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四方鬥力,一念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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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丁護院倒成一堆,砸進正廳大堂的空地。

    麵皮泛紫,威嚴凜然的昂藏漢子,好似澆鑄的鐵塔立在門口。

    後麵還跟著兩人。

    一個赤發黃須,兩臂奇長,背著半人高的鐵胎大弓。

    一個麵圓耳大,鼻直口方,好似出家的和尚,單手拎著幾百斤重的月牙鏟。

    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平天寨的亂……好漢!”

    有老江湖認了出來。

    “紫麵天王!單闊海!”

    身形威猛的平子秋直接叫破幾人的名字。

    “神弓徐成昌,怒金剛付雲鼎……一幫大寇亂匪!”

    “今日既然來了華榮府,恐怕容不得你們走了!”

    出手搶攻的兆應求衣袍獵獵,如雲龍騰空。

    幾個轉折,落到戰圈之外。

    他怒目看向嚴霜葉,又瞥了一眼單闊海等人,冷笑道

    “好個伏龍山莊!我說怎麽有膽子敢在燕閥鬧事,攪和二公子的大喜之日,原來是跟平天寨串通一氣,意圖不軌!你們是要謀反麽?”

    嚴霜葉愣了一下,下意識望向齊東流。

    似是疑惑,齊閥怎麽把平天寨找來了?

    “兆幫主言重了,伏龍山莊是名門正派,怎麽可能跟綠林道上的豪強有瓜葛!”

    “依我看,單天王應該衝著天命魔教的傳人而來!”

    齊東流心中一突,連忙打圓場道。

    平天寨那夥亂匪,往日隻在東山、南河兩府肆虐橫行。

    若無要事,不可能跑到華榮府攪局!

    單闊海出場,讓本就劍拔弩張的緊張場麵陷入僵持。

    燕閥和王閥結親,伏龍山莊和齊閥鬧事。

    兩幫人鬥起來,尚且算是內亂。

    可平天寨的綠林豪強,他們早已打出造反的旗號。

    誰要沾上半點關係,毫無疑問會被扣上謀逆大罪的這頂帽子。

    雖然說,大業朝廷氣數已盡。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靠山王一日不倒,龍武軍一日還在。

    四閥和六大家,隻敢在背後搞點小動作。

    畢竟,槍打出頭鳥。

    第一個起兵舉事,割據稱王的,必然會被天下共擊。

    “某家隻想討一杯二公子的喜酒,然後……再跟大公子聊一樁‘舊事’。”

    單闊海似乎並不奇怪,為何燕、王聯姻,齊閥和伏龍山莊不肯罷休。

    他大步走進擺滿五十幾桌婚禮宴席的寬敞空地,旁若無人。

    絲毫不把三幫四會,幾家門閥的高手放在眼裏。

    “好膽量!一個個都是無法無天之輩!”

    新郎官燕寒沙氣極反笑道。

    他沒想到自己成親大婚的日子,這幫人全部跳了出來,擾得內外宅院雞犬不寧。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混合著悶雷似的踏步動靜傳遍燕閥。

    除卻在場的平子秋,兆應求,另有五條身影閃現而至。

    其中一人,正是此前在河間坊露過麵的怒海幫主譚三陽。

    隻見他中氣十足,高聲喊道

    “二公子莫要生氣,譚某率眾而來,老早就把宅子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內有八百幫眾,各個都是不怕死的好手!”

    “外有三千精騎,強弩硬弓俱已備好!”

    似是為了響應譚三陽,刀槍碰撞,連成一片,發出鏗鏘之聲。

    燕閥幾代人經營華榮府,豢養私兵,屯田練軍,割據一方。

    加上親手扶持了三幫四會這等江湖勢力,底蘊不容小覷。

    此前,伏龍山莊突然發難,齊閥作壁上觀,單闊海強闖登門……一切來得太快!

    加上身為閥主的燕天都不見蹤影,沒人主持大局。

    這才有種岌岌可危的勢弱之感。

    “好!譚幫主前來援手,本公子感激不盡!”

    燕寒沙說了一句場麵話,把王閥千金護在身後,昂首挺胸道

    “請各位做個見證,今天是伏龍山莊、齊閥聯手,見我父親閉關不出,想要欺壓小輩,攪亂婚禮。”

    “在座的賓客,大半都是我的長輩、我的叔伯,讓你們見笑了。”

    他踏出一步,看向鷹揚府頭號猛將平子秋,發號施令道

    “嚴霜葉要找我三弟平昭報殺兄之仇!伏龍山莊有一滴血,一顆頭的規矩,燕閥也有來犯者必誅的規矩!平郎將,此人交給你了!”

    守住大門的譚三陽聞言,直接命人抬來一杆熟銅精鐵混合鑄造的烏黑長槊。

    雙手握住,猛地一擲,傳給平子秋。

    這條威猛的大漢氣力驚人,伸出右手,五指張開。

    將其穩穩拿住,身形沒有半分晃動。

    不愧是換血八次,兩臂具有二虎之力的武道高手。

    嚴霜葉也不甘示弱,伏龍山莊的一眾弟子捧刀而上。

    “三幫四會,除了天鷹會的丁柏,其他人都在。”

    燕寒沙自覺地獨當一麵,聲音更為高昂

    “給我拿下平天寨的幾名匪首!八駿四秀,名聲在外!”

    “諸位好漢無論是生擒,或者斬首,隻要能做到!”

    “我燕寒沙保證,讓父親為他上書請功!”

    “賞白銀萬兩!賜良田千頃!”

    三幫四會的眾人似是意動,紛紛取來兵器,提刀握劍,成品字形圍住了單闊海等人。

    江湖人平常嘴上罵著朝廷鷹犬,可真要有機會穿上官服,誰會拒絕?

    武功再高,那也隻是一介草民。

    伏龍山莊的嚴盛,五重天的世間絕頂,照樣要給四閥幾分麵子。

    一人威震一國,一人橫壓一域。

    這樣的人物,還從未有過。

    “跟你們動武沒勁,這位使長槊的好漢,倒是個好對手。”

    單闊海神色自若,望著氣血如虎,武道三境的平子秋,渾然不把兆應求等人放在眼裏。

    平天寨裏,隻論氣力、氣血,隻有秦元龍能夠與他比肩。

    都是換血八次,力能扛鼎的猛漢。

    羅雲那小子稍微遜色一籌,不過七次。

    “單天王自視甚高,怕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兆應求乃是一幫之主,身居高位,說一不二的厲害人物。

    哪怕八駿四秀,紫麵天王的威名轟傳數府之地。

    “給門閥大族當狗,也能自稱英雄?未免貶低了這二字的分量。”

    單闊海搖頭道。

    “嘯聚山林,裹挾流民,殺官造反,劫富濟貧就是英雄了?反賊而已!”

    兆應求不願爭辯,腳踏七星步,身形如遊龍,雙掌直取單闊海的雙眼。

    這一招勢如閃電,絕不容情。

    澎湃真氣藏而不漏,有著摧筋斷骨的莫大威力。

    隻要中了,兩指勾出眼球,再往裏麵一攪,頭骨都要被震裂。

    江湖上比武廝殺,向來是陰狠毒辣,無所不用。

    “嗬!”

    單闊海笑了一聲,不閃不避。

    五指合攏,砂鍋大的拳頭往前一遞。

    砰!

    好似當空打下霹靂!

    凶猛的力道撕扯氣流,不管不顧砸向兆應求的胸口。

    “這人不要命?”

    兆應求悚然一驚。

    這位威名不輸秦元龍的單天王,擺明了是以命換命的凶悍打法。

    他若不擋,銅錘也似的拳頭打實了,自己當場氣絕。

    對方最多損失一對招子,做個瞎子。

    劃不來!

    心下猶豫,身法就遲滯了一瞬。

    “貪生怕死,不足為懼!”

    單闊海踏出一步,硬生生在打磨光滑的長條青石上踩出明顯腳印。

    力道再強三分!

    “擋不下了!”

    兆應求身法靈動,雙掌收勢,往後一掠。

    好似雲龍擺尾,倏然而退。

    “要遭!”

    右手握住長槊,魁梧壯碩的平子秋麵色一變。

    他是軍中猛將,眼光敏銳,看出端倪。

    單闊海那一拳去得不快,讓兆應求以為好躲。

    其實不然。

    隻見霎時之間,向後退去的一襲藍袍,猶如被隔空擊中。

    布滿真氣的周身,陡然發出鞭炮似的炸響。

    那是骨骼碎裂的聲音!

    “百步神拳無影蹤,連這句話都沒聽過!這賊廝還敢跟單二哥放對,真是找死!”

    付雲鼎嗤笑道。

    平天寨誰人不知,單闊海練得是上乘武功百步神拳,最擅長隔空發勁,與之交手,要格外小心。

    倘若兆應求剛才不退,而是灌注真氣,以剛猛對霸道。

    自然能夠察覺,加以格擋。

    可他氣勢弱了一頭,心存閃避的念頭。

    收勢的一瞬間,單闊海抓住機會。

    打出的勁力猛然爆發,一招就敗了武道三境的兆應求。

    “單天王且慢!”

    平子秋揮動長槊,宛若烏黑蛟龍騰空而起,震得氣流激蕩。

    從半路殺出,橫擊單闊海。

    他可不能坐視兆應求死在鐵拳之下。

    “你挑錯了對手,嚴某人就站在這兒呢!”

    瞧見平子秋悍然出手,嚴霜葉自然不會放過大好機會。

    一口雪亮的百煉長刀顫動,發出刺耳嗡鳴。

    當頭斬下!

    “卑鄙小人!你敢!”

    三幫四會的第二號人物,白浪幫主鄒遂大喝道。

    戴著護手的一雙鐵掌拍去,帶起獵獵風聲。

    說來也奇。

    江湖中人,但凡能用刀劍、使兵器的。

    多半出自名門正派,有傳承根底。

    三教九流一般都是拳掌擒拿的手上功夫。

    或者出其不意的下毒、暗器旁門技藝。

    平子秋揮動長槊,狂猛的力道抽爆大氣,逼退了紫麵天王單闊海。

    伏龍山莊的嚴霜葉一刀斬出,卻被鄒遂用鐵掌攔下。

    齊閥主事的齊東流也不再掩飾,取出玄鐵鍛造的扇子直取守在門口的譚三陽。

    頓時。

    三方人馬戰作一團。

    拳掌交擊,真氣排空,把賓客逼到角落。

    待在正堂大廳的燕寒沙,他早就被一群幫眾保護起來。

    看到那些二境、三境的高手各自廝殺,二公子的臉色陰沉,這樁婚事顯然被攪黃了。

    動靜那麽大!

    父親、大哥他們還不出麵?

    燕寒沙無語至極,勉強按下心中的煩悶,好聲安撫還未拜堂的妻子

    “元秀,我們退到後院去,若是平子秋攔不住人,等下就叫鷹揚府的兵馬衝殺進來,萬箭齊發之下,武功再高也要斃命。”

    鳳冠霞帔,罩著紅巾的王閥千金柔聲道

    “這些客人怎麽辦?萬一被誤傷了……”

    燕寒沙眉宇之間閃過一抹不耐煩,卻仍是溫柔道

    “事急從權,也沒有辦法。”

    “不知道燕大管家去了哪裏?他若在的話,就可以持虎符調動巡防營的守衛,然後叫周遭各郡的駐兵進城。”

    “這些綠林豪強再凶橫,對抗不了大軍!”

    聽到喊殺陣陣,王閥千金似是害怕,靠進燕寒沙的懷裏

    “郎君,你可要護著我。”

    這一聲嬌聲軟語,直接讓燕寒沙骨頭都酥了半邊。

    他摟住美人,就要往後退去。

    可還沒走兩步,胸口便是一陣刺痛。

    利刃穿透華服、血肉,插進最裏麵的心髒。

    這一下又快又狠,讓燕寒沙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低頭望著已經過門,還未拜堂的妻子,滿臉不解。

    用盡力氣抬手扯下了那塊紅巾,露出一張溫婉秀麗的如玉臉龐。

    “元秀……為什麽?”

    王閥千金把藏在袖子裏的匕首往前一送,鮮血汩汩流出,侵染了新郎官的大紅袍。

    她眨著一雙明眸,春水蕩漾,看不出絲毫冷意。

    “從來沒有什麽燕、王聯姻,而是王、齊結親。”

    “王閥在東都有錢糧兵馬,齊閥在西山、陽關一塊根基深厚,還有伏龍山莊作為倚靠。”

    “我爹是商人,從小到大都說做生意要貨比三家。”

    “齊閥早就找上門,結親的誠意比燕閥更重。”

    “齊尚西願意讓出一門絕學武功,參悟三次的機會,加上秘不外傳的鑄兵之術,作為彩禮。”

    “可惜,齊四公子迎娶的是芝蘭。”

    “因為她年紀小,藏不住事。”

    “應付燕閥,隻能由我來。”

    燕寒沙氣血流失,感受一股無邊的冷意。

    他想要呼救,喊叫。

    可那把匕首插在心頭,每進一分,刺痛就增加一分。

    “不要輕舉妄動。”

    王元秀輕聲道。

    她埋頭縮在燕寒沙的懷裏。

    在外人看來。

    就像是小兩口之間竊竊私語,你儂我儂。

    “你想得到什麽?”

    燕寒沙屏住呼吸,艱難地問道。

    “虎符!可以調動鷹揚府兵馬,讓巡防營打開城門的印信!”

    王元秀握緊匕首沒有鬆手。

    “王磐……送親隊伍……你們想攻打華榮府!”

    燕寒沙終於想明白了。

    此前。

    老管家提醒他,齊閥不懷好意,有可能借伏龍山莊這把刀妄生事端。

    嚴霜葉公然發難,是為了牽製注意力。

    好讓王元秀有機會劫持自己,拿到閥主才能執掌的虎符印信。

    “本來以為不會太容易,燕天都武功不差,對他下手要更費心思。”

    王元秀慢慢挪步,退到正廳的後麵。

    “結果長房就你一個人,省了許多事。”

    燕寒沙如墜冰窟,這是預謀已久的周密計劃。

    王、齊兩家準備先下手為強,滅掉燕閥?

    他們要舉兵起事,趁亂謀反!

    業景帝巡遊東都,大名府內裏空虛。

    從華榮府出兵,日夜行軍,五日就能到!

    “虎符印信……沒在我手裏。”

    燕寒沙拚命轉動腦筋,打算拖延時間。

    “你拿不出來,那就要死。”

    王元秀手腕微動,匕首刺得更深了。

    相互依偎的兩人退到後堂,卻看到一道陌生的身影。

    “二弟,看到你真好。”

    那人用暗紅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燕寒沙,露出由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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