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年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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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特別想盤他一拳。

    她表情急速變化,真的要哭了。

    柳乘風注視著她身上的衣服和腦後的金屬線,線管裏的水體流動不再閃爍炫目的各種顏色了,也就是說,她的情緒變化不再出現漏電現象,看來自己搞對了。

    “回家吧,回去記得在上麵鍍一層氧化膜,鐵是很容易生鏽的。”柳乘風仰靠在座椅上,電子眼的紅光定格住,也不知在想什麽。

    柳秧重新發動了車子,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女士必備折疊鏡,一圈霓虹燈帶將折疊鏡映襯的如同修仙寶貝一樣。

    她對著鏡子擠眉弄眼,表情也從微喜變成狂喜,繼而是驚愕。

    太帥了。

    自己先人剛才那刷刷兩下真是帥呆了,比那些糊弄仿生人的賽博醫生靠譜多了。

    自己再也不用擔心被手魔擼了。

    ……

    進入鏽城,老天爺就開始哭哭啼啼起來。

    連綿的大雨像珠串一樣從天垂下,在地麵撞擊出一個又一個水花。

    但這一點也不影響這個城市的喧鬧和繁華。

    人們穿著各種奇裝異服行走在街頭上,夜光刺身、光學迷彩、神經發髻、機械變體、纖維道袍……

    各種光學汙染刺激著神經細胞,不少人都打開了封堵感官的義體組織,求個清淨。

    偶爾有些人湊在一起,說著柳乘風聽不懂的話。

    但從他們鬼鬼祟祟的模樣就大致能猜出他們在進行見不得人的py交易。

    他抬頭仰望,櫛次鱗比的高鐵高樓環繞著一圈圈全息影像。

    比如,有著幾十層樓高的智械道士正在演練“太極八卦掌”,每打完一個動作,就有無數光點從全息投射口噴出,為他打出層層掌印。

    更甚至,體表綴滿花草樹木的電子鯤鵬仰天長鳴,繞著城市高空飛行,它們的飛行軌跡看似毫無規律實則僵硬死板。

    凡此種種,目不暇接。

    阿福將車停在了一個稍顯安靜的街角,街角兩邊是返古造型的閣樓,木製格柵上閃爍著仕女沐浴、茶肆賭坊的電子廣告。

    街角頂上的霓虹燈光為這個街道點綴了一種紫與紅的色調。

    “哈哈,總算到家了。”

    柳秧衝了出去,為柳乘風打開了車門。

    然後領著他向前走了十米,又向左拐了個彎,進入到一個黑暗的巷尾。

    當柳秧駐足的時候,他也駐足,望著麵前不時冒出電流火花的霓虹招牌,他傻了。

    “柳家紮紙店。”

    “本店主營紮紙燒靈,祭奠亡魂,拜佛敬神,夜光金元寶每個1太歲幣,電子道童每個10太歲幣,鞍馬牧牛每頭20太歲幣,附雙修軟件的72群妃宴每套100太歲幣…仙宮道觀紮紙建模,價格麵議…”

    後麵的內容,柳乘風都不忍心去看了。

    “你帶我到這裏,是準備給我送葬?有沒有好介紹,那72群妃宴,我看還行。”

    柳秧麵頰微紅,急忙召喚靈童修改了皮膚上的義體金線,一道微弱霓虹在麵頰上閃過,立刻遮住了她的麵紅。

    “先人,你在說什麽呢,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還是要向你解釋一下。”

    “我在聽呢。”

    “紮紙可不是迷信,而是科技,我接到訂單,還得下一番苦功夫,比如進行數字建模,燒模塑形,還得購買那些貴死人的電器元件,我是在掙口稀飯錢,真的不容易。”她表情無辜無比,可眼中寫滿了倔強。

    “算了,我沒空和你掰扯這些,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們也別幹站在這裏,都快淋成落湯雞了。”

    “哦,對對。”她展顏一笑,直接推開了鐵柵欄,領著他向裏麵走去“先人,千萬不要見外,以後就把這裏當成自個家。”

    “這丫頭出門不知道鎖門的嘛。”他暗暗搖頭。

    當柳乘風踩進去之後,店內的房梁上立刻亮起兩排燈管,燈光照射出淡紫色的光芒,再搭配房頂上懸吊的電子燈籠發出的紅光,整個店麵都透著一股陰氣。

    而進門之後,店內深處的牆壁上懸掛著一麵一人多高的電子牌位,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奠’字真是紮眼。

    店內的環境無比破舊,還堆滿了各種紮紙的物件,像是各種金屬箔紙、劣質仿生骨、二手驅動盤、覆麵人偶…

    應有盡有。

    他站在門口,幾乎無法下腳。

    “不好意思,很久沒收拾了。”柳秧伸腳將滿地的雜物推到了牆邊,開墾出一條直達奠字牌位的路來。

    她從懷裏取出了那個之前盛裝過柳乘風大腦的玻璃缸,然後恭恭敬敬地擺在了奠字牌位下,又點燃了三根電子香,插在了香爐上。

    三簇繚繞的煙火向房頂上竄,飄出不到一米,就分解為散漫的光點,消失不見。

    她閉上雙眼,雙手合十,拜了拜。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顯然她常幹。

    柳乘風怔神的時候,還在想她是怎麽將那麽大玻璃缸藏在身上的,檢索分離芯片中的信息,他猜測柳秧的身上應該有‘分子壓縮器’這樣的科技產品。

    人頭大的玻璃缸,壓縮一下,頂多算個空心玻璃球。

    “先人,你要不要拜一拜。”她讓開了身子,表情有些肅穆“柳家就隻剩下這個玻璃缸了,這也算是唯一的遺物吧。”

    再怎麽說這玻璃缸陪伴了自己一千多年,做人不能忘本,他當然得拜。

    柳乘風走了上來,電子眼鎖定了玻璃缸上的紅雙喜字帖,往日的幸福仍舊曆曆在目,仿佛昨日發生,他想起自己愛人常說的一句煽情話。

    “那些愛過我的和我愛過的,都不應該被忘記。”

    我涼的那天,她們一定哭成了淚人。

    而橫跨千年,柳家後裔還能將自己的大腦帶在身邊,並保存完好,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可現在真複活了,他又懷疑自己複活的目的是什麽。

    自己早該死了,真的成為了‘嵐’的數字義體,也許並不是一件多麽壞的事情。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的腦神經就仿佛被抽了一下,急忙刹住了。

    如果自己真的這樣放棄,怎麽對得起將自己保護了一千多年的柳家血裔們。

    他抬起雙手合十,鼻子點在指尖上,閉上了金屬眼瞼,不知在思索什麽。

    柳秧陪著他站了一會兒,然後幽幽一歎,轉身去收拾那些雜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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