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哥薩克人在那發呆了，張煌言也不生氣，隻是澹澹地再度開口說道“你可以在這裏多待幾日，走走看看再做決定也無妨！”

    說完之後，他便讓人帶這哥薩克人下去了。

    博洪聽到翻譯轉述，有點緊張，也帶著些感激，連忙行禮告退。

    其實，剛才一路來官衙的路上，同行的土爾扈特人早已給他說了七七八八，說成為大明百姓的好處，從那語氣間就能聽出來，這土爾扈特人有多珍惜。

    說真的，就博洪本人來說，其實他是很想就答應了的。但是無奈他們哥薩克的首領赫梅爾尼茨基是要獨立建國，這就有衝突了。

    對於這個事情上的態度區別，根源還是博洪和赫梅爾尼茨基的出身不同。

    赫梅爾尼茨基其實是哥薩克中的世襲貴族，之前一直為波蘭立陶宛聯邦效力，是在軍中擔任軍官的。

    隻是波蘭立陶宛聯邦的貴族看中了赫梅爾尼茨基的土地，對他加以迫害，才逼迫他走向了反抗的道路。

    赫梅爾尼茨基的訴求，和普通的哥薩克人的訴求自然會有所不同。

    對於赫梅爾尼茨基，他生存絕對是沒問題的，更想要追求更多的權力，在被波蘭立陶宛貴族欺壓之下，就謀求獨立。

    但是，對於普通的哥薩克人來說，更多的是求活，日子過得更好一點。而博洪隻是在哥薩克起義中湧現出來的猛將。

    在上次戰事中，赫梅爾尼茨基被克裏米亞人扣留導致群龍無首而損失慘重之後，由剩餘哥薩克人選舉出來帶領他們最終突圍的臨時首領而已。

    對於博洪來說，他並沒有多少野心，隻是要反抗壓迫，日子能過得更好一些。見到伏加爾河流域這邊土爾扈特人的日子，心中其實已經很情願了。

    此時退出巡撫衙門之後，他就很糾結了。

    土爾扈特人倒也熱情，帶著他參觀，一直到三天之後，博洪都走了一遍之後，便下定了決心，再次求見大明巡撫，然後實話告訴張煌言，說他這邊，包括大部分哥薩克人都願意成為大明百姓，就是他們的首領赫梅爾尼茨基之前交代想當大明附屬國而已，這個有衝突。

    他想回去，再勸勸他們的首領，然後給大明這邊一個交代。

    張煌言見他是個老實人，連內部的事情也沒有隱瞞，倒是有些好感，便點頭同意了。

    並且，他也直接言明了，如果哥薩克人歸順，那也是要和其他部族一樣接受整編的。

    事實上，對於大明這邊的規矩，在這幾天內，博洪早就了解清楚了。

    隨後，他連忙告辭，快馬返回，把消息帶回了哥薩克部族。

    隻要是人，總歸是有私心的。博洪雖然是個猛將，更多的是打打殺殺，但是不代表他真得是沒腦子，要不然也不會被哥薩克人選舉為頭領帶他們突圍。

    他在到達部族之後，去見赫梅爾尼茨基之前，就把他在伏爾加河流域的見聞都說了出來，包括大明官府那邊的要求等等。

    隨後，他才去找了赫梅爾尼茨基，稟告情況。

    赫梅爾尼茨基一聽，頓時也糾結了。

    大明帝國的強大，超出了他的意料，可是，不能當藩屬國，隻能是歸順大明帝國，卻也是他想不到的。

    在帶領哥薩克人反抗欺壓的過程中，他其實看到了掌握權勢的希望。也想擁有自己的領土，不再被貴族欺壓。

    因此，他就在尋求獨立建國，這是他最大的期望。

    他當然不知道，在原本的曆史上，沙俄帝國倒是同意了他的要求，並且出兵。但是，沙俄的答應，其實更多的是利用哥薩克人而已，利用他們削弱了波蘭立陶宛聯邦，奪取了不少土地不說，回過頭來，又開始分化瓦解哥薩克部族，最終隻是代替了波蘭立陶宛聯邦的主子位置而已。

    獨立建國，那是想屁吃！

    和大明帝國接觸之後，感覺自己的要求沒法滿足之後，赫梅爾尼茨基不由得又開始考慮克裏米亞這邊，看是否拋棄前嫌，和克裏米亞人重新結盟。

    對於等著他答複的博洪，赫梅爾尼茨基也有點頭疼。

    獨立建國的這個事情，往小裏說得話，這是他的私心。

    但是，往大了說，確實可以說是為了哥薩克部族。可是，如今大明那邊的條件其實並不差，如果隻是為了哥薩克部族的話，歸順大明帝國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直接對博洪說，不打算歸順大明帝國的話，那他至少也要有說得出口的理由才行。

    他正在琢磨著呢，外麵人聲鼎沸，越來越多的族人聚集在外麵，都在大聲討論著歸順大明帝國的幸福生活。

    “土爾扈特人都活得那麽好了，如果我們也歸順了大明帝國，不比這強多了，土爾扈特部的那種日子，可是我們做夢都想有多啊！”

    “是啊，不但不用再被那些貴族老爺欺壓，而且就算有天災，也不用太擔心，這樣的日子，真得是做夢都想不到！”

    “如果成為大明軍隊，那軍餉很高啊，還有立下軍功都有豐厚的獎勵，真得是難怪沙俄帝國那邊會害怕大明軍隊呢！”

    “我們哥薩克人不就天生打仗的麽？正好加入大明軍隊，然後一個個都能立下大功勞！”

    “……”

    赫梅爾尼茨基聽得心中暗暗叫苦，他都還沒決定呢，外麵的族人就已經在暢想歸順大明帝國的好處來了。如果說，他要是不同意歸順的話，都不知道怎麽去安撫他們了！

    赫梅爾尼茨基很明白，除非他能給出一條路，比起歸順大明帝國要好的，否則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可能說服他的族人放棄歸順大明帝國的機會！

    這樣的路，有麽？

    肯定是沒有的了！

    看著他的糾結，像個老實人一樣在他麵前等著的博洪，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意！

    最終，赫梅爾尼茨基召集了整個哥薩克的大小頭目，針對是否歸順大明帝國的事情進行了表決。

    在會上，他強調了歸順大明帝國之後，哥薩克部族將不複存在，族人之間，以後都會被大明帝國打散。

    赫梅爾尼茨基顯然了解他的族人，針對最有可能會被反對的一點進行了說明。

    果然，在他說出這個話之後，會場難得沉默了，之前高漲的情緒，也都低落了不少。

    從三十年戰爭開始，歐洲這邊開始覺醒種族國家民族的概念。

    而哥薩克人反抗波蘭立陶宛聯邦的壓迫，也是以整個哥薩克族為整體團結起來的結果。

    打了這麽多年的戰，他們也確實比以前凝結出了民族之心。

    此時，聽到赫梅爾尼茨基點明了這一點，就讓他們有些糾結了。

    赫梅爾尼茨基看到這個情況，感覺算計成功，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了。民意麽，就是最容易操控的！

    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了。

    就見博洪站起來，帶著笑容對在場的這些哥薩克族大小頭目說道“我們歸順大明帝國之後，會打散整編，這其實是好事啊！”

    聽到這話，包括赫梅爾尼茨基在內，都是不解，紛紛轉頭看向他，眼神中都帶著疑惑。

    成了全場最注目的人之後，博洪馬上接著解釋道“這可不是我們一個部族是這樣的，包括瓦刺，喀爾喀部族，葉爾羌部族，哈薩克部族等等，皆是如此。這說明什麽，說明大明帝國對我們歸順的部族，都是一視同仁，不分彼此。也就是說，我們歸順了大明，就都是大明百姓，你們說，這是好還是不好？”

    《基因大時代》

    赫梅爾尼茨基聽得目瞪口呆，仿佛有點不認識一般地看著博洪什麽時候，這廝這麽能說會道了？

    他這個話一說出來之後，果然會場的氣氛頓時又高漲了起來。

    國家民族的思想之所以能誕生，就是因為被人針對國家民族來打壓。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波蘭立陶宛聯邦的貴族們就是欺壓你們哥薩克人，所以哥薩克人抱團。

    可是，在這個時候，大明帝國不歧視哥薩克人，同等對待他們，把他們都納入大明百姓這個更大的群體中。

    如果說，哥薩克部族更強，大明百姓這個群體更多，那肯定不會有什麽效果；但是如今的情況是，哥薩克部族很弱，大明百姓這個群體很強，以強來接納弱，並且平等對待，那誰還在意哥薩克部族這個小群體呢？

    博洪其實還是那個博洪，並沒有去了一趟伏爾加河流域之後就變得口齒伶俐起來了。而是他基於自己的所見所聞，真得是這麽想的，所以也就這麽說了。

    被他這麽一攪和，哥薩克人都急於找一個更大的靠山，接下來的結果，自然就不用說了。

    赫梅爾尼茨基沒有辦法，最後便隻能是隨大流了。畢竟隻是靠他自己，那就啥也不是！

    於是，這一次，赫梅爾尼茨基親自跑去求見大明巡撫，表達歸順之意，隨後，哈薩克族全部遷往伏爾加河流域。

    由此，蝴蝶扇動的翅膀，影響到了更多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