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為了師門大義，對不住了，”普智此刻已經操縱缽盂飛出數裏之遙，感到身後一股巨大的雷霆之力落下，當即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根本不敢扭頭看去，隻是瘋狂催動靈力，逃出這個漩渦。

    入世爭龍，非生即死。這樣的情形，師門早有預料，所以才會在普光道人下山之時，就讓他脫離釋家門庭，斷絕和師門的因果聯係。

    這樣以來，即使謀劃失敗，遭遇人道反噬，也不會危及背後的師門。

    當然若是韓德旺此戰勝利，堅持到釋家支持的漠北潛龍入主中原，普光道人的命運自會有所不同。

    隻要到時韓德旺降了漠北異族，師門可以用秘法化去異域邪神的痕跡，那麽普光道人的所作所為就是順應人道大義，可以從中獲得人道氣運，抵消反噬。

    普智心中想著，手上動作不慢，加速朝遠處奔去。

    猛然間，心中暗呼一聲，“不好！”

    下一刻，急忙祭起師門賜下的念珠法寶，靈力瘋狂湧動。隻見那念珠粒粒都有碗口大小，每粒當中都浮現出一尊釋祖法相，或站或坐，背帶光輪，手結法相，姿態各不相同。

    “轟！”又一道雷霆落下，粗如碗口，狀如匹練，擊打在那念珠法寶之上。

    原本其上釋家法相稍作抵抗便瞬間破滅，念珠光芒急速消退，繼而裂成粉塵。普智一口鮮血噴出，跌下半空，匍匐在地，狼狽至極。

    待心神定下，他臉色也多了幾分黯然：“人道果不可欺，稍有痕跡，即被感知。”再看頭頂氣運，足足被削去五成之多，跌入鬼仙之境。

    不過比起普光道人，他已經幸運許多，至少神魂無憂。

    到了現在，邪神在這方世界留下的痕跡完全顯露，連韓德旺祖墳那一絲龍氣也無法蒙蔽人道感知。

    隻見那片山巒之上，雷霆聲不斷，大滴大滴的雨點落下。不多時，墳地周圍就多了一層白蒙蒙的霧氣。

    嘩啦……不知是雨水衝刷還是什麽原因，墳墓在這一刻竟然出現一道裂縫，雨水順著裂縫灌入其中。

    絲絲紫氣從裂縫中溢出，化作一條血粼粼的大蟒，透著絲絲黑氣，盤旋著朝外竄去，似乎想要脫困而出一樣。

    幾乎同時，天空突有一道強烈電光，疾射而下，直直落在墳墓之上。

    通！！高大的土堆瞬間被擊的塵土四濺，草屑木渣飛揚。等一切塵埃落地，原本的墳墓變成了一個數丈方圓的大坑，墓碑、棺木、屍骨通通消失不見。絲絲紫氣迅速消退，片刻已經完全不見，化為平常。

    正常龍氣衰減消退，總要有個過程。

    由紫色轉為金黃，繼而變成赤青，這一過程少則十餘日，多則數年。像眼前這般，非常少見，主要先前龍氣激發，已經消耗甚多。再加上異域邪神做的手腳被人道感知，被雷霆擊中地脈，地氣迅速泄漏所致。

    祖墳地脈龍氣泄漏，處在戰場中的韓德旺自然受到最大影響。此刻他頭頂的紫氣僅剩一絲，奮力將無數灰黑氣息阻擋在三尺開外。

    這紫氣乃是秉承天命所生，貴為王氣，不但能趨避鬼神，連修道者也不可侵犯。隻是現在卻被怨念、死氣、汙穢纏身，根本無法驅逐。

    韓德旺以尊者會起兵，鼓動數萬流民跟隨，造成殺戮太多。若是此戰成功，定為潁州龍氣正統，不斷有人道氣運進補，還能維持下去。

    現在兵敗如山倒，受到灰黑血氣侵襲，氣運消磨很快。

    “退，快退！據城堅守！”看手下大將已經控製不住軍隊，韓德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急聲吩咐，跟著縱馬快速朝後方撤退。

    在他身旁，殘存的二十餘騎緊緊跟隨。偶有流民阻攔去路，立刻被長槍刺倒在泥水當中。

    “賊首韓德旺要逃走，王將軍，快追！”這時，唐征明也發現賊軍異狀，急忙下達命令。

    “是”王祥沒?遲疑，迅速領著剩餘的騎兵疾馳而去。

    殺出軍陣，遠遠就見二十餘騎圍著一人朝城門口方向疾奔。王祥心中微動，直接抽出背上的大弓，引箭拉滿。

    “蓬……”利箭飛速射出，刺破細密的雨霧。

    韓德旺身形一晃，跌下馬背。

    “大哥？！”幾個騎兵一愣，繼而大叫起來。

    隻見那枚利箭正中後心，絲絲鮮血從傷口處流出。韓德旺跌下馬背時腦袋著地，恰好磕碰在一塊亂石上，直接摔暈，腦袋上鮮血直流，渾身都是泥汙。

    “快走，別進城，繞城走……”絡腮胡大將扭頭看了看急追的官兵，又出聲吩咐道。

    出城的流民十不存一，或死或俘，如今臥虎城已經成為一座死城，依靠剩餘流民根本阻擋不住官兵，加上韓德旺受傷昏迷，造成群龍無首，無人主持守城事宜，還是及早避開為好。

    “追，賊首已被本將射中，別讓他們跑了”王祥興奮的大叫。斬殺賊首，絕對是大功一件，他又怎麽會放任這些賊寇逃走。

    幾十官兵騎著馬匹，踏著泥水飛速追趕。

    廝殺半日，絡腮胡二十餘人乘坐的馬匹早已經被力竭，剛奔出戰場四五裏地有幾匹便倒臥在泥漿中，仍憑他們怎麽抽打也不肯起身。

    “難道天要亡我們兄弟”絡腮胡大將名叫高明忠，乃是韓德旺的本家，為人極為忠誠。此刻扭頭看到官兵已經距離不遠，他咬牙吩咐道：“老五，老八，你們兩人馱著大哥趕緊離開，剩餘弟兄隨我在這裏結陣迎敵，攔住他們。”

    “是，三哥”被點名的兩名大漢知道情況緊急，也沒有推辭，重新跨上馬背，朝著雨幕中奔走。

    場中剩餘二十餘騎兵都是韓德旺的心腹，他們明知留下來是死路一條，仍沒有一人轉身逃走。隻是手持兵器，攔在道路中央。

    細雨朦朧，殺氣彌漫。二十餘人結成軍陣，氣運牢牢凝結在一起，帶著股透天的殺意，逼上絕境，隻能破釜沉舟，奮力一搏。

    那些官兵追至此地，也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的逼人殺意，本能勒住韁繩，停留在遠處。

    “給我殺，他們沒剩幾個人了，殺光他們，到時候大帥重重有賞。”王祥大呼一聲，舉起長矛就朝前方奔去。

    由他帶領，剩餘官兵也紛紛催動馬匹，朝著這些賊寇急衝。

    四濺的鮮血混合著雨水落下，慘嚎聲，嘶叫聲，身體被刺入的沉悶響動不斷充斥著每個人的耳朵。

    這場爭鬥，從一開始就是生死相搏。

    處在眾官兵的圍攻之中，高明忠越戰越勇。隻見他頭頂雲氣此時凝結成赤白一團，好像沸騰的開水，劇烈翻滾著。

    到了生死關頭，命數有所感應，盡力加持相助，以期擺脫死路。

    臉上血水流成小溪，他的麵目愈發猙獰，魁梧的軀體屹立如鐵塔，高舉著長刀，刷刷兩下，仿佛砍倒朽竹，就有兩名官兵喪命。

    被他接連殺掉幾人，場內官兵心中寒意更甚，下意識再停下腳步。

    就在這時，隻聽得弓弦響動，一隻長箭猛地從前心穿入半尺有餘，直透脊背。

    高明忠搖搖晃晃，軀體竟然沒有跌倒，繼續舉刀，斬掉近前一名官兵的腦袋，

    “刺！”王祥丟掉弓箭，一聲大吼，身邊數人齊齊刺出長矛。

    高明忠一聲慘叫，跌落在泥水當中，雙目瞪圓，片刻就沒了生機。

    花了半炷香時間，眾官兵才將這些賊人殺個幹淨。發現裏邊並沒有韓德旺的屍首，他們又沿著泥土裏邊的蹄痕，朝遠處追去。

    漸漸地，整個戰場平靜下來，地麵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變成一片屍海血山。

    唐征明立在馬背上，微微歎了口氣。此戰官兵雖然勝了，卻是一場慘勝。

    此次興兵，二府大軍盡出，足有一萬多人。如今場中站立者，不到六千，損失了一半。這樣的傷亡太大。

    本打算斬殺韓德旺後，一鼓作氣連下剩餘二府，現在隻能暫緩。

    正想著，見王祥帶領追擊軍士歸來，長矛頂端挑著一個人頭，隨著風雨不斷搖晃。

    到了近前，王祥翻身下馬，大聲道：“主公，賊首韓德旺已經被末將斬殺，有人頭在此，請主公查驗……”

    唐征明本還有些擔心韓德旺再次逃脫，聞聽此言，連叫兩個好，繼而讓官兵捉來流民指認。

    再三確認後，他才安下心來。大聲許諾道：“此次追殺韓德旺的軍士，皆賞銀二十兩，王將軍稍後另有賞賜。”

    異域邪神用秘法使得自身香火念力和韓德旺龍氣相連，外界有了變化，他同樣心有感應，知道自己在這方世界留下的痕跡已被人道感知。

    不等再等下去，看著神道法陣內，不斷減少的神仆，他一咬牙，將聖棺內剩餘的殘魂斷魄全部放出。

    一時間，整個法陣再次被死寂氣息籠罩。

    邪神張開大口，對著虛空猛吸，將那些黑霧全部吸入腹內。

    頭頂損失的死寂氣息得到迅速補充，邪神境界看上去比最初還要高上不少。他手持骨棒，快速在麵前刻畫出一個繁瑣的芒星法陣。

    其上還多了一扇用骷髏朽骨組成的大門，裏邊露出黝黑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