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爾等武功,皆不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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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總教頭,我和真哥哥都不用參加族中的會試,之後的四閥共同舉辦的九州擂,也跟我們沒關係。”
陸沉挑了挑眉,還未出聲,站在一旁的燕如玉就搶先答道。
他扭頭看了一眼,眼中浮現訝異之色。
沒想到這丫頭平時唯唯諾諾,在私塾常被人欺負。
麵對武道二境,威勢不凡的總教頭燕厲,卻是落落大方,進退有據。
“原來是如玉小姐,你是女兒家,且年紀尚幼,自然不用練武強身。”
燕厲大步踏來,九尺高的魁梧身軀恍如一尊鐵塔,極具壓迫力。
“這位公子……燕某從未見過,應當不是長房中人吧?”
燕如玉眉頭微蹙,提高聲音道
“真哥哥是二房嫡子!他患有大病,不能與人爭鬥,往常隻在私塾念書,並不怎麽到演武坪來。”
燕厲愣了一下,眉頭鎖緊,過了半晌才想起來
“二房……原來是燕問天燕將軍的公子,你父親早年間打遍四閥無敵手,獨鬥‘渤海九蛟’,殺敗‘子午快劍’,剿滅“祁連一窟鬼”,連西竺來的‘妖僧’思無常都斃命於掌下,可謂是威名赫赫,響徹烏北之地。”
陸沉很是敷衍的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引以為豪的意思。
自他母親鬱鬱而終後,那位便宜老爹就向業景帝主動請纓,不遠萬裏前往西竺。
踐行當年所說,滅密宗滿門之誓言。
粗略算一下,大概有五年多了。
陸沉對於那個昂藏威武的高大男子,唯一印象就是滿身酒氣,胡須拉茬。
醉時大吼大叫,醒時沉默不語,哪裏有半點豪傑氣概。
“既然燕公子患有疾病,不便動武,那就算了。”
燕厲語氣緩和下來。
四閥一年一度的九州擂在即。
閥主特地叮囑過自己,不能放鬆對族中子弟的武道訓練,要選擇幾個好苗子多加培養。
此前看到陸沉站在遠處,悠閑旁觀。
他還以為是燕閥當中的紈絝之輩,躲著偷懶,這才突然喝問。
“可惜了。”
燕厲心中感慨。
想那“蒼龍”燕問天縱橫江湖,到頭來卻被思無常的“赤血劫”弄得後半生坎坷多舛。
所謂赤血劫,乃是一門防不勝防的邪派武功。
一旦施展,敵我俱傷。
因為,其訣要在於催逼全身精血,化為咒殺道紋,烙印人身之上。
屬於玉石俱焚的法子。
赤血劫最奇詭的地方,是它對受劫者不會造成傷害。
如滴水入溪流,悄無聲息融入體內,潛伏下來,完全察覺不了。
等到受劫者有了子嗣,才會徹底爆發,顯現出惡毒的端倪。
有醫者總結道,赤血之劫,五髒如火,先天早衰,二十八大限!
意思就是赤血劫會引動五髒六腑劇烈活動,導致內氣旺盛。
如猛烈燃燒的薪火,壽命衰減,活不長久。
但凡中了赤血劫的後代,無一人能撐過二十八歲。
故而,才有“二十八大限”的別名。
“那思無常不知從哪裏學來這門陰毒的武功,一旦中了‘赤血劫’,劫力便與精血融為一體,根本不可能拔除。”
“自此,代代相傳,直至斷子絕孫……難怪燕閥二房這一脈一蹶不振,難怪燕問天武功造詣驚人,也沒能當上一閥之主。”
燕厲心如明鏡。
原來燕閥長房與二房之爭,最後前者勝出的原因,竟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燕問天中了赤血劫,傳給兒子燕還真。
因為有二十八大限的存在,即便生兒育女也是早夭之相。
如何能開枝散葉,撐起偌大的燕閥?
所以,長房不戰而勝,執掌大權。
燕厲用憐憫的眼神,瞧了陸沉一眼。
轉頭欲走,卻聽到有人喊道
“燕總教頭,你可別聽玉丫頭瞎說,燕還真他拳腳功夫厲害得很。”
“而且沒事就往藏書樓跑,還經常找族中的教頭、護院講解招式!”
“他不過就是想要耍滑偷懶,不願意為燕閥出力罷了!”
燕厲循聲看去,一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圓臉少年,用手指著神色淡然的陸沉。
“燕平昭!你不要胡亂扣帽子!真哥哥他身體不好,哪裏上得了九州擂!”
燕如玉氣得小臉通紅。
“嗬,玉丫頭,這小子連我們幾個都未必打得過,還想去九州擂?真是笑掉大牙!再說了,他上不上得了擂台另說,偷懶耍滑是事實!”
被叫做“燕平昭”的圓臉少年譏笑道。
“你真不要臉!忘記是誰在私塾後山的竹林裏被揍成豬頭了?當時燕平川、燕平陽在場,可以作證!”
燕如玉素日說話都細聲細氣,如今卻豎著眉毛,像個炸毛的狸奴。
“你們誰看見了?”
燕平昭扭頭問道。
後麵兩個胖瘦不一的少年連連搖頭,隻不過看向陸沉的方向,眼中帶著懼意。
“你沒事惹他幹嘛!”
名叫“平川”、“平陽”的兩個燕閥子弟在心裏抱怨道。
燕還真是什麽人物?
私塾學堂的一霸!
念書比不過。
打架也打不過。
每次犯了事受罰,被爹娘揪著耳朵教訓的時候,都會提到這樣一句話——
“你怎麽不學學人家還真!”
燕平川、燕平陽都是長房不受重視的子弟,比不了燕平昭得寵,經常出入內院討賞。
後者惹了事,最多罵一頓。
他們要是弄出什麽麻煩,那就是家法伺候。
這兩人惴惴不安,可自覺地占住道理,有一幫兄弟撐腰的燕平昭卻是不依不饒
“總教頭,爺爺立了規矩,凡燕閥子弟都要參加會武!他燕還真無論會不會拳腳功夫,都沒理由逃過去!”
看到這一幕,燕厲有些犯難,心裏嘀咕
“這燕閥長房、二房鬥得厲害也就算了,怎麽底下的孩子也玩這套。”
他混跡過江湖、行伍,眼光何其毒辣。
自然看得出,那位長房的昭公子是在借刀殺人,拿規矩打壓二房的真公子。
燕還真身負“二十八大限”,有先天早衰之相。
要是參加會武,一場場打下來,怎麽可能撐得住。
更別說,後頭由四閥牽頭的九州擂了。
真有什麽閃失,閥主怪罪下來。
最後擔責任的人,恐怕還是自己。
念及於此,燕厲搖頭道
“真公子他的確有病在身,沒必要強行參加族中會武。”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閥主知道,相信也會理解。”
燕平昭神色錯愕,沒想到這個剛上位的總教頭不給麵子。
他父親執掌長房,手握大權。
平常任誰見到自己,不得恭恭敬敬叫上一聲“昭公子”。
唯獨燕還真那個家夥,年紀不大,卻擺出一副清高樣子。
不僅在私塾學堂搶自己風頭,還敢動手打人。
簡直不把長房放在眼裏!
“你想跟我動手是吧?”
看到燕平昭還想爭辯幾句,陸沉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
他可不想跟一幫半大點的孩子爾虞我詐,演宅鬥大戲。
“燕還真你終於肯站出來了!我已經練出氣力,筋肉凝成一股繩,出拳帶響!”
“這一次,一定要給個教訓……”
燕平昭咬牙切齒,想起此前在後山竹林被痛揍的屈辱,眼中幾乎噴出怒火。
隻見他雙手擺出架勢,如莽牛頂角,後背筋肉隆起,好似鋼絲交纏,凝聚出沛然氣力。
“十二形拳,你才練會一個‘莽牛形’,這就重拾自信了?”
陸沉看也不看燕平昭,徑直走到演武坪陳列兵器、石鎖、石球的那一邊。
他才七歲大,說話老氣橫秋,聲音卻很稚嫩,讓人不禁覺得可愛。
燕厲雙手抱胸,心中升起一抹興致。
他很好奇,這位真公子到底要怎麽化解危局。
那昭公子已經練出氣力,筋肉上下合一。
出拳撂翻幾個成年壯漢都不在話下,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陸沉一臉淡然,好似逛市集一樣。
這裏挑挑,那裏揀揀,最後停在一顆石球麵前。
石鎖是練兩臂氣力,石球是讓腰跨合一。
還有石擔子、石碾子這些工具,都是打熬體魄,增強氣血用的。
“恕我直言,並非針對你們哪一個,而是對我而言,在場各位的武功——皆不入流!”
陸沉臉不紅,心不跳,看似輕巧地把手掌按在那顆實心石球上。
用力發勁!
嗤嗤嗤!
大塊石粉剝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