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新嫁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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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半,嫁新娘,親朋好友哭斷腸,從此告別紅衣裳,日日對鏡哭花妝。

    鬼新郎,鬼新郎,人鬼殊途陰陽隔,夫妻難以恩愛話家常。

    小夕感覺整個大堂都是陰森森的,她低著頭,感覺禮堂的中間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旁邊有個蒲團。

    “新娘子,跪!”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喊道,在這個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刺耳。

    小夕掙紮了一下,她抬起頭,蓋頭搖晃開的那一瞥,看到前麵的桌子上都是牌位。

    小夕站住沒有動。

    “新娘子,跪!”那個聲音更尖利了,跟著,小夕感覺自己的身前出現了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那是一雙三寸金蓮,旁邊還有一雙黑色的布鞋,在扶著這個繡花鞋的主人。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子香燭的味道。

    小夕依舊沒有動。

    她是修仙人士,在骨子裏,有時候是覺得,這種拜堂屬於另一種形式的昭告天地,她可不想嫁給一個死人。

    “嗬。”這時傳來一聲輕笑。

    “算命先生說了,你是最旺我家景倫的人,當時讓你嫁進來衝喜,你家裏同意了,那麽可就別在這個關鍵時刻拿喬了。”

    衝喜?

    小夕抬頭,感覺中間那口棺材更明顯了,你家管嫁給一具屍體叫衝喜?

    “婚已經定了,哪怕嫁給死人,你以後也是我張家的人!來人呀,摁住她,跪!”

    女人聲音有些粗,帶著威嚴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小夕一把扯下紅蓋頭,冷冷的看著他們。

    那中年女子也看著小夕,一副好相貌,可惜了。

    可惜了,景倫死了。

    就在這個姑娘嫁進來衝喜,花轎去接人的時候,死了。

    不過要是景倫還活著,什麽好姑娘娶不到?

    何苦看中窮人家的不懂規矩的姑娘?

    中年女子橫眉冷對,冷冷的看著小夕“你們早已換過庚帖,也在祖宗麵前燒了,已經昭告天地,從此你生是我張家的人,死是我張家鬼!”

    小夕四周打量了一下,房梁上掛滿了白綢,棺材上也纏繞著白綢,但是棺材中間,卻綁著一條紅綢,在那麽多的白裏,就這麽一根紅,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小夕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紅嫁衣,可是蓋頭卻是白的,手裏還捧著一束白色的花。

    小夕順手就把花扔到了蒲團前麵的火盆裏,冷冷的回望著在牌位下方,端坐著的女子。

    “我不跪,亦不嫁。”

    “已經進了我張家的門,可是由不得你!摁住她!”女子說道。

    這時,幾個婦人為了過來,他們看起來身形高大,顯然做習慣了粗使的活計,此時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小夕看著他們,也微微笑了,比拳頭,自己還沒輸給過任何人。

    幾個人都沒有圍住小夕,他們都被打開了,小夕冷冷的看著依然端坐的中年女子,她全身都穿著一身黑衣服,頭上帶著一朵白色的絹花。

    “沒看出來,顧家的小姑娘還是深藏不露啊,不過那又如何?”女子笑了笑“你逃不出這個南陵鎮,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好好和我家景倫拜堂,你還能少吃一些苦頭。”

    小夕卻是冷笑了一下,看著棺材旁邊,一直站著的那個文文弱弱的少年。

    少年文質彬彬的樣子,和屋子裏的婦人,和這個時代的鎮上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穿著一身黑衣,頭上帶著黑色的帽子,一身長袍,有些像民國時期的打扮,腰間不倫不類的還係著一根紅色的絲綢。

    此時,他略帶哀傷,正憂傷的看著這裏發生的一切。

    小夕沒理那個中年女子,而是慢慢走到火盆錢,默默的燒了點兒紙。

    然後起身,看著那些牌位,看到最新的那個,張景倫,又上了三支香。

    “我有我的愛人,你活著也好,死了也好,我都不會嫁給你。”小夕邊做邊說道。

    中年女子一直坐著沒動,她以為小夕的行為是在妥協,可是並不是,她隻是淡然。

    小夕又轉頭看著棺材前哀傷的男子,繼續說道“你聽懂了麽?”

    男子點點頭,然後憂傷的看著椅子上的中年女子,似乎有千言萬語的話要說。

    可是他說不出來。

    小夕也看著中年女子,看著她驕傲的挺直了脊背,臉上帶著漠然。

    “你不用故弄玄虛,你逃不出這裏。從選定你來衝喜開始,你以後的日子都將要在這裏。”中年女子冷笑。

    小夕又看了看張景倫的鬼魂,隻見他搖了搖頭,神色依舊很是哀傷。

    小夕歎了一口氣。

    張景倫不敢靠近自己,自己經過幾個世界了,當過將軍,也為民除害過。

    自己身上的功德之氣璀璨,在自己附近他大概會很舒服,但是靠的太近,他也會被灼傷。

    而自己當將軍的時候,手上的鮮血太多,身上還有煞氣,這更是鬼魂害怕的氣息。

    “反正已經昭告天地了,送少奶奶回房間!”

    中年女子笑道。

    “多少年了,這裏多少需要衝喜的女子,最初都是反抗,最後不都還是乖乖的待在這裏,活著的,守著病秧子,死了的,守著那個牌位過一輩子?顧家姑娘啊,你沒有什麽特殊的,總有妥協的一天的。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好好過日子,我不會虧待你的。”

    小夕看了她一眼,在還沒有接收記憶的時候,沒有貿然開口說話。

    她跟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女子去了一個房間。

    房間裏掛滿了白綢子,最裏麵是一張拔步床,還雕刻著精美圖案。

    而床和門之間,還有一扇精美的屏風,將視線隔開,屏風是手工刺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房間裏到處都是白色的龍鳳燭,將房間照的明亮。

    最稀奇的就是,屋子裏的桌子上,還有著一個陳舊的留聲機。

    這個陳舊不是說它舊了,而是它的工藝有些老,拿到現代,就是可以收藏的古董了,可是這裏,它明顯還是新物件兒,此時正打開著,放著小夕聽的懂卻不太喜歡欣賞的,西方的音樂。

    而床頭,還掛著一張黑白相片,正是棺材旁邊的那個少年。

    小夕皺皺眉,看著跟著自己過來的那個魂魄“你在門外,不許進來。”

    說完,動手把那些白綢子都扯了下來,然後扔了出去,然後又把那副照片摘了下來,小心的放到了門外,看著床上的鴛鴦被,小夕皺皺眉,但是耐不住疲憊,她吹滅了蠟燭,然後撲到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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