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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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宮。
嬴慎來到章台宮的時候,嬴政原本用於批閱公文的案桌上,隻放著一張紙。
嬴政正提筆閉目,似乎在醞釀著準備寫什麽。
察覺到嬴慎進來,嬴政隻是略微一挑眉,但並沒有理會嬴慎。
嬴慎也沒有在意,照常行禮問安後,站在原地默默等候著嬴政的問詢。
良久,嬴政睜開眼,提筆在紙張寫下一個字後。
依舊沒有開口,隻是眼神冷漠地看著紙上的字。
似乎對自己寫下的字,十分反感。
而嬴慎之所以知道是一個字,是因為嬴政隻用三筆就寫完了。
“你覺得衛莊如何?”
嬴政的問詢讓嬴慎略感意外,本以為嬴政會直接問自己其他事來著。
但嬴政的問話由不得自己遲疑,嬴慎隻是閉目回想一番,拱手答道
“衛莊先生,不愧鬼穀縱橫之名。”
雖然看上去,衛莊使用武力多過於使用智力。
但並不代表此番機關城之行,衛莊就沒有閃光點。
衛莊的設計布局如同他的劍一般。
講求攻於技,以求其利。
不管是設計安排墨玉麒麟潛入機關城,盜取圖紙,製造內亂打開墨家防守的缺口。
還是想到用“鳩羽千夜”,在墨家關鍵地點下毒,為秦軍能夠輕而易舉進攻墨家機關城設下伏筆。
都可以看出,衛莊的智計跟他的武功一般都很強。
墨家可是還有個醫仙的存在,如果沒有衛莊的連番設計。
下毒之事一旦被發現,墨家有了防備,想要攻入墨家機關城可沒那麽簡單。
嬴政點點頭,想起戰報上破城的過程,惆悵道
“墨家數百年的積累,竟在此人手下,短短數日之間一朝喪盡。”
“衛莊的確不愧鬼穀縱橫之名。”
嬴慎見狀,朝嬴政正色道
“衛莊先生確實智計高超。”
“但兒臣認為父皇不必為一罪人傷感。”
“哦?”
嬴政沒想到自己還沒向嬴慎問罪,他反倒跟自己說起衛莊的罪責來。
饒有興致地看著嬴慎反問道“他有什麽罪?”
嬴慎深吸一口氣,聲音鏗鏘有力地答複道
”衛莊先生空有才華,但遊離於朝廷之外,不尊秦律,目無法紀,不為大秦所用。”
“這便是他的罪。”
嗯,韓非表麵上就是這麽死的。
政爸爸這樣霸道的人,絕對不會看著一個有能力的人,卻不為大秦所用。
這麽說沒毛病。
微微頜首,嬴政自然聽說過李斯跟衛莊的談話過程,自然也知道衛莊不會為秦國所用。
但嬴慎說這是他的罪,還是令嬴政莫名感覺到舒適的。
“這就是,你千方百計讓他跟墨家結怨的原因?”
嬴政神色不明地看著嬴慎詢問道。
嬴慎雖然在被圍剿的時候殺了很多人,但墨家攻破後。
嬴慎一反常態,並沒有再殺人,隻以活捉為主。
墨家大部分仇恨,後來都轉移到了衛莊跟流沙的身上。
原本嬴政還以為嬴慎是故意放水,現在看來……
他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衛莊先生武藝高強,如同蓋聶先生一般。”
嬴慎斟酌著說道
“若調度大軍剿滅隻為剿滅流沙等人,得不償失。”
嬴慎也是等大軍開拔前去覆滅機關城的時候,才大概想到一些事。
為什麽嬴政不直接派遣大軍追殺蓋聶。
不說調遣大軍是否能追捕道蓋聶跟天明二人。
但隻為了兩個人大動幹戈,隻會讓六國餘孽認為大秦外強中幹。
對付兩個人都要動用大軍的秦國,可不會讓眾多反秦勢力害怕。
也隻有為了覆滅勢力龐大的墨家,才值得嬴政派兵圍剿。
“但若流沙眾人與墨家等反秦勢力結怨。”嬴慎十分坦然地說道
“即使未來流沙與墨家等反秦勢力為了某個目而聯合,也必不能長久。”
雖然未來會有張良跟蓋聶居中調和,但該上的眼藥水還是要上。
隻有讓這些勢力之間彼此仇恨割舍不開,關鍵時刻要破壞他們的合作才容易。
“不錯,既不能為我大秦所用,便幫他找個對手。”
嬴政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嬴慎的想法。
嬴慎剛送了一口氣,便聽嬴政威嚴地聲音再次響起
“但你自作主張,私放墨家眾人,僅憑這個理由不夠!”
略微歎息一聲,自己這個政爸爸可沒那麽好糊弄。
自己放墨家的人一馬,當然不可能隻是為了給衛莊找點麻煩。
隻能半真半假的忽悠他了。
嬴政罕見的表現出怒意“朕給你一個機會解釋。”
嬴政可以容忍嬴慎對衛莊有一些小心思,也可以容忍嬴慎在一些事情上表現出他的仁義。
但違抗自己的命令,嬴政就無法容忍了。
“兒臣不敢自作主張,兒臣隻是是遵從父皇之命,覆滅墨家機關城。”
“但覆滅墨家,父皇沒有明旨,兒臣認為不妥,便沒有下死手。“
說道這,嬴慎看著麵色越發陰沉的嬴政,略微歎息。
自己何嚐不知道自己作為大秦公子,這樣做有點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呢。
事實上,隻要是謀逆之人,不管因為什麽理由。
站在自己的身份位置上,都應該殺了才好。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震懾住其他想要反抗秦朝統治的人。
但在秦時,這個可以說是被幻想出來的世界。
那些反秦之人,還真就不乏有那種一心為天下蒼生的。
很多都真的是因為秦時的一些六國故地的百姓過得比較苦,才決意反秦的。
而墨家,因為其學說教義,大都是這樣的理想主義者。
從高漸離對自己放水的情況來看,就知道了。
如果連這樣的人都無法爭取過來。
嬴慎還不如想著種田,暴兵。
等個天下大亂,重新打一遍天下了。
但嬴慎不希望看到那樣的情況。
因為那樣死的人會更多。
“有何不妥?”贏慎隱含怒意地問道。
迎著嬴政不滿的目光,嬴慎反問道
“敢問父皇,若墨家全體覆滅,可能令其餘反秦勢力打消反秦的念頭?”
嬴政聞言眉頭一皺,但並沒有回複嬴慎,嬴慎既然提出這個問題,又已經做下那些事,說明嬴慎心中有了一個答案。
嬴政倒想聽聽看嬴慎是怎麽想的。
“不會!”
嬴慎很肯定地說道
“打草驚蛇,其餘反秦勢力聽聞這個消息,隻會藏得更深。”
“行動更加隱秘。”
看到嬴政沒有反駁自己的話。
嬴慎繼續說道“相反兒臣放他們一馬,不僅可能令衛莊先生與墨家殘餘對上。”
“更重要的是。“
嬴慎遲疑了一會,方才說道
“兒臣想試著看看,是否能找到一條路,消弭六國遺民與秦國之間的仇恨!。”
“若能消除仇恨,得到天下百姓的信任,六國反秦勢力隱藏地再深亦無用處,天下百姓不會願意跟隨他們造反。”
“信任?”贏政低吟一聲,聽著嬴慎繼續說道。
“不錯,反秦勢力能夠慫恿百姓,無非就是借著對我大秦的不信任。”
事實上,何止是不信任。
還有太多太多理由的了。
但嬴慎知道自己不能多說些什麽。
隻能等未來自己有能力才能去改變。
敢當嬴政的麵細數他的過錯的人,還沒出生呢。
自己說出來隻能觸怒嬴政。
皇帝是不能有錯。
錯的隻是能那些陰謀造反的人。
以及自己。
“所以,你想用你的仁義,讓他們信任你?嗬!天真!”嬴政看著嬴慎十分不屑地說道。
“兒臣知罪,願意領罰。”嬴慎沒有再反駁嬴政。
自己在做決定做這個嚐試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預料了。
自己是肯定要被嬴政懲罰的,隻有這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至於罰什麽,那就看嬴政的心情了。
“回宮去罷,你的懲罰,朕會派人送給你!”嬴政說完背過身子,不再看嬴慎。
“謝父皇恩典。”
不管是什麽懲罰,自己都隻能受著了,但以自己的公子身份,最多像扶蘇一樣,去趟邊疆。
“仁義?”
嬴慎走後,嬴政看著案桌上,自己在紙張上寫的大大的“仁”字。
心中並不如表麵上平靜,嬴慎的話,嬴政隻是信了七八分。
嬴慎到底是個什麽想法,贏政還是能猜出一些的。
但嬴政不準備戳穿他。
至少,嬴慎讓嬴政明白,他隻是讓人看到他的仁義,用仁義之舉達成自己的目的罷了。
而且即使嬴慎不這麽做,墨家實際上也不會覆滅。
至於原因……
當然,能放嬴慎一馬。
也是因為他放水的舉動並不明顯,還讓秦軍避免因為墨家啟動青龍損失慘重的緣故。
不然嬴政想放,都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放過他。
但罰肯定還是要罰的,嬴慎恐怕也在期盼著自己罰他呢。
“朕倒要看看,靠著你所謂的仁義,你能走多遠。”
……
懲罰很快就下來了。
“果然,政爸爸還是知道自己的一些小心思的。”
自己的說辭實際上還是有一些漏洞的,政爸爸能夠看穿自己嬴慎並不驚訝。
但想起魏達傳令,嬴政讓自己閉門思過一個月的事。
嬴慎隱約覺得不對,有點雷聲大雨點小了。
但至少,政爸爸願意陪自己演場戲給天下人看就足夠了。
當然,如果能不收回自己的職務以及兵權就好。
還好,嬴慎通過公輸朝了解到。
嬴政並沒有撤銷“陷陣營”的名號。
“陷陣營”此番表現確實亮眼了點,嬴政自然不會就這麽把這麽強力的兵種給廢掉。
甘良他們應該會直接去到藍田大營。
在那邊補充兵力後。
重新整軍。
雖然自己現在不是“陷陣營”的統領,但這隻由自己注入軍魂的軍隊。
未來必定會再次為自己而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