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複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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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草原深處。
狼居胥山以東匈奴王庭。
從天空俯瞰下去,巨大的金色王賬,位於中心區域,然後以此為輻射,圍繞了密密麻麻,數以十萬計的白色帳篷。
這些白色帳篷猶如地上的白玉,在陽光下, 散發出刺眼的光芒,讓人無法直視。
王庭四周策馬奔騰的匈奴騎兵,帶起一陣陣煙塵,粗略估計,至少有七八萬人左右。
而整個王庭區域的人口超過三十萬人。
這裏便是匈奴本部,大單於冒頓的部落。
自從冒頓鳴鏑弑父以來,先後奪取大單於之位, 任命堂兄吉雷為左賢王。
任命親信胡兒烈為左骨都侯,牢牢控製住了匈奴的大權。
趁著秦國內亂,逐一吞並西域樓煩等部落,還收複了蒙恬奪取的匈奴故地。
於是短短四年多時間,一個控弦之士四十萬的強大部落,屹然立在漠北草原至上。
比他父親頭曼單於領導的匈奴,更加強盛,團結。
四年多的時間,消化了東胡,羌族,以及大月氏部分地盤,使得匈奴空前鼎盛。
不說冒頓的才能有多強,單論冒頓對匈奴各部的掌控,絕對稱得上草原梟雄,亦或者,草原之王。
隨著勢力的增大,野心也開始同步增長,冒頓已經將目標落在了逐漸走向虛弱的大秦皇朝。
於是乎,一場蓄謀已久的攻秦之戰, 被冒頓提上了日程。
他先命令左賢王離開封地, 襲擊雲中郡長城關隘,再讓樓煩王,公羊王,右穀蠡王,從旁協助左賢王,爭取將趙昆,亦或是嬴政,吸引到邊關。
如此一來,他再出兵定乾坤,必定聲名大盛,到那時再奪取中原,不費吹灰之力。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單於王庭八大重臣,全部齊集在金帳之內。
冒頓坐在王座之上,披頭散發,手持金杖,一臉肅穆。
左骨都侯胡兒烈起身道:“尊敬的大單於,您召我們來, 不知有何吩咐?”
聽到這話, 眾臣齊齊望向冒頓,冒頓掃了他們一眼,旋即輕輕抬手,後麵親衛,嘩啦啦的扯開幕布。
隻見一副巨大的牛皮地圖,赫然顯現在眾人眼前。
“地圖上標紅印的地方,分別是匈奴,東胡,大月氏,以及東邊的秦國。”
“其中包含了各個關口,乃至重要的城池據點!”
冒頓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突然站起身,走到巨幅地圖麵前,道:“你們都是我大匈奴的勇士,在蒼狼旗下,無所畏懼;
目前,東胡已經臣服於我們,大月也不複當初,西域更早在我們腳下;
阻擋我們強大的路,隻有東邊的秦國!”
諸將聞言,神色微動,看著地圖上的秦國,露出貪婪的目光,各懷心思。
忽然間,匈奴大當戶躬身說道:“大單於,左賢王部已經攻下數座城池,就連公羊王,左穀蠡王都撈了不少好處,敢問我們合適出發攻秦?”
“對啊,還請大單於明示!”右賢王站出來道。
冒頓聞言,心中一喜,嘴上卻冷冷的開口道:“秦人兵法有句話說得非常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就像我草原的蒼狼一樣,對不熟悉的獵物,絕不輕易下口。
一旦發現獵物的弱點,立即調整狀態,群起而攻之。”
“秦國內亂之事,想必你們也清楚一些,那秦國王子趙昆,力挽狂瀾,撫秦重定中原,這樣的人非同小可,我們不可貿然進攻!”
“那.....”
左骨都侯胡兒烈遲疑了一下,疑惑的望向冒頓:“大單於的策略是如何的?”
“先讓左賢王打探秦軍虛實,再擇機進攻!”冒頓沉沉的道。
“可左賢王這幾月進攻緩慢,那李信也十分了得,若沒有我們的幫襯,恐怕很難應付!”大當戶擔憂的道。
聽到這話,冒頓還沒開口,一旁的右賢王忽然插嘴道:“秦國兵力強大,人口眾多,若是以前,我們倒是會忌憚幾分,但現在秦國剛經曆過內戰,隻能短期與我們接觸,長期交戰,怕也吃不消。”
“嗯,不錯,你繼續說。”
冒頓點頭,表示認可。
右賢王麵露得意之色,繼續道:“有左賢王在前方牽製秦軍,我們不妨反其道而行,趁機殲滅大月氏;
隻要兼並了大月氏,整個河西走廊都是我們的,如此一來,跟秦國持久作戰,倒是可以獲得最終勝利。”
說完這話,右賢王誌得意滿的掃視眾人,露出一副“快來誇我的”表情。
然而,眾人卻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心說這家夥雖然不是笨蛋,可也不聰明,怎麽今日突然開了光似的,說出這樣的妙計。
就連坐在高位的冒頓,都有些驚愕不已,一時對右賢王刮目相看。
不對!
這人哪有一下子就變聰明的?
肯定有人教了他!
想了想,冒頓忽然一笑:“紮紮兒,這條妙計不是你想出來的吧?”
“奇怪了,大單於為何說不是我想出來的妙計?”右賢王紮紮兒撓頭道。
“草原上的野牛,怎麽幾天不見,就變成了狐狸?”
冒頓嗤之以鼻道:“讓你殺人放火,你一個打十個,可論謀略,十個你都想不出剛才那計策來!”
“哈哈哈——”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
右賢王麵紅耳赤,不由耷拉著腦袋說:“我本想在大單於麵前好好表現的,沒想到被大單於一眼看穿了!”
“沒事,你能說出妙計,就已經得到我的認可了!”
冒頓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詢問道:“究竟是何人告訴你的?”
“回大單於的話,是吉雷托人將他送來給我的,他叫盧綰,是一個中原人,秦國內戰的時候,投效在某個諸侯麾下,後來又投奔了吉雷!”
右賢王躬身道:“吉雷見他有點戰略頭腦,便將他推給了我,剛才那計策,就是他告訴我的!”
左賢王與右賢王的關係很好,且都是冒頓的心腹,兩人私下有交流,眾人也見怪不怪。
冒頓聞言,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去把他叫來,我想見見他,若他願意效力我大匈奴,我不介意重用他!”
紮紮兒瞪大眼睛,不情不願的道:“不是吧大單於,我好不容易有個聰明的軍師,你還給我搶?”
“少廢話,快去叫人,大不了賞你十個最漂亮的女奴隸!”
“好好好,我這就去叫人!”
聽到有漂亮的女奴隸,紮紮兒當時就眉開眼笑的點頭道。
冒頓見他這幅樣子,恨鐵不成鋼的抓起桌上的牛骨頭,朝他扔去。
眾人見狀,再次哄笑一片。
匈奴部落吉,奴隸都是私人財產,奴隸主將奴隸送給其他奴隸主,很符合匈奴人習慣。
目送紮紮兒離去,左骨都侯忽兒烈皺了皺眉,朝冒頓道:“大單於,你真會重用那個中原人嗎?這會不會有些不妥,畢竟那家夥幾次易主,忠心不足。”
聽到這話,眾人的笑聲逐漸安靜下來,似乎覺得呼兒烈說的有理,紛紛望向冒頓。
冒頓眼睛微眯,就像一直冷靜的草原蒼狼,隔了片刻,才沉沉的道:“這盧綰既然敢逃到匈奴來,說明他確實已經走投無路了,這樣的人,必然與秦國有死仇。”
“我能重用他,是他天大的機會,你們以為他是胡亂給紮紮兒出的計策嗎?”
聽到這話,眾人心頭微動。
卻見忽兒烈若有所思的道:“大單於得意思是,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投效你?”
“喪家之犬,需要找主人,肯定是最強大的主人,這樣才能仗勢欺人。”
冒頓冷笑道:“目前能與秦國對抗的,除了我大匈奴,還有誰?”
“大單於說的不錯!”
“那中原人投靠我們,就讓他們中原人狗咬狗!”
“哈哈哈,狗一樣的中原人!”
眾將隨聲附和,興高采烈。
正說話間,賬外腳步聲忽然出來,隻見右賢王興衝衝地領著一個老者,走了進來。
“尊敬的大單於,人我已經帶來了,我的漂亮女奴隸,您什麽時候給我?您可不許反悔啊!”紮紮兒念念不忘的道。
“沒出息的東西,瞧你那土鼠一般的眼光,等會自己去本單於奴隸房中選!”
冒頓沒好氣的瞪了紮紮兒一眼,低喝道:“現在給我滾一邊去!”
“嘿嘿。”
紮紮兒笑了笑,旋即火速跑到一邊,但眼中的笑意,持久不消。
在他心裏,一個機靈點的中原人,遠不如十個漂亮的女奴隸劃算。
這就是冒頓一眼看穿他的緣故。
武夫的目光,曆來短淺。
心中思量了片刻,冒頓不動聲色的看了看盧綰,發現他麵容整潔,雖然看起來有點老,但身子骨比較壯實,眼神也很精明。
“你就是盧綰?”冒頓麵無表情的開口道。
“正是。”盧綰不卑不亢地回答。
忽然,南多麵色一沉,低喝道:“大膽盧綰,見了本單於,為何不跪?!”
話音剛落,眾將齊齊色變,不由低頭垂目。
然而,盧綰卻神色淡然的道:“臣舊聞草原有一頭雄鷹,威震八方,如今一見,不過爾爾?當不得盧綰行跪拜之禮!”
“來人!將此人拉下去,砍掉腦袋喂狼!”冒頓聽到盧綰的話,殺意凜然,暴喝出聲。
嘩啦啦——
數名匈奴士兵,霎時湧進大帳,就要擒拿盧綰。
盧綰不為所動,隻是淡淡的直視盧綰,詢問道:“大單於莫非不想我中原富地了?”
“嗯?”
冒頓眯眼,沒有說話。
數名匈奴士兵停在盧綰,沒有下一步動作。這其實是冒頓的下馬威,眾人都心知肚明。包括盧綰在內。
稍微頓了頓,盧綰又道:“大道於稱霸草原已經多時,若想更進一步,盧綰願為您效力!”
“哼!”
冒頓冷哼道:“你隻不過是一個奴隸而已,憑什麽跟本單於說大話,你的生死隻在本單於一念之間!”
“更何況,你又憑什麽幫助本單於?”
“就憑右賢王說的那些話!”盧綰傲然道:“大單於會相信盧綰不是無能之輩!”
“本單於記得你們中原有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道,你想從本單於這裏得到什麽?”冒頓眯眼道。
“複漢!”
盧綰聽到冒頓的話,目光灼灼地道。
“漢?”
冒頓和眾將皆是一愣,似乎都沒明白過來,中原有漢這一國家。
卻見盧綰握緊拳頭,沉聲道:“漢王是我主劉邦的封爵,也是盧綰努力的結晶,那秦國太子卑鄙無恥,算計我主,隻要大單於能幫我複漢,我可以為你們做任何事!”
“哈哈哈——”
聽到盧綰話,冒頓大笑一陣。
他從來不信什麽無私的奉獻和忠臣,一個人有所求,才會盡力而為。
一個人別無所求,那麽肯定有陰謀。
盡管他不知道什麽漢,但無所謂,有求於他的盧綰,反而讓他放心。
笑聲結束,冒頓饒有趣味的道:“我會如你所願,那麽,你要如何幫助我?”
“之前的計策,右賢王已經說了,不過,我還有詳細的補充,大單於可借地圖一觀?”盧綰誠懇地說道。
冒頓笑著點了點頭:“你上前便是。”
聞言,盧綰也沒客氣,徑直走到地圖前,朝眾人解釋道:“秦國內戰之前,秦皇派王離鎮壓大月氏,並成功將大月氏變為秦國的附屬!”
“可惜,這一招聯合大月,對抗匈奴的計策,被內亂打斷,如今大月氏雖依然歸順秦國,但大月氏王並非大月氏人,乃東胡人。”
“如此一來,大月是內部必定不團結。”
“好處利於控製,壞處則不利禦敵!”
說到這裏,環顧眾人,最終將目光落在冒頓身上:“大單於圖謀秦國,秦國也圖謀大單於,如今左賢王在邊境作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亦或是大單於身上。此乃天賜良機!”
“哦?”冒頓眼睛一亮:“是何良機?”
“一隊騎兵下河套,從此牧馬不用愁!”
“………”
盡管匈奴人聽不懂這種文鄒鄒的話,但盧綰的意思,他們卻知道了大概。
那就是趁秦國不備,突襲河套地區,占領大月氏領地。
如此一來,秦國首尾不顧,很容易被兩麵夾擊。
冒頓想了想,忽地大笑一聲:“你這盧綰,果然了得,當得本單於軍師!”
說著,抬頭望向盧綰:“不知你意下如何?”
“願為大單於效勞!”
“哈哈哈!好!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大匈奴的軍師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