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李斯,瘋狂的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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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陽,丞相府。

    李斯隨手拿起卷竹簡。

    “小鹿,現在如何了?”

    “稟家長,少主在賣刨冰。”

    “刨冰?”

    “就是以果漿摻了些冰。”

    “真是個混賬!”李斯狠狠揮手,竹簡頓時砸在桌子上,臉色鐵青道:“老夫貴為左丞相,爵至徹侯。他是老夫幼子,卻去當個賈人,做這苟且買賣。老夫將他送至涇陽,是要讓他成人,還得學些東西。就算是做些匠活,做那筒車水排,老夫都覺得他是學有所成。”

    李斯臉色鐵青,氣的是吹胡子瞪眼。

    因為李鹿這家夥,他最起碼少活十年!

    好端端的正路不走,就想著些歪門邪道。

    他已是足夠退讓,也不強求李鹿去學習律令。隻要他老老實實的,再做些匠活也沒什麽問題。他在秦國多年,積攢的人脈關係足夠讓李鹿進入將作少府。再幫著運作,今後就算成為少府都不是沒可能。

    可現在倒好,這小子跑去做買賣?!

    怎的,還缺錢不成?

    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商賈。他們家族中也有做買賣的,但那些可都是旁支,地位和隸臣妾沒什麽區別。這麽做也是為了維係家族開支,他本質上還是不喜歡商賈。

    現在倒好,他兒子跑去做買賣!

    這事要傳到鹹陽,他的老臉往哪擱?

    “這又是那卓草所授意的?”

    “好像是的……”

    “這家夥!”

    李斯恨得是牙癢癢。

    這要換個人,早把他骨灰都給揚了!

    明明有足夠的學識才能,偏偏幹這商賈買賣。卓草自己做也就罷了,畢竟他本身就是商賈。而且他還年輕,就算做出點出格的事來也沒人會追究。更別說卓草現在可是天賜奇人,屢屢獻策立下大功,秦始皇對他又極其寵信。

    李斯能怎麽著?

    除開生悶氣外,別無他法。

    “府上冰塊都所剩無幾,那卓府莫非還挖鑿深井儲冰不成?用冰摻果漿,這想法倒是新奇。隻是這價錢想必會比較高,買的起的人必是寥寥無幾。好端端的做這買賣,李鹿這小子絕對是被那卓草所誆騙的!”

    李斯信誓旦旦的開口。

    他有種感覺,卓草就是在報複他。

    知道他處處更正秦律,便讓李鹿做買賣。

    這招可真是夠狠的!

    至於刨冰這玩意兒,他是不覺得會有什麽銷量。現在天氣炎熱,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冰塊祛暑降溫。鹹陽城各家勳貴都差不多,他們自個兒都不夠用的,更別說拿出去賣了。

    刨冰賣的價錢低,那還不如自己用。

    若是賣的高了,肯定也沒幾個人願意買。

    在李斯看來,擺明就是卓草自己賠本賺吆喝。目的就是要讓李鹿去做買賣,通過這種手段來報複他。

    呸!惡心!

    “家長……您誤會了……”

    “嗯?”

    “少主這買賣生意好的很。”

    “嗯?!”

    李斯頓時就驚了。

    難不成卓草真的在做虧本買賣?

    不可能!

    卓草恨不得是把石頭都給榨出油水來,就算要報複他也絕對不可能做虧本買賣。

    “到底怎麽回事?”

    “聽說,少主現在還會變仙法!”

    “???”

    仙法?!

    “對!剛開始這買賣其實並不算好,後來少主施展仙法,當著來往商賈黔首的麵憑空將水凝結成冰。當時很多人都親眼看到咧。價錢也便宜的很,就這麽一大碗隻要一錢。一天能賣上千碗,整個小澤鄉都是絡繹不絕。”

    “……”

    李斯傻眼了。

    凝水成冰?

    仙法?!

    “你的意思是,水直接變成冰了?”

    “是的,吾親眼所見!”

    老管家認真的頷首點頭,無比篤定。連說帶比劃,要多神奇就有多神奇。對於他說的話,李斯自然是不相信的。這事或許是真的,但李鹿絕不可能會什麽仙法。要真有這本事,何必要跑去賣刨冰?

    “是這樣……”

    聽完老管家所言,李斯反而更迷糊了。

    他總覺得這事很古怪。

    這麽算的話,賺的錢的確不少。

    可問題在於,到底是如何做到凝水成冰的?

    “去準備車架,老夫要親自過去看看!”

    李斯雙眼微眯,透著幾分冷意。這裏麵絕對有貓膩,而且肯定和卓草有關。先前秦騰搞出來個菽乳,在鹹陽是賺的盆滿缽滿。買豆腐的人是絡繹不絕,就因為物美價廉,老少鹹宜。甭管是勳貴還是黔首,全都能買得起。

    因為菽乳好賣的緣故,菽豆價錢愣是漲了上去,而這些都是卓草的計劃。大規模種植菽豆,到最後隻會讓菽豆價格暴跌,到時候是糧賤傷農。現在倒好,整個關中地區的菽豆價格都開始緩慢上漲。

    他有種感覺,這凝水成冰也是卓草的用意?

    不成不成,他必須得去看看!

    這買賣要是好做,他必須得橫插一腳。

    他是瞧不起商賈,可還不至於有錢不賺。

    他不做買賣,不代表李氏其餘人不做。

    看看秦騰這家夥,菽乳買賣做的是風生水起。還安排旁支到關中各縣開工坊,活脫脫的連鎖店模式,直接把這買賣給壟斷了。這幾日看到秦騰,這老小子嘴都快笑歪了,賺的是盆滿缽滿。

    按秦騰的說法,再往後就朝著別的郡縣開。以後他秦氏豆腐,必將名滿天下。單單靠這豆腐,他秦氏旁支今後也算是有了謀生。

    這李斯能不眼紅?

    別看他當麵說不過如此,實際上他這就是酸的。

    ……

    ……

    小澤城。

    “刨冰刨冰,好吃的刨冰。”

    “一錢一碗,童叟無欺。”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關關拿著喇叭不住嚷嚷著。圍觀的商賈黔首非常多,把這攤位牢牢包滿。有商賈掏出枚半兩錢,順手端起陶碗。裏麵是山桃汁,搭配刨冰不光是酸甜可口還消暑止渴。一大碗喝完後,這商賈還相當不滿意,再掏出枚銅錢再來一碗!

    “鹿哥,趕緊再整點刨冰!”

    關關趕忙嚷嚷著。

    他就是雎鳩的胞弟,隻有個乳名關關。按卓草的說法,取個女娃的名字好養活。說白點其實就是他實在不知取什麽名字,幹脆搞個關關雎鳩。他這麽說後,辰伯就這麽定了下來。

    雎鳩要在家裏頭照顧老媼,還要帶著人摘野果。刨冰這玩意兒本身就容易吃壞肚子,卓草就告誡過他們。去賣刨冰沒什麽,千萬別圖省事兒直接用硝石融水後凝結成的冰,野果必須得洗幹淨。

    現在正值夏季,山上的野果很多。口感味道不好說,但數量相當驚人。很多有經驗的老農,都會將這些野果摘下來用以製果脯。等到了冬天後,便會自陶罐中取出,是稚童最喜歡的零嘴。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品嚐到難得的甜味。

    李鹿黑著臉,順手把硝石放至陶缸內。再把盛滿清水的銅盆放至中間,而後便幫著胡亥把果漿提前拿出來。這些果漿自然是都摻過水的,起個稀釋作用,同時也為了節約成本。

    有什麽樣的師父,就帶出來什麽樣的徒弟。他們這麽做,那完全是和卓草有樣學樣,誰讓他起了個好頭呢?

    即便如此,購買者照樣是絡繹不絕。

    關關不住吆喝著,來來往往的商賈都願意停下來花點錢買上一大碗嚐嚐。本身價錢就低的很,不過區區一錢而已。就算去客舍,那也隻能買上碗粟米粥,撐死再搭配個菜羹。現在天氣熱,來上碗刨冰剛好還能解暑。

    足足忙活一上午,果漿是全都賣光。關關數著一枚枚的銅錢,臉上滿是笑意。這幾日賺的很多,幾乎是沒什麽成本。山上野果他們出價爽快,賣的人也很多。今天粗算利潤少說也得有六百錢,分到他手裏也能有上百錢。

    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掙這麽多!

    一天合算三石粟米!

    這誰敢信?!

    等辰伯回來,估計能被嚇死!

    “鹿哥,這太多了!”

    “一般般吧。”

    李鹿這真不是在顯擺。

    上千錢都不夠他在鹹陽揮霍的。

    有聰明的商賈大概看出了些許貓膩,專門問他這凝水成冰是怎麽做到的。甚至還有出高價錢,希望能換取秘法的。李鹿本來想效仿卓草搞個加盟什麽的,就像是當初秦騰那樣。秦騰能做菽豆買賣,可都要把利潤分卓草份。

    隻不過後來他就放棄了,畢竟這法子是卓草教的。李鹿的確是混賬的很,可他並不蠢笨,不是分不清對錯。他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隻是有時候刻意做錯事氣人而已。對卓草,李鹿還是相當尊敬的,所以他就讓商賈直接去找卓草。

    能否做成,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到最後,大頭還是讓卓草給賺去。

    他那天回去,恰好看到有商賈樂嗬嗬的離開卓府。從那人的表情,李鹿就能看出來肯定是得手了。對於此事,李鹿開始很不能理解。在他看來,他這麽做不就是擺明把錢讓別人賺?

    後來卓草就告訴他了,別把旁人想的那麽蠢笨。就說這消石製冰,用不了多久肯定會被人所知曉。與其被人山寨,倒不如搞個一錘子買賣,想要這法子的直接給三千錢。至於後續能否賺錢得利,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嘶……學到老活到老!

    “你這刨冰還有嗎?”

    就在三人數錢的時候,就有人站在攤鋪前。長得是濃眉大眼的,頭戴梯形板冠,這是四級爵位不更的象征。腰間佩劍,身高約有八尺並不算高,隻是體型極其壯碩。說起話來是甕聲甕氣的,長相倒是和卓彘有些神似。

    “沒咧,明天再來吧!”

    關關起身招呼。

    不放過任何一個客人,這是他的原則。

    今天沒吃上無所謂,明天再來便是。

    “沒了?這不是還有嗎?”

    “這些不能吃的,而且也沒果漿了。”

    關關指著硝石做成的冰,搖了搖頭。同時還把陶罐取出,這裏麵是一點果漿都沒了。

    “這刨冰為何不能吃?”

    “有毒的。”

    “有毒你還敢賣?!”

    壯漢眼神頓時就變了,右手更是按在劍柄處,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在秦國知情不報也是犯法,像這種奸商都該拉出去掛樹上!

    關關見狀連忙解釋道:“這位壯士勿要誤會。這些冰水都不能食用,隻能用這銅盆內的刨冰。”

    “為何?”

    “這都是機密,不能外泄。”

    壯漢眉頭緊蹙,冷冷道:“汝勿要以為年紀小,某便不敢動手。某自北郡而來,沿路見過諸多奸商匪盜。小小年紀不去操持農事,偏偏幹這下作的商事!”

    “下作?!”

    李鹿當即站起身來,麵露不善。

    仗著自己有不更爵位,便敢放肆?

    給他臉了還!

    “做買賣是你情我願的事,何來下作?”

    “商賈不從農事,就是下作!”

    壯漢甕聲甕氣的開口,麵露篤定。

    “罷了罷了,某也不與你們這些稚童計較,真想看看你們翁媼是怎麽教你們的?看你們年紀也不大,想來也都是窮苦人家。某好歹也是不更,更是被調至此地的亭長,汝等怎能不作揖行禮?”

    卓絳重重的哼了聲。

    但是很可惜,隻換來李鹿的白眼。

    區區不更,也敢在他麵前放肆?

    “你想見吾翁媼?”

    “怎的?”

    “吾翁為當朝左丞相,你去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