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顧七七趴在一棟60層高的寫字樓樓頂，瞥了一眼身邊蠢蠢欲動的孫藥，像是自語般以極低的聲音說道。

    雖然已經是夜色濃濃，但以他們兩個現在的本事來說，在黑夜中凝神遠視並不算什麽大問題。

    “先不說你跟那個妖族的實力差距，想想江城最終的結局，就算你現在有實力救下他們，也並不能改變什麽。”

    顧七七話到此處，她頓了頓，輕輕撕開一盒黑巧克力，磕下小一塊，然後麵無表情地邊嚼邊繼續說道“無論這裏是真實的，還是複刻的，就江城曆史而言，在我眼裏，他們已經全部都是死人了。”

    孫藥窒了一下，卻又覺得無力反駁。

    顧七七說的對，這些人的既定命運，便是死亡。

    無論如何，他也改變不了這些人的命運，以他現在的實力，他隻能做一個旁觀者，亦如自己在西遊世界裏一樣，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影響不了，什麽也改變不了……

    所以，世界樹讓我們來到這裏，究竟是想幹什麽呢？

    兩個人都在心裏默默思索著這個問題。

    “那你呢？”孫藥忽然問道，“既然他們在你眼裏已經是死人了，那你剛剛又為什麽一直在人群中四處遊走幫他們？最後還幫了我？”

    顧七七沉默了一會兒，繼而解釋道“為了積分啊。”

    她這話說的理所當然。

    “我可沒有你的皮厚，直接就往獸群裏紮，那裏不光有數不清的異獸，更有流彈和爆炸碎片，我也很難保證自己能不受傷，但是那麽多被空投過來的異獸就不一樣了，它們既沒有那麽密集，也沒有人敢隨意在人群裏大肆開槍，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有積分的，我為什麽不殺？”

    顧七七說著又是磕下一塊巧克力。

    孫藥一聽，似乎確實是這麽個理兒，他雖然在異獸中大開殺戒，但也著實被流彈打到過不少次。

    但他現在的體魄堪比荒獸，那些流彈與爆炸的碎片就算打到他，受到的傷害也是極為有限。

    “至於幫你，也還是因為積分，事實上我猜的沒錯，雖然我沒有直接出手，但那頭大家夥死了，我收獲也不小，要我給你說謝謝麽？”

    說完，她竟是從兜裏掏出一把糖，遞給了孫藥。

    “啊這……這些還能吃麽……”

    孫藥眼尖地看到了其中一個包裝紙上印著的日期，這些糖赫然已經過期很久了。

    “連子彈都傷不了你，還怕吃壞了肚子？”

    顧七七笑了笑，這笑容明豔動人，給孫藥的感覺竟是跟以前截然不同。

    孫藥接過糖果，想起剛剛他在找到顧七七的時候，便看到她正在吃著一盒不知道哪弄來的巧克力，而她的腳下，則躺著兩個精靈弓箭手與兩隻巨鷹的屍體，屍體上滿是散落的糖果包裝紙。

    看那包裝紙的數量，顯然她在那已經呆了許久了。

    他記得鴨鴨跟他說過，顧七七似乎並不喜歡甜食，而是嗜吃腥味兒重的食物，尤其是動物內髒，還可以生吃……

    可是那些巨鷹卻並沒有被開膛破肚。

    再一想到顧七七的雙幻靈，以及種種異樣，他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你是誰？”

    孫藥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是顧七七。”

    顧七七語氣平靜地回道。

    “不，你不是。”孫藥皺眉說道，“雖然我跟顧七七相處的確實不多，但我能肯定的是，你不是她。”

    顧七七舔了舔牙齒，並沒有否認，而是說了句題外話“你想想，她第一次跟你打招呼，是怎麽說的。”

    “第一次？”

    就在孫藥回憶過去時，遠處傳來一聲爆響，又將二人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青靈尊者在人群中拉過幾名戰士虛握在空中，迫使周揚又趕了回來，他放聲大笑著讓周揚跪下，卻不想其中一名戰士竟決然地在自己懷中拉開了手雷拉環。

    轟然一聲炸響，幾名戰士在空中被炸得血肉模糊。

    青靈尊者麵色陰沉如水，他對這些膽敢違逆他的弱小人類下了殺心。

    對於他而言，殺死這些普通人，跟捏死一群螞蟻沒什麽區別，雖然平時不會太在意腳底溜走的螞蟻，但惹到了他，那可就不一樣了。

    就在他準備大開殺戒時，周揚卻抖出一把長劍，一聲不吭地擋在了他的麵前。

    “好，好極了！”

    青靈尊者怒極反笑，提槍殺向了周揚。

    這些人類本就是可殺可不殺，但如果周揚肯護著他們，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驀然間，槍出如龍，劍光如虹。

    二者碰撞，每一擊都帶著天地之威，這一刻狂風大起，夜空中濃黑的雲層也被攪得激蕩開來。

    周揚本就不擅近戰，又比青靈尊者實力差了不少，一番拚鬥下來，身上頓時被槍尖戳出了好幾個血洞，劃過皮膚的傷痕更是數不勝數。

    如果不是他體魄強大，加上手中長劍不凡，怕是早已撐不住青靈尊者如雨般的點點寒芒。

    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淒慘至極，可仍然穩穩屹立在青靈尊者身前。

    孫藥看著這十分熟悉的一幕，頓時將這個背影與記憶中的那個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可那一次，周揚是欲擒故縱，但這一次，他知道周揚是真的不行了。

    他的手緊緊攥成拳，牙齒緊咬下唇，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口腔之中。

    他現在忽然很想衝上去，擋在周揚身前，就像當初他撿起那把細劍，站在敵人與周揚之間一樣。

    但顧七七幾句話，卻如同一盆冷水將他當頭澆下。

    “你知道的，在這個江城，誰死了他都不會死，但是你衝過去了，不但幫不上任何忙，萬一曆史進程因此而改變了，那可就說不準了。”

    說到這裏，她悠然補充道“畢竟，蝴蝶也能扇起颶風呢。”

    “淦！”

    孫藥罕見地爆了句粗口，心中的怒氣無處發泄，他一拳轟向了一旁的地板。

    但這時，他的手卻被顧七七死死抓住了。

    “無能的狂怒是沒有用的，這樣隻會害死你自己，和我。”顧七七一字一句，句句都像釘子般釘在了孫藥心底，“所以，努力變強吧，這裏也許隻是世界樹具現出來的虛擬世界而已，可外麵，就在我們生活的華夏城，在那個你真實生活的地方，有著你親人朋友存在的地方，那裏也在被無數惡意所包圍著，隨時都可能像江城一樣頃刻間傾覆，到了那時，你還要像現在一樣，無能地靠捶打著地麵發泄自己的怒火與痛苦麽？”

    顧七七的手抓得很緊，她死死盯著孫藥，眼瞳裏像是同樣燒著兩團火，目光灼熱地似要將孫藥的內心燒穿。

    “所以說，弱小，就是原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