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六比九,掌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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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那輛慢悠悠走著馬車停了下來。

    魏玉山大馬金刀坐在上麵,大有一副“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是一流高手”的唬人架勢。

    提著一口鋼刀前來殺人滅口的麻六腳步微頓,卻也沒有放在心上,大聲道

    “兀那漢子,乖乖把脖子伸過來,別做多餘的反抗,麻爺爺我的刀又快又利,保管你不會遭受半點痛苦。”

    魏玉山心裏冷笑一聲,自顧自跟徒弟說道

    “記住了,這種人就屬於那種混江湖死得早的倒黴鬼,一是沒什麽眼力勁,看不出高手和平常人差別,二是運道差,明明逃過一劫,偏生還要撞在我的手裏。”

    陸沉掀開車簾,掃了一眼麻六,魔種感知氣機,猶如掌上觀紋,清晰無比

    “好歹也是衝開氣血大關,勉勉強強踏入一境,放到燕閥做個護院教頭綽綽有餘。”

    魏玉山搖頭道

    “給人看家護院,哪有落草為寇來得爽利。”

    隻見他手腕輕輕一抖,那條竹節長鞭憑空發出炸響,當空一卷,纏住了麻六揮動的鋼刀。

    真氣灌注之下,竹節長鞭堅韌無比,無法斬斷。

    “這個車夫不顯山不露水,竟然是個高手!”

    麻六臉色震駭,任憑他怎麽掙動,氣血透過四肢百骸,爆發出沛然大力,卻始終猶如蜻蜓搖石柱,撼動不了分毫。

    “撒手!”

    魏玉山冷哼一聲,運用巧勁,卷動的鋼刀震開虎口,直接被絞得斷裂開來。

    “好漢饒命!”

    麻六當即兩腿一軟,跪在地上。

    憑這一手,黑臉車夫想要取自己的性命,隻在翻掌之間。

    “你是哪個寨子的?走得什麽路?過得什麽橋?”

    魏玉山甩著鞭子,開口問道。

    “回稟大爺!小的從獨角寨來,走得是枯樹山,過得是義字橋。”

    麻六老實交代。

    他們對話,算是綠林道上的一種切口。

    獨角寨、枯樹山是自報家門,義字橋乃是言明響馬的身份。

    南方的山賊管落草為寇,叫做“走尖刀山”,北邊這邊則叫“過義字橋”,屬於江湖黑話。

    “你們多少人,多少馬?幹過幾票大活?這次是做什麽買賣?”

    魏玉山繼續套話。

    “能打能殺的兄弟兩百號人,養得起的牲口也就五十匹,做過兩次大活,劫鏢劫貨。”

    麻六聽出來那黑臉車夫是個老江湖,不好蒙騙,一五一十說道

    “我們這回是截胡飲馬川的買賣,有個鳳翔府的貴人去元陽觀燒頭香,帶了一批值大錢的紅貨。”

    魏玉山忽地笑道

    “一幫蠢人,給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飲馬川縱橫北地二十年有餘,各大村莊都有眼線、據點,消息最為靈通,要不然楊閥連著剿了幾次,怎麽都沒成。”

    “你們能探到人家的消息,還截胡?也不動腦子想想,元陽觀遠近聞名,有資格燒頭香的是什麽人家?鳳翔府又有哪一家配稱個‘貴’字?”

    陸沉附和道

    “自然得是皇親國戚,才敢言貴。你們兩百號人的寨子,竟然有膽子劫楊閥的財貨,確實是勇氣可嘉。”

    師徒兩人一唱一和,嚇得麻六幾乎要癱倒在地。

    楊閥?

    怎麽可能會是?

    大當家明明打探過,沒有掛“楊”字旗。

    麻六想了片刻,心裏又慌又亂,連連磕頭道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好漢!饒我一命……”

    他剛說到一半,地麵猛然抖動起來,好似有一頭頭巨象踐踏,揚起滾滾煙塵。

    幾息之間,便有一條瘦削的身影狂奔而來。

    兩手托舉著一匹高頭大馬,每一次抬腿、落下,夯實的黃土路都要發出震響。

    “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楊玄策一路追著倉皇逃竄的響馬,正好看到跪地不起的麻六。

    上千斤重的北地良駒哀鳴一聲,便被擲飛出去。

    轟的一下,卷起狂風,砸在麻六身上。

    莫說衝開氣血大關的體魄,就算武道三重天,讓一頭千斤重的高頭大馬從半空砸在自己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好生猛的氣力。”

    陸沉注視著那具血肉糜爛,幾乎看不出形體的屍體,轉而抬頭看向披頭散發的楊玄策。

    “這人一身血肉筋骨……堪比妖魔異種了!”

    無論是在大盛,亦或者大業,他確實沒見過比之更強悍的體魄。

    “為師猜得沒錯,獨角寨要劫的財貨,正是楊閥所有。”

    魏玉山眼皮一跳,那條骨瘦如柴的身影隻是立在原地,就有一股狂烈的熱力襲來。

    氣血凝實到這個地步,簡直匪夷所思!

    “你們……是好?是壞?”

    楊玄策掃過馬車上的兩人,沒有感知到明顯的惡意,也就不再動手。

    “不好不壞,隻是過路的人。”

    魏玉山答了一句,臉上露出古怪神色。

    “敢問可是楊閥的四公子?”

    楊玄策並不應聲,反而彎腰低頭,蹲在被震死的那匹好馬邊上,用手指輕輕戳弄。

    他似是覺得奇怪,這人和馬怎麽會如此脆弱?

    “他就是楊玄策?換血九次,四象不過?”

    陸沉忽然來了興趣。

    “看樣子應該沒錯,這小子據說是金翅大鵬轉世,生有虯筋板肋,是幾百年來頭一個能換血九次的猛人。”

    魏玉山瞅了瞅自家徒弟,笑道

    “他十四歲的時候,靠山王韓當想收進龍武軍,卻被楊洪婉拒,隻說兒子是個煞星,養在家裏才能約束,若出了鳳翔府,恐怕要惹出大麻煩。”

    “沒成想一語成讖,幾個月後,這位楊閥四郎三拳打死了當朝禦史大夫的次子,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擺平。”

    “之後,楊洪就將其送回老家圈禁起來。”

    陸沉眸光微亮,這就是日後的大盛第一猛將?

    “師尊,你說以我六次換血的實力,能挨他幾拳?”

    魏玉山有些詫異,皺眉道

    “這小子可是四象不過?你充其量也就九牛之力,吃中一拳,半條命都沒了。”

    陸沉忍不住搓了搓手,趕路的這段時間,他“上線”後也沒閑著。

    抽空再換了兩次血,筋骨強壯,不輸二境。

    “有師尊壓陣,難道還能出什麽岔子。”

    “再說了,魔種初成,總要找個人刺激一下。”

    陸沉跳下馬車,《種玉功》第四層養魔篇,其精義就是借他人之血肉、功力,溫養自身鼎爐、魔種。

    越是九死一生的危險,越容易催熟魔種,壯大氣血。

    “六比九都敢上,不愧是我徒弟,好膽氣!行,那你就去試試四象不過之力到底有多凶猛!”

    魏玉山挺直腰板,凝神以對。

    當陸沉走出第一步的時候,蹲在地上的楊玄策便抬起了頭。

    一雙如蘊金光的眸子,似是爆發精芒,牢牢地鎖定來者的氣機。

    “你身上藏著怪……東西!”

    僅僅被瞧了一眼,陸沉背後不由自主冒出寒氣。

    體內那顆沉寂不動,汲取精華的魔種也生出反應。

    “躲!”

    好似秋風未動蟬先覺,他感知到危險,連忙踩著步伐,運起身法,往右橫移出去。

    緊隨而至的,便是狂暴的氣流!

    以及!

    一條骨瘦如柴的身影!

    楊玄策快如閃電,也不見如何發力,整個人就撲到陸沉的麵前,一根根大筋爆綻的枯瘦手臂往前探去。

    五指成爪,撕金裂鐵!

    隻是。

    他抓空了!

    烈風襲來,好像刀子似的割在麵皮上。

    陸沉堪堪躲過這一記殺招,眸光深邃,沒有半分慌張。

    他下盤立穩,氣血如同大江大河奔流,催動著沛然巨力。

    於瞬息之間五指合攏,拳頭往前一遞,又快又狠,直接撞在楊玄策的胸口上。

    咚!

    宛若砸在厚實鐵門上。

    青黑色的大塊筋肉隆起,擰成一團,輕鬆吃住這一拳的力道。

    楊玄策隻退了兩步,麵如病鬼的年輕臉龐,浮現一抹凶橫之色。

    擰身,屈肘,踏出前衝!

    粘稠的氣流被硬生生撕開,甚至發出爆鳴。

    “挨中就要死!”

    陸沉麵皮抽了一下,在魔種的提醒下,身子往後仰倒,避開勢大力沉的肘擊。

    右手撐地,身形旋動,一記鑽心腳用力蹬在楊玄策的下頜。

    換成別人,整張臉都要被踢碎。

    可楊玄策那身筋骨,著實堅固強硬。

    額角青筋暴突,雙拳如錘,抬起便砸。

    轟!轟!轟——

    陸沉依仗著魔種料敵機先之能,功體分辨氣血,窺見破綻之妙,不斷地與之周旋。

    仿佛在鋼索上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跌下萬丈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可越是這種情況,體內魔種越發蠢蠢欲動,茁壯成長。

    又有烏金隕鐵源源不斷,澆灌精華。

    使得陸沉越戰越勇,氣血如火,一寸寸焚燒脊柱大龍,包裹住筋肉皮膜。

    四肢百骸,無有不至!

    換血!七次!

    “來!”

    陸沉意氣頓生,右掌翻轉,凝聚全身氣力,對上楊玄策如錘一拳!

    竟然要硬碰硬!

    觀戰的魏玉山目光一凝,忍不住站起身來,好隨便出手相救。

    單臂一晃五萬八千斤的恐怖氣力,自家徒弟怎麽可能擋得住!

    咚!

    拳掌相撞,悶響炸開!

    一股股猛烈的氣流吹動煙塵,攪弄泥沙,席卷四麵八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