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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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綻放兩人來到馮宛的身後,還沒有吭聲,背對著他們的馮宛便靜靜地說道:“你們來了?”她微微一笑,道:“管事在裏麵,他會安置你們的。”

    不曾回頭,閑閑淡淡,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來。

    夫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弗兒騰地抬起頭來,她盯了馮宛一眼,掩住心中的驚惶不安,低下頭與馭夫同時應道:“是。”

    月光下,馮宛一直獨酌到子夜時分才入睡。

    這一睡,特別香甜,幾乎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香甜。前世時,她汲汲營營,總是在為趙俊盤算,說實在的,趙俊並不算聰明,也不算很有官場智慧的人。一個提點不到,他就會犯錯,而他又自視甚高,躇躊滿誌,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這一點。

    因此,馮宛要幫他還不能幫得太明顯,還總是小心又小心地從他的話中,套出他那一日的交際,了解他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然後,她要用一種巧妙的,絕對不會傷害他的自尊的方式,讓他明白。

    因此,她一直很累,便是睡夢中,也在琢磨著怎麽開口,怎麽提醒。

    重生以來,她陷入了噩夢當中,一場又一場的往事,不曾的在她的腦海中出現。無數個夜晚,她是睜著眼到天明的。

    她幾乎都忘記了,原來睡得好是這麽偷快的事。

    一夜無夢到天明後,馮宛人還沒有醒,嘴角已是含笑,側聽著外麵樹林中的嘰嘰喳喳,聽著四周不時傳來的人語聲,馮宛不知怎麽的,一點也不想起來。

    賴了一會,她又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是三天,這三天中,她每天都要睡夠五到六個時辰,這三天中,她似乎放下了壓在胸口的巨石,似乎要把以前所積欠的睡眠,一下子補回來。

    第四天,馮宛在晨曦中清醒了。

    她起榻的聲音驚動了弗兒,使得她連忙碎步近前,“夫人,醒來了?”一邊說,她一邊棒著裳服走近,小心地問道:“夫人,要起榻麽?”

    在弗兒的身後,是二個陛下派來的婢女,這二個宮中來的婢女,此刻正低著頭,不聲不響地站在一側,似是不屑與弗兒一樣對馮宛獻殷勤。

    馮宛恩了一聲,道:“起榻。”

    “是。”弗兒連忙應了一聲,上前扶著馮宛起榻。穿裳,洗漱好,對著銅鏡梳理長發時,弗兒見馮宛目光晶瑩,顯得十分偷快,不由詫異地問道:“夫人很開心嗎?”

    馮宛淺笑道:“是啊,很開心。”她輕輕說道:“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可以這麽開心的。”

    她曾經以為,離開了趙俊,離開了那個她已經熟悉的一切,她會茫然,她會不知所措。

    她曾經以為,隻有呆在熟悉的環境中,麵對熟悉的人,哪怕那人最是不堪,可隻要是熟悉的,便能讓她心安。

    可她錯了。

    馮宛望著銅鏡中,分外顯得明亮的自己,喃喃說道:“該製兩套衣裳了。”該好好地打扮一下自己,好好的取悅一下自己了。

    弗兒站在身後,連忙笑道:“是啊是啊,夫人的裳服都是去年製的,都已舊了,是該製兩套新裳了。”

    馮宛恩了一聲,這時她已收拾妥當,便站了起來。

    她走到內牆安置那三箱金銀珠寶的地方,也不顧弗兒和二婢在場,打開了其中一處箱子。

    幾乎是箱蓋一開,一陣耀眼的金銀光伴著珠光便射入人眼。

    不知不覺中,弗兒的手心汗濕了。

    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睛粘著那些金銀首飾,怎麽也移不開來o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箱蓋一合,精心選出二套首飾和五十片金葉子,並把它們放入懷中錦囊的馮宛轉過身來,弗兒才貶了貶眼,迅速地低下了頭。

    她的心還在砰砰直跳。

    不過這個時候,她是在想著:夫人在本院寢房中,財物都放在榻下的地板坑裏。那地板要不是我細細的,一片一片地敲過去,也不會發現裏麵是中空的。由此可見,夫人是何等謹慎。

    是了,這三箱金銀,她之所以這般隨隨便便地擺著,是因為這是陛下賜的,是因為陛下派來的人,明裏暗裏都在盯著。她壓根就不擔心誰敢有異動……

    馮宛走出了院落。

    她跳上了趙府馭夫的馬車,朝著那些亦步亦趨的婢仆們說道:“不必跟了。”丟出四個字,她也不再多言,便令那馭夫驅著馬車駛出了北院。

    如今,陛下賞賜了大把的財帛,馮宛想,這些財帛白用白不用,且好好的享受一番。

    她知道,自己身邊時常有陛下的人盯著。在這種情況下,陛下的賞賜再多,她也不能藏起來,或者交給曾老叔打理。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把錢帛花掉。

    於是,她到了綢緞莊,挑了自己最喜歡的綢料,準備做幾套晉裳。

    別看晉裳,它可一點也不簡單,式樣繁複,以飄透為美,不說別的,上麵的珠玉鑲嵌,都是有講究的。

    兩世為人,馮宛還沒有這般無後顧之憂的花過錢,當下,她硬是按照最嚴格的晉裳製做,給自己按春夏秋冬四季,各訂製了四套顏色不一,樣式在建康城中也是流行,布料顯得極為華貴的晉裳。又按季節各定製了二套胡裝。

    接下來,馮宛又逛了胭脂店。釵子店等。

    把她兩世以來,想逛而不敢逛的地方轉了一圈,花光了帶來的五十片金葉子後。馮宛才回到北院。

    如此幾日,當馮宛都想不起自己還要購買什麽時,那三箱金銀首飾,不過用去了微不足道的一角落。

    這一日,天氣睛好,到了取裳的日子了。

    馮宛來到那綢緞莊,把那些華貴的,她親自裁定式樣的晉裳收入馬車。在兩個宮中來的婢女的要求下,她還拿了幾套晉裳在手,準備換上身看看。

    恰好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旁邊傳來。“你這裳服是何人裁定?當真華盛。”聲音充滿了驚喜,卻是大公主。

    夥計有點吞吐的聲音傳來,“這裳服是那貴人自己裁定的。”

    “何人,你叫她過來。”大公主傲慢的,不在意地說道:“不過是一套裳服,本公主開口要,那是她的榮幸!”

    一邊說,大公主一邊拿著那裳服進了內堂,看來是想試穿一下了。

    透過縫隙,馮宛看到那夥計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又膘了一眼大公主拿在手裏的裳服式樣,淡淡笑了笑。

    她折身回去,重新把身上的晉裳脫去,換了一套與大公主所拿一模一樣,隻是與那套顏色有所不同的裳服。

    不一會,大公主走了出來,此時的她,已換上了那套新裳。馮宛所裁的這些晉裳,全部是廣袖高腰,打佩環響,式樣於繁複中見飄逸,極是極襯身材的。因此,大公主便是身材略顯高壯,穿了這裳,也顯得清俊許多。

    她一邊走,一邊低頭打量著自己,臉色因興奮而泛著淡淡紅暈,整個人倒少了三分凶橫,多了二分少女的嬌美。

    急急衝到門塊處,大公主朝著外麵嬌喚道:“郎君,這裳好不好?”

    外麵停著的數插馬車中,三輛馬車是大公主這一夥的。趙俊和另外二個青年郎君,以及三個貴女同時回過頭來。

    六人眼睛同時一亮,趙俊率先讚道:“甚美。”

    二字一出,大公主喜笑顏開。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原來盯著她細瞧,目露驚豔的六人,同時齊刷刷看向她的身後。

    大公主城起了眉,叫道:“怎麽了?”語帶不滿。

    見沒有人回應,大公主轉過頭來。

    這一回頭,她也呆了。

    緩步走來的,正是馮宛。

    此刻的馮宛,穿著與她一般式樣的白鶴秋空雲裳。隻不過,大公主的是色彩淡綠,馮宛的是色做淡紫。

    馮宛這人,本來身材極好,肌膚白嫩如瓷,雙眸神秘美麗如星空,姿容更是雍華清越。

    以前,她跟著起於寒微的趙俊,便是擅於經營,那錢帛也是大量地進了他那無底洞,她經常是幾年都製不得一套新裳。

    饒是如此,因她天生的風韻和姿容,便是舊裳修改一下,再繡些添些什麽,也總是能穿出與胡人迥異的美麗。

    可是,那所有的美麗,都與現在不同。

    現在,她著重是便在建康,也是流行的新裳。

    這世間,原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世間真正的絕色有幾個?大多數美人,其實都是精致的妝點和得體的裳服映襯出來的。

    馮宛明明這般緩步而來,明明那張臉上,除了肌膚和眼睛,便再無特色,明明她都隻是一個普通身份的婦人。

    可是,在這一瞬間,包括大公主在內,都覺得眼前華光四射,都覺得眼前這個婦人,美麗華貴至極。便是那過於素淨的肌膚,都透著一種低調的高雅,那美麗神秘的輝子,更是讓她皎皎然,飄飄然,直似那夕陽下,金光中,正要振翅高飛去的丹頂鶴。

    在這種極致的優雅飄透的映襯下,與她身著同樣裳服的大公主。直如土偶泥人,直是呆泰如土雞,直是呆笨得可笑。

    這種感覺,沒有任何人告訴大公主,可她就是感覺到了。

    不知不覺中,她被馮宛的光芒所懾,向後退出一步,縮了縮脖子。

    不知不覺中,她轉過頭看向趙俊,看向呆呆怔怔,目露癡迷和狂熱,又痛苦著的他。

    墓地,怒從中來,大公主尖叫一聲,衝到馮宛身前怒喝道:“這是怎麽回事?你這裳服……”

    不等她反咬一口,馮宛已是優雅一笑,她明眸如水地轉向大公主,在令得她氣為之奪的同時,清雅地朝她福了福,溫柔說道:“這裳服是妾所裁。大公主喜歡它,這是妾的榮幸,區區裳服,不成敬意,還請公主收下。”

    說罷,她雙手棒上了一副玉帶。這玉帶是大公主這一套的,不過她嫌係上玉帶後,反襯得腰身過粗,便取了下來。

    麵對著恭而敬之的馮宛,麵對著既然是行著禮,也優雅高貴如仙鶴的馮宛,大公主突然間,一張臉漲得通紅通紅。

    她突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小醜!

    咬牙切齒的,大公主咆哮道:“誰要你的破衣裳?”一邊喝叫,她一邊向外衝去,剛衝出一步,她想到這身令自己感覺到低人一等的晉裳,又折了回去。

    不一會,已換回自己衣裳的大公主衝了出來,跳上自己的馬車,幾聲暴叫中疾衝而出。

    不知為什麽,一向驕橫任性的她,這一刻竟是提不起膽量去麵對馮宛。實實是那種天與地,雲與泥的區別,令得她在那一瞬間隻想逃避。

    目送著大公主逃之夭夭的身影,馮宛微笑著想道:這本是我為自己量身定製的裳服,你怎麽可能適合?

    轉眼她又想道:這飄逸優雅,卓顯風流的晉裳,可不是你一個胡人潑婦可以穿得出來的。

    就在她含笑而立時,一個身影罩住了她。

    馮宛慢慢回頭,她對上了趙俊癡迷得痛苦的目光。他正一瞬不瞬的,如癡如醉地看著她,見馮宛望來,趙俊喉結動了動,低低說道:“宛娘,我……跟我回家,我們不鬧了,可好?”

    映入他眸中的馮宛,有著他打從骨子裏便向往的高貴,優雅,雍容,還有驚豔!

    這一刻,趙俊突然覺得,他的宛娘原來是如此的美!光憑她這個姿色,哪裏便輸給了月娘她們?

    這一刻,趙俊直覺得眼前的宛娘,便是那去掉了所有暇疵後的極品美玉。

    他癡癡地看著她,仿佛向到了新婚時,他揭起她的輕紗,露出的,也是這麽一張讓他迷戀的臉。

    不對,便是身著嫁裳的她,也不曾有今日的華美。

    看到趙俊眼中的迷戀,馮宛淡淡一笑,心中卻在那一瞬間有點悲涼:她前世,替他賺了那麽多財帛。那些財帛,便是五百金幣也有。她要為著自己,這樣的裳服她可以再多製十套也成。

    不過是一套衣裳罷了,這個男人,卻似忘記了所有的惱怒,恨苦,忘記了她所有的不好。

    又是一笑,馮宛轉身。

    見她要轉身,趙俊大驚,他嗖地一下扣住了她的衣袖,急急喚道:“宛娘,宛娘……”聲音於無邊溫柔中,隱隱帶著哀求。

    馮宛回眸。

    對上這個男人眼中的,滿滿的自己的倒影,馮宛似笑非笑地抽回衣裳,輕輕說道:“夫主,你失態了。”

    說罷,她一個曼妙地轉身,優雅地跨入門口。

    是了,她叫我夫主,我還是她的夫主!

    趙俊心頭一喜,一個箭步衝入店中。

    就在這時,兩個宮婢走上前來。她們來到馮憲身側,與她一起抱著那些製好的晉裳向外走去。

    把裳服一套套收上馬車,兩個宮婢時不時朝趙俊瞟來一眼。那眼神也很尋常,可趙俊不知怎麽的,就是腳步一僵,再也無法提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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