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晚灌的雞湯對妹妹起了一點作用，楊詩涵後來的學習態度就變得認真許多，暑假也沒纏著自己帶她出去玩，天天在家裏看書做試卷。
    “所以她這高三第一個月的月考，就拿了一個年級第二。已經是她曆史以來的個人最好成績了！”
    在電視台搖搖晃晃的采訪車上，楊謙不無驕傲地跟歐陽老師說起了自己妹妹的成績。
    現在已經是十月份了，國慶節剛過，還有不少外地車趕著回去大城市，在高速路的對向車道上堵得根本開不上速度。
    楊謙他們倒沒有這個煩惱，因為別人是從家鄉出來，他們卻是往鄉下去，這邊的高速路沒幾輛車，司機大叔開得也很舒服，都在跟著音響哼歌。
    工作了三個月，楊謙也成功地轉正了，當然，代價是他曬得又黑又瘦——沒辦法，天天跟著老師跑農村，不黑就不科學了。
    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倒也健康，而且楊謙現在精神抖擻，雙目有神，歐陽承都說他比剛來單位時候帥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楊謙，但歐陽承現在對楊詩涵的稱讚是由衷的，甚至還有著止不住的羨慕：
    “詩涵姐姐的成績是真的好，小楊，等她高三畢業了，寒假回來，可不可以請她來給曉晴妹妹補一下課？”
    暑假的時候，楊謙就帶楊詩涵到老師家做過客，楊詩涵和歐陽曉晴也算是認識的了。不過歐陽曉晴的成績確實沒有楊詩涵那麽好，或者應該說很差！
    她不是不認真學習，問題是學不會，這能有什麽辦法？
    當然，歐陽承早就為女兒的未來鋪好了路！
    歐陽曉晴文化課的成績不好，歐陽承就早早地讓她學了舞蹈，高中之後，歐陽承還讓歐陽曉晴學表演，到時候藝考可以考舞蹈，也可以考表演。
    不過，再怎麽準備藝考，文化課的成績也是要有的。
    歐陽承知道楊詩涵的成績這麽好，就想跟楊謙早早地定下來，讓楊詩涵高考後，給歐陽曉晴補補課，講講學習經驗。
    事實上，歐陽承暑假的時候就想這麽做了，但目前歐陽曉晴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要放在藝考上麵，暑假時候她去了京城她媽媽那裏，上了專業的藝考培訓班。
    下個暑假估計也是這樣的安排。
    寒假前藝考基本上就考完了，剩下就是突擊準備文化考試，剛好那個時候楊詩涵也會放假回來。
    補課有沒有用還不好說，但楊詩涵剛剛高考完，很多知識沒有淡忘，對高考的見解也肯定要比很多外麵的補習老師多。
    關鍵是楊詩涵成績好啊，能考清北的那種！
    這個在當家長的歐陽承看來就是一個金字招牌。
    “沒問題，她跟曉晴妹妹關係也挺好的，回頭我跟她說說。”
    楊謙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
    聊著天，車速忽然慢了下來，往外麵一看，原來是下高速了。
    不過，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有點偏遠，下高速後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楊謙想起了什麽，他拿出手機，給家人打電話。
    “媽，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嗯，跟老師下鄉。”
    “去荷陽呢，太遠了，要是趕回來，估計得半夜。”
    前麵的司機大叔聽到了，笑著說了一句：“半夜可回不來。”
    楊謙抬起頭跟他笑了笑，接著跟母親繼續說：
    “聽，我們謝師傅也說了半夜都回不來。”
    “就是不安全啊，所以我們今晚應該在荷陽住，明天再回來。”
    “好，你們不用擔心。”
    楊謙打完電話，打開了話匣子的謝大叔才又跟他們嘮起來。
    “歐陽老師，龍寮村這麽偏的地方，您是怎麽找到這個網紅的？而且之前也沒聽說有這麽一號人物啊！”
    謝大叔覺得有點奇怪。
    龍寮村確實很偏，因為首先荷陽縣就比較偏了，在荷城的幾個縣區裏，荷陽縣是唯一一個沒有臨近市區的縣城——它跟市區還隔了一個荷江縣！
    去荷陽縣，高速路上就花了兩個小時！下了高速路，還要開將近一個半小時的省道，以及小半個小時的鄉道才到龍寮村。
    看手機地圖，龍寮村都快挨著桂省了！
    當然，讓謝大叔覺得奇怪的是，網紅怎麽會呆在這種山旮旯的地方？
    謝大叔不是沒見過網紅，這年頭網紅多如牛毛，有幾個粉絲、會化妝、會拿手機拍視頻的“美女”都叫網紅。
    但她們不都隻會在商場、酒店那些看起來環境還不錯的地方出沒嗎？
    一個男人，而且還呆在農村裏，這也能成網紅？
    “這個是小楊推薦的！他跟我說，贛省的農民兄弟很火，但在我們荷城也有這麽一個拍農村題材的網紅。”
    歐陽承笑著拍了拍坐在旁邊的楊謙的肩膀，示意他來介紹一下。
    “居然是小楊推薦的啊！”
    謝大叔一邊開車，一邊表達了自己的驚訝。
    他印象中，楊謙之前一直是在跟歐陽承請教，虛心學習，都幾乎沒有發表過自己的意見，提建議就更不用說了。
    確實如此，楊謙前三個月都在學習，他自己要求自己“多聽、多看、多做、少說”。
    這次也是歐陽承開玩笑地問他有沒有什麽好的選題，楊謙才第一次跟老師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的是，歐陽承很幹脆地選用了他的提議。
    “今天這個向天歌，跟全網有幾千萬粉絲的農民兄弟還是沒法比的。他隻能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視頻博主，但也不是很差，因為他在小破站上都有將近五十萬粉絲，視頻播放量都在二十萬以上。”
    楊謙簡單地介紹一下。
    其實，楊謙沒說完，他覺得這個視頻博主潛力不小，因為唱歌唱得很好聽，而且發的視頻也很不錯，楊謙認為他未來能成為有百萬以上粉絲的視頻博主。
    但做新聞要實事求是，不能拿記者個人的猜測來做報道！
    所以楊謙保留了自己的觀點，隻說目前已有的數據！
    “嗯，不管怎麽說，他作為一個網紅，能夠做到幫助鄉親們打開農產品銷路，就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小楊這次也是帶我們去開開眼界，見識一下年輕人的創新扶貧！”
    歐陽承對楊謙的這個選題還是很滿意的，他幫楊謙做了一個總結。
    ……
    臨近粵西的龍寮村坐落在一片低矮的山地間，采訪車在入村的水泥路上開得還算輕鬆。
    沿途連綿起伏的蔥鬱山林、層巒疊起的青綠田地，讓人看得心曠神怡，甚至能讓你忘掉煩惱，忘掉這次來的目的。
    不過，楊謙沒忘，他從車的中間望向前方，看到村口有一個年輕男人踩著拖鞋、騎著電動摩托車在等他們。
    相貌平平，還頂著一個潦草的鍋蓋頭。
    是他了！
    “老師，這就是向天歌！”
    楊謙給歐陽承介紹一下。
    謝師傅把車開在向天歌旁邊，楊謙打開車窗跟對方打招呼。
    “楊老師？”
    向天歌是楊謙聯係的，來之前在微訊上視頻過，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楊謙。
    大家沒有在村口寒暄，向天歌騎著電動摩托車，在前麵領路，帶著電視台的車開到他們家的院子裏。
    說是院子，其實沒有圍牆的一片水泥地，一邊是向天歌家的兩層小樓，一邊則是麵對著大片的水田和低矮的山林。
    放眼望去，滿眼的翠綠！
    雖然沒有北方那種一望無垠、層層疊疊的壯闊，但南方溫暖的秋日陽光鋪灑下來，這漫山遍野的濃綠都仿佛鍍上了一層瑩亮的光芒。
    一切就好像凝固成了濃墨重彩的油畫一樣，偶爾的幾隻大鵝在田野裏撲扇一下翅膀，才又給這幅美妙的山水畫卷畫龍點睛一般地增添了一抹活潑的氣息。
    “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
    經常跑農村、鄉鎮新聞的歐陽承下車後看到了，都忍不住吟詩讚歎。
    歐陽承之所以這樣感慨，是因為平時他們去的那些農村，很多都蓋起了小洋樓，修了整齊的馬路，就連果園周圍都有做農家樂、搞比較流行的采摘體驗生意，招攬城裏人來玩。
    說實話，看起來都不太像以前農村的模樣了！
    當然，經濟發展起來，對窮了那麽多年的農民來說也是好事，這無可厚非。
    隻是現在這個更加偏遠的龍寮村，反而給了歐陽承、楊謙他們更多的驚喜，讓他們有了親近自然的感覺！
    “老師，咱們這是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啊！”
    楊謙也跟著老師一起文縐縐起來。
    歐陽承心情舒暢地哈哈大笑。
    不僅僅是因為看到這樣的美景而開心，楊謙回應的詩句也讓歐陽承感到很滿意。
    這裏麵可是有門道的！
    “孟夏草木長”這句是陶淵明的詩，形容的是陶淵明居住的茅廬草木興盛的模樣，很符合眼前的畫麵。
    而楊謙巧妙回應的，也是陶淵明的詩，雖然是另一首，但意思很恰當！
    他們不就是因為在城市那樣的“樊籠”裏呆久了，才會對這樣的自然風光心向神往嗎？
    說話間，向天歌和他的老婆搬著桌椅出來，楊謙也趕緊迎上去幫忙。
    “楊老師，你們喝茶還是喝水？”
    向天歌第一次接受采訪，明顯有點緊張，兩隻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不用叫我楊老師，叫我小楊就行，這是歐陽承歐陽老師，我師傅，這是負責拍攝的攝像老師盧有毅，這是……”
    楊謙跟他介紹一下他們一行四個人。
    “歐陽老師您好！”
    向天歌趕緊恭敬地打招呼。
    “小向別緊張，也不用客氣，先坐下來聊聊吧！”
    歐陽承很有經驗，他看出了向天歌的局促，便語氣溫和地跟他介紹一下他們的采訪流程。
    “我們先相互了解一下，然後下午兩點半再正式開始采訪。”
    “等下我們了解差不多，就給你列一個我們采訪的大綱，這樣你自己準備一下怎麽回答，可以寫出來。”
    “實在記不住，小楊就給你弄個提詞器，到時候你看著鏡頭說的時候，就不用緊張了。”
    提詞器這東西，以前是沒有的。
    但現在很多新聞采訪都需要拍視頻，一方麵是負責新聞節目的製作部會在他們這裏挑選素材，另一方麵也是融媒體中心的要求。
    融媒體中心是近幾年興起的，為了適應時代的發展，荷城電視台也成立了融媒體中心，在很多短視頻app、新聞app等平台開始了他們的官方賬戶，所以，視頻采訪的素材要求就更多了！
    不過，這對於很多采訪對象來說並不友好，像很多農民，一看到鏡頭就腦袋發懵，一片空白，更別說組織語言了。
    歐陽承對此感到很煩惱。
    楊謙腦瓜子靈活，他用平板電腦做了一個大號的提詞器，成功解決了他們沒有台裏麵專用的提詞器的困境，也省了手寫提詞板的麻煩。
    “好。但是歐陽老師，我們村長說馬上過來，還說要請你們吃飯，您看……”
    向天歌有點不好意思。
    他被電視台采訪的這個事，當然瞞不了村裏的其他人，母親一聽說，當天晚上就滿臉紅光地把這消息傳遍了全村。
    村長早就千叮萬囑，叫他等電視台的人來了通知自己。
    “那我們可是要趕緊開始了！”
    歐陽承微微一笑，這樣的事情他早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