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禍兮福所倚,雨中定張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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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依舊黑沉沉的下著小雨。

    陳勝來到周縣尉房間,要周縣尉去薊縣辦糧。

    周縣尉睡得昏沉沉的還沒醒,被好不容易叫醒,一說雨天出門,頓時不樂意了。

    “這下雨天路滑,騎馬也不方便”

    周縣尉說著,朝陳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等天晴了再辦糧!”

    “周縣尉明察!”

    陳勝無奈的拱手道“炊營已經沒糧食下鍋了,再不辦糧,今晚就得一起挨餓了!”

    “真沒糧了?”

    “真沒了!”

    周縣尉見陳勝說得煞有介事,又看了眼門外的雨幕,想了想,旋即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扔給陳勝,道“你是屯長,關鍵時刻得頂上,這令牌上有你名字,自己去辦糧!”

    說完,便又躺到了床上。

    陳勝見狀,心中大喜,麵上卻平靜的追問“那我與吳廣一起去,可以吧?”

    “去吧去吧!”

    “諾。”

    陳勝應諾一聲,直接退出了房門。

    當陳勝帶著令牌,走到破敗祠堂,趙昆和吳廣等人,已經在等他了。

    “陳勝大哥,事情辦得怎樣了?”吳廣見陳勝走來,連忙上前追問。

    陳勝笑著揚了揚手中的令牌,朝吳廣道“周縣尉的脾性,我早已摸透,這種天氣讓他出門,他肯定不樂意!”

    “嗬嗬,還是陳勝大哥厲害!”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陳勝謙虛的擺了擺手,然後朝趙昆問“小趙,接下來該怎麽做?”

    “要想籠絡人心,必須在關鍵時刻頂住”

    趙昆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此次背糧,能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隻要天亮前將糧食背回來,一切都好說,否則很有可能出現逃亡!”

    “背糧之人,我們能號召三百餘人,不知夠不夠?”陳勝追問。

    趙昆搖頭“下雨天的狀況多,還是人多點好,我建議最少一半人去背糧!”

    “一半人,那就是四百多人?”

    陳勝思量了一下,點頭道“行!我們去想辦法!”

    說完,便帶著吳廣離開了祠堂。

    目送二人離去,嬴政走到趙昆身邊,笑著感慨道“想不到這陳勝,竟然有如此雄心壯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倒是有些氣魄!”

    “怎麽?”

    趙昆挑眉“義父看上此人了?”

    “能力是不錯,但人不可流!”

    “為何?”

    嬴政“留一個有雄心壯誌的人在身邊,遲早會出事,他能反秦,也能反你!”

    趙昆“………”

    扶蘇“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回去啊!”趙昆想也沒想的說道。

    “回去?”

    扶蘇皺眉,有些不解的看著趙昆。

    趙昆笑了笑,反問“咱們出來這麽多天,難道不該回去?”

    “不是,你不是要起事麽,怎麽不跟他們一起?”

    “就算我要起事,也不跟他們一起!”

    趙昆坦誠的道“他們跟我們合作,隻是為了那堆武器,一旦他們拿到武器,主動權就在他們手上,而我們將會變成砧板上的魚肉!”

    “我觀那陳勝很有道義,應該不會做這種齷齪之事吧!”

    “不管他會不會,我們也不能待在這裏,因為這裏即將淪為起事之地,不想當馬前卒,就得趕緊離開!”

    “可是”

    扶蘇聽到趙昆的話,頓時有些猶豫“可是這不就成逃兵了嗎?”

    “什麽逃兵!”

    趙昆板著臉道“咱們這叫戰術轉移,跟逃兵不一樣!”

    “什麽戰術轉移,你這分明是怕死”

    “我懶得跟你解釋!”

    趙昆白了扶蘇一眼,旋即朝嬴政道“義父,我大哥不走,咱們走!”

    “走去哪裏?”嬴政皺眉。

    “黃崖洞啊!”趙昆有些無語的道“咱們不是從黃崖洞出來的嗎?”

    “嗬!”

    嬴政‘嗬’了一聲,笑著反問“你確定咱們是從黃崖洞出來的?”

    “確定啊!前段時間咱們不是”

    趙昆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嬴政冷聲打斷“是什麽?是山賊?還是嬴秦皇族?”

    “我這”

    “你什麽?我看你這段時間,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趙昆“”

    嬴政“”

    兩人對視,皆是不語。

    片刻,嬴政看了眼扶蘇,皺眉道“你大哥說得對,你就是怕死,你就是想當逃兵!可咱們的身份,能做這樣的事麽?”

    “什麽身份,咱們不都‘死’了麽?”

    “就算死,也不能辱沒!”

    趙昆憤慨道“義父,我大哥迂腐也就罷了,怎麽連你也這樣,你知不知道起事有多危險?”

    “再說,他們隻是我計劃的一部分,後麵還有很多計劃需要我去安排呢!”

    嬴政正色道“我不管你什麽計劃,反正讓我當逃兵,絕不可能!”

    “對!”扶蘇見嬴政表態,當即附和道“我也不可能當逃兵!”

    “你,你們……”

    趙昆伸手指了指二人,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該帶他們來這裏。

    但事已至此,也隻能妥協的道“參與起事可以,不過必須注意安全!”

    扶蘇聽到趙昆的話,有些好笑的打趣道“咱們三個,就你武藝最差,該注意安全的是你!”

    “咱們三個,就你話多,少說點能死?”

    “嘿~你個臭小子,怎麽跟大哥說話呢?找打是不?”

    說著,扶蘇就要動手。

    他現在深刻體會到,打弟弟要趁早的精髓。

    然而,還沒等他落下手,嬴政便低喝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玩鬧,快去搬武器,馬上就要用!”

    “不是,你憑什麽指揮我們?”扶蘇有些不滿的看著嬴政。

    嬴政還是第一次見扶蘇跟自己頂嘴,不由雙目一瞪,喝道“憑我是你爹!”

    “你……”

    扶蘇怒指嬴政“不許你侮辱我父皇!”

    “嘿~你個臭小子,怎麽跟爹說話呢?找打是不?”

    說著,嬴政就要動手。

    他現在已經對扶蘇看穿自己身份,不報希望了。

    然而,還沒等嬴政落下手,趙昆便上前抱住他“義父別衝動,都是親生的!”

    穀<spa>  “屁的親生!”

    嬴政一邊低吼,一邊掙紮“給我放手!看我不打死他!”

    “昆弟認你做義父,已經大逆不道了,你憑什麽打我?”

    扶蘇的火氣也蹭蹭往上冒,朝趙昆呐喊“昆弟,你放開他,看我今天不收拾他!”

    “好!好好好!你要收拾你爹?來,今天咱們就比劃比劃!”嬴政氣得肝疼。

    扶蘇渾然不覺,當即嘲諷“我呸!什麽我爹!別想占我便宜!我爹是始皇帝,你也配?”

    嬴政“………”

    趙昆“大哥快別說了,我義父就是你爹!”

    聽到這話,扶蘇臉色一沉“昆弟,他救了你,我感激他,但他拿自己跟父皇比,我不能忍!”

    “他沒有,他就是”

    “夠了!”

    趙昆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嬴政揮手打斷“昆兒放開我,我想出去走走……”

    “義父,我大哥他……”趙昆深表同情的看著嬴政。

    嬴政無奈的擺了擺手“沒事,不怪他,是義父的錯……”

    “這……”

    趙昆看了看扶蘇,又看了看嬴政,遲疑片刻,然後緩緩鬆開手。

    扶蘇見狀,皺了皺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嬴政,似乎在防備他突然出手。

    然而,嬴政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朝門口走去。

    等祠堂內隻剩下趙昆和扶蘇,扶蘇才沉沉的問趙昆“昆弟,他到底是誰?”

    “是你我最親近之人!”趙昆神色複雜的看著扶蘇。

    扶蘇眉頭微皺,若有所思,半響,回過神來,朝趙昆追問“莫非是某位族叔?”

    “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的言行舉止,你不覺得熟悉?”趙昆有些無語的反問扶蘇。

    扶蘇想了想,疑惑道“言行舉止倒是像父皇,但不可能是父皇啊!”

    “我”

    趙昆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扶蘇一眼,然後氣衝衝的離開了祠堂。

    本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扶蘇會發現嬴政的端倪,沒想到他壓根沒往那方麵想。

    其實也不怪扶蘇眼瞎,主要是‘仙藥’的改變太徹底。

    在扶蘇眼裏,現在的嬴政,跟陌生人沒什麽區別。

    一個陌生人讓他認爹,似乎聽起來就很荒唐。

    更何況,始皇帝在扶蘇心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固有印象,若非特殊情況,很難讓他相信現在的嬴政就是始皇帝。

    眼見趙昆氣衝衝的離去,扶蘇有點莫名其妙,但沉吟了一下,忽又想起什麽似的,猛拍額頭“我知道了,他是成蟜叔叔,原來成蟜叔叔真沒死!”

    另一邊。

    陳勝吳廣召集齊四百餘人上路,走了整整半日,才抵達縣城。

    好在辦糧的過程比較順利,每個人都背了數十斤糧食,往大澤鄉趕。

    然而,剛出城外沒多久,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眼見天色越來越暗,陳勝急忙朝吳廣道“吳廣兄弟,你快去縣衙請幾百隻火把,咱們好趕路!”

    吳廣聞言,有些哭笑不得的道;“陳勝大哥莫非糊塗了,這下雨天怎麽打火把!”

    “這”

    陳勝愣了一下,旋即抬頭望天,皺眉道“這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等天亮了再走唄!”

    “哎,也隻能這樣了!”

    陳勝歎了口氣,便帶著幾百人回到縣城屋簷下,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一行人匆匆踏上行程,走走停停半日,終於看到那片鄉亭。

    此時,浮雲飄蕩,小雨轉為綿綿細雨,走在後程的吳廣,碰到了一位赤腳道士。

    那道士見吳廣走來,當即吟唱“雲遊四海九州,卜算旦夕禍福——”

    “哪來的混子,還卜算旦夕禍福,死人能算活嗎?滾一邊去!!”吳廣不耐煩的推了道士一把。

    道士不怒反笑“死亦可活,活亦可死,生生死死,天命所歸,非吾不能算也,乃汝之命也!”

    “嗯?”

    聽道士一言,吳廣腳步一頓,等前麵幾個屯卒走遠,扭頭朝道士問“先生真能算命?”

    “卜算之人,隻能窺探天機,天若讓你知道,你便知道,天若不讓,神鬼莫測!”

    “這麽說,一切看天意?”

    “小子悟性非凡,與我有緣,且讓我為你算一卦!”道士含笑點頭。

    吳廣心頭一喜,忙道“先生不急,請隨我去祠堂再算!”

    “這是為何?”道士有些不解的看著吳廣。

    吳廣尷尬的撓了撓頭,訕笑道“先生別見笑,我出門太急,忘帶錢了!”

    “哈哈哈!”

    道士朗聲一笑,搖頭道“世人卜算,有為錢的,有為人的,有為事的,也有為變的,你縱使有錢,給我也無用!”

    “這”

    聽到這話,吳廣頓時將道士的層次提高了幾倍,也不多言,直接將道士帶進了祠堂。

    祠堂內,道士問吳廣;“足下要算事?”

    “先生如何知道?”

    “我觀你印堂發黑,必有凶兆,但也並非大凶之兆,應該是命懸一線之兆!”

    “啊?!”

    吳廣聞言,嚇了一跳,連忙朝道士跪地磕頭“先生就我!”

    “壯士請起!”

    道士一把扶起吳廣,朝他道“天地反複,人間震蕩,且容老道算上一卦,為壯士明路!”

    “好!那就多謝先生了!”

    吳廣起身,恭敬站在道士身後。

    道士拿出碳棍,在地上畫出卦象,然後手指一陣捏掐,半響,悠悠的說道“老道算出,壯士欲謀一件大事!”

    吳廣心中翻江倒海,嘴上卻平靜的問“先生可知此事凶吉如何?”

    “根據卦象顯示,凶中帶吉。”

    “凶中帶吉?莫非此事可成?”

    “卦象深不可測,老道隻能提醒壯士,多留意身邊之人,多留意身邊之事!”道士意味深長的說道。

    “先生提醒,在下銘記在心。”

    吳廣誠懇的點了點頭,然後朝道士拱手“敢問先生姓名,日後事成,必有重謝!”

    “我姓張,你知我姓氏即可,告辭!”

    道士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祠堂。

    吳廣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追出祠堂,呐喊道“先生且留步!”

    “壯士還有何事?”

    道士站在雨中,背對著吳廣詢問。

    吳廣嗬嗬一笑,拱手道“敢問先生,若有人想奪天下,該用何等名號?”

    這話問起來唐突,但吳廣心中一直不安,好不容易遇到一位高人,便尋個心安。

    不料道士一點也不意外,笑著轉頭,凝望吳廣片刻,悠悠的道“自古以來,改弦易張都是有德者居之,若有人想在此處爭奪天下,不如用張楚的名號!”

    “張楚?”

    吳廣一愣,若有所思。

    就在他思愣的間隙,道士踩著泥濘,冒著細雨,嘩啦啦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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