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給大秦治病,正告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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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草白了眼卓彘。

    “扁鵲這樣的神醫太少了,最後卻被嫉妒他的李醯所害。說他是草莽遊醫,醫術平平,還派刺客殺了他。而後麵的那些庸醫,又做了什麽呢?”

    “啥?”

    “有的巫醫醫術不夠精湛,可卻生怕別人看出來。所以他們就給病人治臉,讓病人臉色紅潤看起來就和常人相同。隻要臉上過的去,五髒六腑爛成什麽樣都無所謂。哪怕人死了,反正也和他們無關。他們還是聞名遐邇的神醫,受世人的敬仰。”

    卓彘連連點頭,他見過這種巫醫。好像把病給治好了,實際上就是表明功夫。回去都不用過夜,立馬就又複發。

    他對有本事的醫卜很佩服,可碰到那些個沒什麽本事的巫醫,那真是恨不得是活剮了他們。先前去穀口縣的時候,就有巫醫跳大神忽悠黔首。

    “還有種醫卜更可惡!”

    “啊?”

    “有些醫卜明明有些醫術,可就是瞧不起黔首。給勳貴治病是點頭哈腰,就如同犬見了主人。可麵對黔首卻偏偏極其冷漠,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黔首來治病,他不管病症就把黔首的嘴給堵上。說不出病,就等於沒有病。因為沒有病,所以就沒人懷疑他們的醫術是否高超,他們就能謀利。”

    “……”

    卓彘聽得是迷迷糊糊的。

    他見識淺薄,還真沒見過這種巫醫。

    再差的醫卜,都幹不出這種事來。

    “怎麽不說了?”

    “太誇張咧,不可能的。”

    “我也覺得不可能,可偏偏就有這樣的。”卓草長歎口氣,“現在秦國病了,就有巫醫堵住別人的嘴不讓說。好端端的律法製度,被他們無視踐踏。踩著黔首的血肉屍骨,坐在權利的寶座上大快朵頤,卻忘記秦吏的初心。”

    “秦國……病了?”

    “是啊。”

    卓草理所當然的點頭。

    “不是好好的嗎?你看秦國多強,橫掃六國,武德充沛,現在好得很咧!”

    “韓非曾言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

    “不懂……”

    “……”

    卓草撓了撓頭,隨手將燭台取了下來。

    “你看,這房宅是不是很奢華雄偉?”

    “和咱涇陽的房宅差遠咧。”

    “……”卓草無奈苦笑,“就算是咱涇陽的房宅,這小小的燭火依舊能令房宅化為廢墟。秦國現在看起來沒什麽問題,是因為當今皇帝能壓得住。若不根治,這些小毛病也會變成大問題!”

    短短十幾年的時間,秦國就轟然倒塌。

    要說毫無問題,那絕對是在騙自己。

    “好像懂咧……”

    “所以,要給大秦治病呐!”

    “那你到底是想反秦,還是要助秦?”

    “我要反秦,你跟著嗎?”

    “你幹啥我都跟著。”

    “那就成。”

    卓草笑著拍了拍卓彘肩膀。

    “早些歇息,明日就得趕回北地郡。”

    “成!”

    ……

    翌日清晨。

    望著徑直離去的馬車,呂雉則是注視著。因為是寒冬臘月的緣故,一大清早照舊是暗的很,旁邊還有家將點著火把。

    “左庶長走的可真急。”

    “皇命在身,也無法。”呂公捋著胡須,笑嗬嗬道“雉兒不必失落,以後接觸機會多的是。這幾日就先準備鏢局的事,等澤兒回來就能籌備開辦,還得靠他聯係相熟的豪俠。”

    呂雉沒說話,隻是看著遠處。

    “這一走,雉兒怕是就沒機會了。”

    “什麽?”

    “左庶長年紀輕輕就能力出眾,北伐若能大勝,怕是能爵至左更乃至更高。屆時,必有諸多王公勳貴拉攏,怕是會爭著搶著嫁女兒。雉兒聽說左丞相嫡長子李由去年娶了長公主,成為三川郡守。以左庶長的才能,怕是……”

    “這是必然的。”

    呂公倒是看的很透徹。

    他沒火急火燎的促成婚事,就有這考慮。

    “你也不必失落。聽澤兒提起過他的些事,他是相當的重感情。不論是妻還是妾,其實並無區別,不過隻是名義上不同。”

    “雉兒明白。”

    別看呂雉嘴上說明白,實則還有些不甘心。隻是她心裏也都明白,呂公說的沒任何問題。這年頭身份階級不同,就是無法逾越的鴻溝。呂氏看似是豪族,可在真正的勳貴眼裏頭什麽都算不上,否則也不至於因為郡尉而被迫舉家遷至沛縣!

    “韓人張良,見過呂公。”

    “張良?”

    呂公詫異的轉過身來,就看到個年輕人恭敬作揖。年輕人長的極其俊美,狀貌如婦人好女,氣質不俗。

    “原來是子房。”

    “良路上遇到些事,故此晚了一日,未能趕上呂公壽宴,還望呂公勿要介意。”張良作揖致歉,自袖中取出枚玉符,“這塊玉符乃是為呂公賀,呂公可莫要嫌棄。”

    “子房客氣了。”

    呂公與張良隻是有過一麵之緣,對他的評價也是相當的高。張良年紀雖然不大,卻是足智多謀工於心計。若生於亂世,絕對能有一番大作為。

    張良撚著短須,嘴角掛著抹淡淡的笑容。他其實並沒有晚,純粹是刻意而為之,他可不想讓卓草知曉他在暗中跟蹤。沿路跟過來,倒也沒覺得卓草有什麽問題,隻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多管閑事。

    管閑事也好,能積攢名聲。等將來起義,卓草揭竿而起就有一大票人追隨,這對他們反秦也有好處。隻是他覺得卓草做的太過了,反倒像是在給秦國續命。就如李左車所言,對待卓草終究不能大意!

    “子房此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換個地再說也不遲。”

    “善!”呂公點了點頭,“雉兒,先回去準備酒水飯食。”

    “唯!”

    “想來她就是呂澤口中的妹妹,呂雉。果然如其所言,的確是美豔過人出落有致。”

    “哈哈!”

    呂公也是得意的笑了起來,他知道張良說的隻是恭維的話,來此純粹是有事要找他商量。兩人一前一後來至書房,呂公專門讓人都退下,不準他們隨意靠近。

    “呂公這幾日想必會頗為忙碌,良就不多加打擾,長話短說。良已聽說呂公準備開設鏢局的事,想來人手方麵肯定是個問題。良與卓君就有協議,吾提供人手,他則分些錢於吾。良與呂澤關係不淺,就想來找呂公商議此事。”

    張良現在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手。他手裏大把大把的江湖豪俠,家將死士。如果不讓他們找點事做,哪來的錢能支撐?

    平日操練那都需要有足夠的體力,每日三餐必不可少,還得頓頓有肉。因為消耗體力多的緣故,個個都是飯桶。他們可都是反賊,手裏也沒什麽產業,全都仰仗著旁人資助。就像先前的卓正,就慷慨無私的資助他們。

    張良自己過得都是扣扣索索的,胯下良駒騎了足足有六七年,到現在也不舍的更換。全身家當都拿出來,就給身旁跟隨的力士打造了柄大鐵椎。思來想去,他是覺得肯定得賺點錢。總想著靠卓氏資助,這也說不過去。薅羊毛倒是沒錯,可不能逮著一隻羊玩了命的薅。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怎麽反秦?

    不說武器裝備,糧食都能讓他們頭疼死!

    瞧瞧人項氏多聰明,在會稽郡這塊地方是紮穩腳跟。靠著與越人做買賣,賺的是盆滿缽滿。光是追隨於項氏的死士豪俠,怕是都有足足上千人!這股力量可不容小覷,畢竟全都是訓練有所的精銳。

    張良慎重考慮過,覺得鏢局這買賣他肯定得插上一腳。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好處多多,不光能賺錢,還能光明正大的到處轉悠。這麽做就能結識更多的豪俠,慢慢積攢力量。

    沛縣這地方他也來過幾次,先前跑路到隔壁東海郡下邳縣的時候就曾路過,也是因此認識了呂澤。沛縣這塊地方因為乃是昔日魏楚之地,所以民風極其彪悍,任俠豪桀相當的多。

    “子房原來是這意思?”

    “如何?”

    “這自是可行!”

    呂公笑嗬嗬的答應下來。

    他來沛縣已有好幾個月,他知道來往商賈數量有多驚人。特別是從東海郡到沛縣的,光是走私的鹽商就有不少。商賈多,就注定沿路的山匪也不少,鏢局生意肯定不會差。

    所以,人手自是越多越好。

    “呂公以為卓草是個什麽樣的人?”

    “子房真想知道?”

    “素聞呂公精通相麵,良也想聽聽。”

    “其麵相貴不可言,乃是老夫生平所見之最。就光看其麵相,乃是天子聖人之相。雖說隻相處幾日,他所展現出的才能也是令老夫歎為觀止。城府極深,做起事來總有其用意,常人難以揣測。若非知曉,老夫真不相信他還未及冠!”

    張良聽著呂公的評價,了然點頭。他自是知曉卓草的才能,主要是想聽聽呂公的看法。呂公能力不強,但其識人相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就是他也自愧不如。

    “子房問此事作甚?”

    “楚地會稽一帶,屈景昭與項氏兵多將廣。吾等反秦現在是結盟聯手,可假以時日卻不好說。為留有後手,良自然得想些法子,而卓草是最好的人選。”

    “什麽?”

    呂公蹙眉不解。

    張良未曾解釋,隻是站起身來。

    “告辭!”

    ……

    ……

    鹹陽宮。

    “上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長,撫養安綏。政在三異,道在七絲,驅雞為理,留犢為規。寬猛得所,風俗可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輿是功,軍國是資。上之爵賞,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為人父母,罔不仁慈,勉爾為戒,體上深思!”

    望著這篇正告秦吏書,秦始皇通讀了數次。如今已是深夜,可他卻是毫無困意。著厚實的常服,坐在熊皮墊子上,捧著竹簡伏案歎息。

    又過了一歲,他的鬢角已如白雪,臉上的皺紋又添了幾道。這篇文書出自卓草之手,是扶蘇謄抄送來的。自他看過後,足足三天沒有好臉色,他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更覺得丟人憤怒!

    現在他才算明白,難怪當初卓草死活不肯為秦吏。他知道貪官汙吏是無法獨絕的,也有皇權不下鄉的說法。隻是他待郡縣大吏已是相當的好,給了他們足夠的權利。哪怕他們私底下做些買賣,他知道後也不會多說什麽。個個都是豪族勳貴,光靠歲軼肯定沒法滿足一大家子人。

    可現在倒好,碭郡郡尉竟能做出這麽多犯法的勾當來,成了碭郡的地頭蛇,根本沒把他這位始皇帝放在眼裏!連他修造園林的錢,這家夥竟然也敢私吞了?!

    “扶蘇!”

    “臣在。”

    “刺史的事,準備的如何了?”

    “還在籌備中……”

    扶蘇低著頭,連對視都不敢。

    刺史的權利很大,肯定不能隨便挑人。

    “十日內,朕要看到有刺史站在朕麵前!”

    “唯!”

    扶蘇是欲哭無淚。

    十天?

    就是再給他一百天,他都不敢說能搞定。

    “楊翁。”

    “臣在!”

    “朕記得,那碭郡郡尉魏東西乃是汝昔日門客。他本為魏國宗室庶出,後又入秦歸降。討伐齊燕兩國,其也有出力。後續汝舉薦其為碭郡郡尉,如今卻是在碭郡胡作非為,汝可知罪?!”

    “臣……知罪!”

    楊端和心裏直罵娘,恨不得劈了魏東西這雜碎。在碭郡做些買賣撈錢也就罷了,偏偏是什麽壞事都幹。連皇帝修園林的錢都給吞,簡直是膽大包天!

    現在倒好,還連累了他!

    秦國舉薦他人為吏是要負責任的,若出了什麽差池,他們也得受罰。秦始皇現在真要追究責任,他也是難辭其咎。

    “蒙卿,汝來說說。”

    “唯!”蒙毅在旁走出,作揖道“根據卓草所言,魏東西在碭郡可謂是罪大惡極。私底下經營賭坊女閭,逼良為娼。以為上修造園林之名,逼迫諸多黔首遷走。不遷者,便會被惡霸上門毆打,有上造因此被活活打死!另外多次以宴會之名,收取賄賂,碭郡勳貴也是不堪其擾。”

    楊端和緊緊握著玉圭,臉色鐵青。

    這個畜生!

    真把自己當成碭郡的土皇帝了?

    私底下做些買賣,那都很稀疏平常。楊端和自己就有些產業,經營著鹽鐵買賣,可他從來不會幹那些犯法的勾當。

    好歹也是郡尉,就缺錢缺到這種程度?

    是的,因為沒人會嫌自己錢多的。

    “目前已有人證,物證方麵卓草已命人去收集。其書信所言,隻要派人至沛縣呂府自會知曉。此事關係重大,還是等查明再說。”

    蒙毅還是非常謹慎的,這事畢竟關係到郡尉級的大吏,如果卓草查錯了那可就麻煩了。所以蒙毅覺得還是得有確鑿證據後,他們再行動的好。畢竟卓草還年輕,興許是被人給誆騙了也難說。

    “楊翁,汝可都聽到了?”

    “臣明白!”

    “朕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此案就交由汝徹查。不論如何,朕都需要個答複。那郡尉若真如他所言,朕必坑其三族!”

    碭郡距離鹹陽比較遠,很多時候都是郡守郡尉說了算。就拿郡守來說,權利更是相當驚人,除開由朝廷直接任免的官吏外,其他官員均由郡守自行任免。也就是說,如果郡守看哪個官吏不爽,就能直接將其罷免換別的人。

    秦始皇素來厭惡貪官汙吏,像郡尉級的已經可以說是大老虎。

    “稟上,魏東西如此,那碭郡郡守不知?”

    楊端和忍不住開口詢問。

    他心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並未看過書信內容,很多事也不知情。

    “那郡守本是兢兢業業,還暗中調查魏東西公器私用貪腐謀私之事。挪用園林之事,郡守知道,卻擔心受其牽連,便選擇了隱瞞。”

    修建園林可不是郡尉一個人的事,這活主要還是落在郡守的身上。現在園林沒修好,連帶著出了這麽多檔子事,郡守作為首要負責人肯定得受罰。他若不隱瞞主動檢舉,或許還會少受懲罰。可現在知情不報,必會受連坐之刑!不說三族被坑殺,他自己必然會被削去所有爵位,郡守也甭想著再繼續當。

    一步錯,步步就錯。

    當他選擇隱瞞後,就注定會走上這條路。

    “唉……”

    楊端和無奈歎息,碭郡郡守乃是他親侄子,對秦國素來是忠心耿耿。當初也是曾經上戰場拚過命的,卻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現在隻希望這事與郡守沒關係,否則的話他也隻得大義滅親!

    “北伐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這段日子皆在操練,再過不久便是那韓信與屠睢奪帥之日。”蒙毅拱手道“吾大兄說那韓信的確是有些本事,練兵之法極其出色。此次奪帥,還真說不準誰勝誰負。”

    “是嗎?”

    秦始皇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他先前也與韓信也聊過幾句,也知曉他是有真本事的。能得到蒙恬如此誇讚,看來能力的確相當出眾。

    “奪帥之事結束後,速速告知於朕。”

    “此次北伐不光要勝,更要大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