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武安君祠,李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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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將軍武安君李牧祠!”

    香案上擺著靈位牌,篆刻著排小字。卓草精通列國文字語言,所以知道上麵寫的什麽。望著青年作揖叩拜,英布的人眼神皆是變了。特別是呂澤他們,神色更是極其複雜。

    大白天的在這祭拜李牧?

    這小年輕活膩歪了?

    呂澤知道卓草臥底的身份,可其餘人未必知曉。若是私底下碰見,他就是上前叩拜上香都不成問題。他的父親呂公可是多次提及李牧大名,還說當時趙國雖然敗局已定,可要是李牧還活著,秦國就算能滅趙自身也會消耗頗多。可惜,一代名將卻遭諂臣陷害冤殺!

    先前他們遊曆趙地,也遇到有人祭拜李牧的。不過那時候都是偷偷摸摸在深山老林裏頭,而且大部分都是夜晚。他與其翁也上香祭拜,以表心意。

    卓草現在若是不管,隻要被人舉報那他可就慘了。要知道他本就是趙人,這事也是可大可小。若是深究,那他就等同於是要造反!

    “卓君,你看這該如何處置?”

    “處置什麽?”

    “他在此祭拜趙國亡將李牧,不管嗎?”

    “沒必要。”

    卓草自戎馬跳了下來。

    李牧都死了十來年,趙國也早就亡了。人家趙人緬懷李牧,那也屬實正常。同樣都是武安君,同樣都死的極其慘淡。白起死而非其罪,像杜郵一帶很多秦人都會自發為其立宗祠。

    有的時候堵不如疏,他記得後世某些朝代還會給前朝的武將追封什麽的,像是什麽武廟十哲七十二將這些。搞這些,自然也是為了收買人心,免得出什麽亂子。

    像李牧這樣的名將可不光隻是和秦國交手,他打匈奴同樣是把好手。卓草是覺得就算祭拜李牧,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若是好好宣揚,沒準還能化解往日的仇恨,對秦國興許還有好處。

    “左庶長何意?”

    “我來祭拜李牧將軍。”

    “你是秦人……”

    “秦趙同源,諸夏一體。不論是秦人還是趙人,亦或者是楚人還是魏人,其實都是諸夏,現在也沒這些區分。李牧將軍大敗匈奴,為邊陲贏得十餘年的太平。如此名將,吾也極其欽佩。可惜吾從未見過其英姿,隻得在此上柱香聊表心意。”

    李左車望著卓草,一時間也是啞口無言。對於卓草的回答,他不知該做出如何評判。明明放過了他,可說的似乎又對秦國沒什麽怨恨,這家夥到底是幫哪邊的?

    “左庶長還記得武安君的功績?”

    “那是當然,不光我記得,千百年後同樣有人會記得。而且我還聽說,有人將其評為戰國四大名將,與廉頗白起王翦齊名。你想想這麽多年來,有此殊榮的可是隻有他們四人,哪個不是戰功赫赫?”

    “四大……名將?”

    “對,就類似於四大公子那樣的。”

    李左車雙眼泛紅。

    他沒想到,卓草對李牧會有這麽高的評價。

    李左車還是很客觀的,他雖然痛恨秦人,但白起王翦二人被稱為名將絕對不成問題。白起一生從無敗績,因他而死的士卒就有上百萬人。光長平一戰,便足足坑殺四十萬趙國降卒。至於王翦更加不用說,可以說是秦滅六國的最大功臣!

    “來來來,都給武安君上香。”

    “我們也得如此?”

    “當然!”

    “……”

    “……”

    李左車看著他們一一上香作揖,此刻也已打消疑慮。如果卓草沒心思反秦,又怎會這麽做?剛才說的這些話,隻怕都是幌子而已,純粹隻是為了能祭拜李牧。

    看來,卓草真的是他們的臥底!

    “左庶長……其實吾本名並不叫木車。”

    “我知道,李左車嘛。”

    “你……”

    李左車瞳孔頓時放大,不可置信的望著卓草。他這名字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他這些年都是用木車這名字行走江湖。

    卓草是如何得知他的真名?

    難道是張良暗中告訴的?

    “昔日李氏三族被坑殺,李氏無後無子,所以汝就以木為氏。汝名為左車,就去左稱車。你不是李左車,能是誰?”

    其實,卓草純粹是猜的而已。李字若按小篆來寫,同樣也是上下結構,卓草這麽解釋也都能解釋的通。

    卓草昨天其實就懷疑過李左車的身份,畢竟這家夥不論談吐氣質都相當不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豪門勳貴。今日一大早又在他們的必經之地祭祀李牧,明擺著就是來試探他的。

    “嗬!卓君果然聰明!”

    李左車也沒再打算掩飾,點頭應下。

    “張良呢?”

    “你知道我與他的事?”

    “動動腳趾都知道。”

    這倆貨要不認識,卓草死都不信。他記得先前張良就曾跑路到河東郡,為此還把卓彘扣在這。他如果猜的沒錯,當時張良在河東住的地方可能就是李左車提供的。

    “那吾就帶卓君去見他。”

    “自是極好的。”卓草轉過身看向英布等人,“你們暫且在此地歇息,吃點幹糧,我去去就回。老驢,你要不要一塊去?”

    “同去同去!”

    “額也去!”

    “你就別跟著去湊熱鬧了。”

    看到激動的卓彘,卓草當即擺手拒絕。

    好端端的,你過去別又被扣下了。

    ……

    ……

    張良的藏身之地頗為隱蔽,約莫著在三裏地開外的山腳下。搭著個簡陋的茅草屋,裏麵還烤著火爐,窗戶半開著。張良就坐在火爐前,暖了兩壺好酒。看到卓草與李左車共同進門後,當即是站起身作揖。

    “卓君,多日不見分是想念。看到卓君與左車共同來此,想必左車也都明白。良已與你說過,卓君乃是我們這邊的人。”

    “所以我說你們能別三天兩頭來試我嗎?”

    卓草說這話都有些心虛,剛才他真沒多懷疑,純粹隻是想著祭拜李牧而已。畢竟他也是趙人,再加上後世經常聽李牧的故事,祭拜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所以,他這算是誤打誤撞讓李左車打消疑慮。

    至於李左車,在後世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秦末亂世,李左車輔佐趙王歇,為趙國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廣武君。隻不過後來被韓信擊敗,而後韓信還賞金千兩要活捉李左車。

    毋庸置疑,李左車自然是被韓信生擒。但韓信並未為難他,反而是親自給他鬆綁,以師禮相待,並向他請教攻滅齊、燕方略。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句話其實就是說李左車的。

    再往後韓信被殺,李左車是二話不說辭官跑路。後來隱居民間,在民間扶危濟困,廣使恩德。像是民間還有傳言,說他降冰雹於章丘,落滿溝渠而不傷莊稼。論兵法謀略李左車也不差,他還寫了本兵書《廣武君》,論述用兵謀略。

    “還望卓君見諒。”李左車長拜作揖,帶著濃濃的歉意道“卓君也知道吾現在是李氏唯一的傳人,所以吾絕不能走錯半步。卓君在秦國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怕有子房擔保,吾也不敢貿然行動。卓君要打要罵,吾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算了,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卓草非常大度的揮了揮手。

    “哈哈,說起來其實左車與卓翁也有些淵源。”

    “蛤?”

    “卓君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啥?”

    “昔日武安君三族皆被坑殺,便是卓翁斥巨資收買宮中人士,左車方能逃出邯鄲城撿回條命。你說,這是不是很有緣分?”

    “草……”

    卓草差點沒吐血。

    額滴親娘咧!

    那老家夥竟然這麽厲害?

    也就是說,他爹還救過李左車?

    “卓君似乎很不開心?”

    “不不不,我隻是很驚訝而已。”

    卓草連連擺手。

    媽了個巴子的!

    這麽重要的事,他爹竟然都不和他說?!

    等回去後,絕對要狠狠罵他兩句!

    “這些事卓翁沒和你說嗎?”

    “他鮮少會說這些。”

    “來,先喝杯酒暖身子。”

    張良給他們一人倒了杯,遞給呂澤的時候笑了起來,“還真是巧了,想不到還能碰到呂君,呂君來此是所為何事?”

    “過些天便是吾翁壽辰,便吩咐吾來鹹陽這買些東西。恰好知道卓君開了野草鏢局,所以就想著讓他們幫忙押鏢。自鹹陽至沛縣,攏共也隻要三千錢左右,實在是便宜的很。”

    “哈哈哈!”

    張良和李左車對視了眼,皆是爽朗的笑了起來。野草鏢局的生意現在很好,這事他們也都知道。他們好歹也算入股鏢局,能得兩成的利潤。有了錢後,他們就能大規模采購錢糧。

    等聽明白後,呂澤倒也很灑脫,笑著道“子房可別得意。吾與卓君可都商量好了,這次去沛縣就準備開分店的事,到時候就由我呂氏主持。嘿嘿,到那時還請子房多多關照了。”

    “我可還沒答應。”

    “咳咳……”

    “那這分店的買賣,怎麽分錢?”

    張良還是更關心錢的事。

    “既然要掛我野草鏢局的招牌,那肯定得要有個加盟費。也不貴,十萬錢就行,後續的利潤五五分成就好。”

    “嘶……這買賣劃算!”

    十萬錢加盟費看似驚人,實則不算什麽。相較於野草鏢局的生意,估計幾個月就能把加盟費賺回來。

    張良則是笑嗬嗬的看向李左車,“左車,吾剛才就說了,卓君最厲害的本事就是做生意,堪比範蠡白圭。這鏢局如何,左車也已見識。”

    “的確。”

    張良又看向卓草,帶著幾分試探道“卓君,吾聽說秦國推遲北伐,這事與你有關嗎?”

    “和我沒關係……”

    “難道不是卓君上諫給那暴君的?”

    “娘的,你們又懷疑我?”

    卓草差點就要跳黃河以證清白了,所有讀者都能證明,這事真不是他幹的。從頭至尾他也沒提過什麽意見,那都是韓信的意思,和他有啥關係?況且韓信也沒說要推遲,而是蒙恬的想法。畢竟要率銳騎北進,還是得挑春天更為合適。

    “咳咳。”

    “秦國果然還是藏龍臥虎。”

    呂澤在旁不住點頭,“這是自然。吾聽說那蒙恬三代為將,在北地郡戍守多年。寒冬臘月進攻匈奴,並非明智之舉。特別是今年天氣更冷,秦人自己都受不了,如何能討伐匈奴?”

    他們都是年輕一輩,看待事情也會更為客觀。秦國要是沒點本事,也不可能滅的了六國。如果秦國蠢的話,那被滅的六國不是更蠢?

    “對了,卓君為何要去沛縣?”

    “去做買賣。”

    “真的嗎?我不信。”

    “厲害厲害,這都騙不了你。”

    “那是為什麽?”

    “因為愛情。”

    呂澤瞳孔頓時收縮,略顯詫異的望著卓草。

    懂了!

    卓草這次到沛縣名義是要做買賣,實則是為了他妹妹!

    他把卓草當兄弟,結果這家夥要泡他妹妹!

    泡的好!

    他前些日子就和呂公說過,還說他爹算的準。卓草就是呂公口中的人中之龍,未來也能有番作為,就是裂土封王都有可能。等去了沛縣,他可得幫卓草創造機會。

    “卓君真會說笑。”

    “我t說真的你又不信。”

    “咳咳……”張良雖說略顯尷尬,卻又很快就恢複過來,笑著道“卓君既然準備要擴大鏢局,其實良就能幫忙。各個郡縣,良其實都有相熟的人。憑借鏢局不光能得利,還能借鏢局之名到處打探消息,操練死士。”

    “其實,我也有這打算。”

    卓草的確是考慮過這事。他選擇別人也行,隻是稍微費勁些。由張良幫忙介紹人開鏢局,那他則能不必管太多。這票人可都是反賊,現在得求著他辦事。若是他們敢暗地裏搞小動作,張良都不會饒過他們。

    “隻是這人選得謹慎些。”

    “這是自然。”張良顯得頗為自信,笑著道“像是會稽郡,大可以由項梁他們來管。我想卓君應當也知道,項氏在會稽可是頗具名氣,項梁更是認識諸多豪桀。有他幫忙,保證不缺人手。另外就是巴蜀漢中南郡等地,本就有諸多商賈往來,生意上也不會差。”

    卓草也不回答,就這麽看著張良。

    左看右看,看的張良都有些發虛。

    “良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你不是想搶生意吧?”

    “什麽?”

    “你現在不把心思放在反秦上麵,處處想著賺錢做買賣。子房,不是我說你,你這思想很危險呐。革命還未完成,同誌們尚需努力。你現在就光顧著賺錢,你還想不想反秦了?!”

    “……”

    “……”

    “卓君,我們這就屬你的買賣最多。”

    “嗬,你們真以為我想做買賣?”卓草拍桌子起身,“我告訴你們,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錢,我對錢沒有任何興趣。要不是為了反秦,你們以為我願意背上個商賈的罵名?我賺錢不是為了我自己,我為的是反秦大業!我可是連身家都給賭上了,你們還三番五次的試探我考驗我,寒心呐!!!”

    “……”

    “……”

    “別人說我信,卓君說我還真不信……”

    “行!這天沒法聊了,告辭。”

    卓草作勢就要走,還是呂澤連忙拉住。

    要把這位大爺氣走了,那他們咋辦?

    張良這家夥可真沒點眼力勁,卓草明擺著要損他們兩句,乖乖受著不就行了。非要和卓草抬杠,非要惹出點事來才高興。

    “來來來,勿要置氣。”

    “對,吾等隻是說笑而已。”

    “哼!”

    閑聊歸閑聊,卓草也沒忘記正事兒。

    “這裏距離邯鄲不遠吧?”

    “不遠,騎馬大概也就五天的路。”

    “……”

    總之,千萬別信他們嘴裏說的不遠。他們的路程從來不會按裏算,那都是按天算的。短則五六天,長則好幾個月。這年頭出去也不好受,下個雨沒準就會生病。

    很多人還羨慕秦始皇能到處旅遊,實際上壓根沒這麽舒坦。且不說出去巡遊動輒三五個月,路途顛簸也是相當難受。馬車的避震效果再好,也比不上後世的小汽車。更別說現在道路崎嶇顛簸,坐馬車會更難受。

    卓草會選擇騎馬而不是坐馬車,其實也有這個因素。有時候道路顛簸的很,能把他給直接震吐咯。

    “卓君是要去邯鄲開分局?”

    “並不是,我想找你幫個忙而已。”

    “什麽?”

    “幫我殺個人。”

    “殺個人而已,輕而易舉。”張良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卓君要殺誰?”

    “趙高。”

    “誰?!”

    “趙高啊,你也要加錢?”

    “卓君,你可知那趙高那秦國宗族。哪怕他受到牽連,三族都被貶斥至邯鄲,但也不容小覷。且不說他身邊有諸多高手,他自身也是中車車士,精通騎射劍術。尋常刺客麵對他,怕是都沒幾分勝算。”

    張良搖了搖頭。

    “卓君為何要殺趙高?”

    “我和他有仇。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那暴君素來偏私,先前趙高犯下死罪都能赦免,誰知道幾個月後是否會讓趙高官複原職。所以,我就想著先下手為強,宰了趙高!”

    趙高可是個禍害,留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