是下班晚，奇怪的是，他剛一出十號樓的大門，就有個藍衣服的小女孩，輕飄飄的騎上他肩膀，抱住他的頭。

    那醫生像是感覺到到什麽異樣般，撓了撓脖子，手指穿過小女孩的身體，什麽都沒摸到，然後他打個噴嚏。

    我和小道士對望一眼，趕緊跟上，那醫生走到停車場，上了一輛車，小女孩從他肩頭飄下來，落到副駕座上。

    發動機的聲音響起，汽車緩緩起步，我忍不住懟小道士，他娘的你都這麽大把年紀了怎麽就不能存錢買輛車呢，現在好了，要跟丟了吧。

    小道士氣得不行，說袁萱你也好意思說我，你不也天天用11路麽。

    我們兩在那兒幹瞪眼，眼看著汽車從我們麵前駛過，迎麵來了一輛出租，停在不遠處，走下來兩個人，空車的燈亮起。

    我跟小道士趕緊跑過去，“啪”的一聲關上門，指著後麵大喊：“快快跟上跟上，對，就是黑色那輛。”

    走過幾條街，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小區，那醫生停好車，又去外麵的小菜館買了一碗炒飯外帶，藍衣服的小女孩依舊坐在他肩膀上，兩條細弱的小腿隨風一蕩一蕩的。

    我和小道士兩個業餘跟蹤者，不近不遠的吊在後麵，索性沒人發現。

    跟著他走到居民樓，我正捉摸著難道要看他回家，我們可不能跟著闖到別人家裏麵吧，就看到那小女孩這時候動了。

    她輕飄飄落下來，伸出雙手，對準那個醫生，做了個推的動作。

    我心說不好，這鬼娃娃要幹嘛，跟小道士一起衝上去，然而離得確實有些距離，跑到一半的時候那女孩兒雙手已經到了人身上，她發力，醫生就像被什麽東西撞到似的，一下向後倒去。

    小道士比我快了幾步，本來要去拿那鬼娃娃的，突然一個轉向，拖住那醫生向後退了好幾米，翻身擋在他麵前，接著就是一聲巨響，前麵的位置赫然砸碎一個花盆。

    瓦片四濺，我雙手護住臉，感覺到有泥土飛射到我身上，抬頭看了看高聳的電梯樓，又看了看那個花盆。

    如果沒有那一推，這個花盆將會砸在那醫生的腦袋上，二十幾層樓落下的高空墜物，速度會帶來什麽樣的力道，不用多講。

    我轉向那個小女孩，她正笑眯眯的看著醫生的位置，輕輕說了聲：“天陽叔叔，謝謝你每天晚上給我講故事。”

    接著她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像螢火蟲散去，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小道士把那醫生扶起來，後者似乎還未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愣愣的站在那裏，盯著碎裂的花盆發呆。

    很久之後他才僵硬著腦袋轉向小道士，睜大眼睛說：“有人推我。”

    這家夥的關注點，一般人不是應該慶幸自己大難不死麽，小道士沒好氣的說是啊，一個小女孩兒，穿藍色的衣服，紮兩個小小的馬尾，看起來挺可愛的樣子，你認不認識啊。

    “我沒看到什麽小女孩啊。”他奇怪的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