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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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鑠收回目光,轉頭望向張瑛姑,見到張瑛姑一臉的信任望著自己,仿佛在不斷地說服她自己,要相信古師弟,古師弟一定會沒事。
    古鑠笑了笑:“你還好吧?”
    “嗯,我現在已經化蓮了。我也學著你,將所有的資源都用來修煉。如果有靈石,就用靈石修煉。在鎮西關這邊,能夠不斷地殺妖族,倒是比在青雲宗獲得更多的資源。”
    古鑠想了想,取出了一個儲物戒指,裝進去一堆靈石,遞給了張瑛姑道:“這個給你,以後就用靈石修煉。”
    “好!”張瑛姑隻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接過了儲物戒指。
    古鑠看著她道:“以後有什麽打算?”
    張瑛姑攤開雙手,看著天空,故作輕鬆道:“也沒什麽啊,就是修煉唄。等我在這裏突破到孕嬰圓滿,就回青雲宗閉關突破元嬰。”
    古鑠也笑道:“那你就是青雲宗的元嬰老祖了。”
    “嘿嘿”
    “嗬嗬”
    兩個人再次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張瑛姑無聲地笑了笑,再次開口,語氣輕了下來:
    “師弟,也不急著去大荒吧?要不現在鎮西關住幾日?”
    古鑠抬頭向著鎮西關望去,見到鎮西關城牆上密密麻麻的人,便搖了搖頭道:
    “不了!現在不太方便。”
    “那我”張瑛姑鼓足了勇氣道:“我陪你去大荒!”
    古鑠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近在遲尺的張瑛姑,周圍安靜了下來,張瑛姑在他的目光下,一張臉漸漸地紅了起來,越來越紅,宛如朝霞。兩個人之間生出了一絲旖旎,古鑠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兩隻手撐著身後的石頭上。
    “張師姐”
    “我說服不了自己!”張瑛姑的神色突然陷入了悲戚:“我一直在說服自己,你一定會沒事。想當初你壽元損耗成那個樣子,你都沒有事兒。這次你也一定沒有事兒。但是我”
    張瑛姑眼中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掉下來,低頭看著古鑠那一雙漆黑如墨的手:“可是我這次就是說服不了自己。”
    “師姐”
    “我打聽過了,他們都說你的毒根本無解,然後然後”她的眼中現出了憤恨之色:“還要逼你去大荒”
    “哦我”
    陽光中,岩石上,張瑛姑淒然一笑,淚珠在睫毛上璀璨生光:“師弟,我知道你的苦,也知道你的心意。以必死之身,獨闖大荒,以一人之死,換取天玄平安。但是但是這對你何其不公!”
    高空之上,白雲籠罩。
    石開天四個人無聲虛立,下方兩個人的談話聲,被他們收在了耳中。四個人神色不顯,但眼中神色卻在變換。
    石開天此時眼中沒有了憤怒,也沒有了殺意,一向昂然的他,此時在他的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從未出現過的頹喪和疲累。
    這種虎入牢籠的感覺,讓石開天的心態有了一絲變化。
    何其不公這四個字如同重錘敲打在他的心髒上。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快速的回放。
    少年和青年時代的奮進和張揚,那個時候的石開天就如同如今的古鑠一般,隻憑胸中一口氣闖天涯。
    無牽無掛,遊四方,闖大荒。
    曾經立下壯誌豪言,窮其一生必在大荒奪回屬於人族的疆域。
    但是,隨著年齡增長,隨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的提升,一項項責任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如同一個個牢籠將他困住。
    少陽宗是他的牢籠,天盟是他的牢籠,這天下人族更是他的牢籠。
    他不能在憑意氣用事,更不能一怒而起。
    他要考慮大局,要在大局麵前忍耐!
    這牢籠,這忍耐在一點一點地消磨他的壯誌,消磨他的豪情。
    如今這古鑠就如同遮蔽牢籠最後一絲光亮的鐵板,讓他處於了無盡而憋悶的黑暗之中,讓他心生一絲頹喪。
    這種感覺,黃道子三個人也有,而且來的要比石開天早。這種感覺對於他們三個來說,已經不是牢籠,而是如同蛛網纏繞在他們的身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他們的身體是自由的,但是心是不自由的。
    他們有時候恨不得撕開著蛛網,不管天下,天下人族與我何幹?
    我要縱橫天地,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這天下人族的責任!
    隻要我自由,身自由,心自由,管它洪水滔天?管它人族生死?
    但是不行!
    自幼在宗門受到的熏陶,師父的諄諄教導,特別是一代一代先賢的以身作則,對他們的影響已經到了骨子裏。
    這是由內而外的網!
    掙不脫,擺不掉!
    他們的目光望向下方岩石上的古鑠,眼中有著惋惜,有著悲戚,也有著羨慕。
    是的!
    他們羨慕,羨慕古鑠可以憑心縱橫天地間。
    然後
    他們看到了下方,張瑛姑一頭紮進了古鑠的懷裏,聲音帶著羞澀,帶著期盼和絕然:
    “師弟我想要給你生個孩子!”
    古鑠被張瑛姑猛然紮進了懷裏,便是心中一顫,隨後聽到張瑛姑的話,便是二顫。腦子嗡嗡的。
    但是習慣讓他很快冷靜了下來,然後和張瑛姑過往的一幕幕呈現在腦海中。
    張師姐應該是喜歡我的
    但是
    她更想給我留個後代
    因為在她的心中,我必死無疑。
    古鑠的臉上浮現出苦笑。
    自己會死嗎?
    死的概率非常大!
    便是自己沒有中毒,獨身闖大荒,生還的可能性都很小。那裏的妖族的疆域,而且是強大妖族的疆域。
    更何況,如今自己又中毒了,一身本事也就能夠發揮出七成多一點兒。而且他還知道,如果蜈蚣蘇醒得慢一些,生命之泉消耗光之後,自己的本事還會下跌,自己的身體會開始衰落。如此,即便不是死在大荒妖族的手中,也會死在毒發之中。
    可以說,自己這次大荒之行,九死一生。
    他低頭看著兩隻耳朵都羞澀得紅而透明的張瑛姑。
    在自己大概率死在大荒的情況下,和師姐發生關係
    那自己是何等的自私?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知到張瑛姑的心髒如同擂鼓一般,冬冬冬地跳得極快。抬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張瑛姑的秀發,低聲道:
    “師姐!”
    “嗯?”聲若蚊鳴。
    “我們生不了的。”
    那擂鼓般急促的心髒跳動都是猛然一停,趴在古鑠懷中的張瑛姑猛然抬頭,晚霞般的麵龐上,那兩顆熠熠生輝的眼眸盯著古鑠:
    “為什麽?”
    “我中毒了!”
    張瑛姑瞬間意會到了,一張紅紅的麵龐瞬間變得蒼白。熠熠生輝的眼眸也暗澹了下去。
    以古鑠現在的身體狀況,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生出孩子。
    也就無法給師弟留一個後。
    她眼中的羞澀和期盼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無盡的悲戚,淚珠成串!
    古鑠的心中也浮現出悲戚,這種悲戚是他自從來到天玄從未有過的。這種悲戚是一種不舍的悲戚。
    他們心自問,自己和師姐是有感情的。隻是以往兩個人都以修煉為目的,主動或者被動地忘記這種感情。但是如今爆發了。
    沒有想到,爆發即終止
    “師姐!”
    “嗯?”
    “相信我!”古鑠捧起了張瑛姑蒼白的臉。
    張瑛姑定定地看著古鑠,眼中的悲戚漸漸被信任取代,然後使勁兒點頭道:“師弟,我信你。”
    古鑠也被這一刻張瑛姑的目光影響了,他語氣堅定道:“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我信你!我信你!”
    天色漸暗,兩人相視無言,慢慢地兩個人的臉上現出了笑容,在最後一抹晚霞的餘暉中,靜靜地綻放。
    古鑠伸出手臂將張瑛姑摟在了懷裏,兩個人就那麽靜靜地坐在岩石上,看著最後一抹夕陽的最後輝煌。
    高空之上。
    四個巨頭齊齊地輕歎了一聲,然後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光中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古鑠心有牽掛了!
    這種牽掛在這個時候出現,並非好事。
    這種牽掛會如牢籠,如蛛網,影響古鑠的心態。
    會讓一個一往無前的豪傑,變成心有猶豫普通人,更進一步,在這充滿凶險的大荒,也許會在某一刻,直接影響到古鑠的生命。
    但是
    幾乎必死的古鑠,在臨死之前能夠擁有這一份牽掛,人生也算圓滿。
    祝福他吧
    鬥轉星移,光明驅走黑暗。天際第一抹陽光照耀在古鑠和張瑛姑的身上。幾乎同時,心有靈犀的兩個人彼此看向了對方。
    悲戚如泉,匯聚在張瑛姑的眉宇之間,她張了張口,心中不舍,但最終還是開口道:
    “要走了嗎?”
    “嗯!”
    古鑠輕輕點頭,然後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張瑛姑一眼,仿佛要把她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心裏,然後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麽,想要留下一些許諾,但最終知道自己沒有許諾的資格,他的命現在真的不由他自己。唯有深深再看張瑛姑一眼,轉身向著大荒古道的方向行去。
    張瑛姑看著古鑠的背影漸漸消失,晨風催動著她的秀發飄飄,衣袂飛揚,她輕聲呢喃,語氣卻極為堅定:
    “師弟,你若死,它日我必定前往大荒。”
    距離蜈蚣嶺千裏之外。
    一堆篝火,四巨頭和古鑠圍坐一圈,各自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古鑠此時目光微凝。因為他感覺到石開天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
    很微妙!
    仿佛一輪紅日被一小片烏雲遮擋,雖然沒有完全遮蔽的陽光,卻讓光明有了暗斑。
    那是一絲沮喪,一絲疲憊,一絲無奈
    為何會如此?
    他又對著葉青三個巨頭感知,心中一動。
    這三個人之所以自己沒有看出來變化,而是因為他們身上那沮喪,疲憊和無奈要比石開天重。而且他之前也沒有見過這三個人,所以也就沒有對比,看不出來變化。
    但是
    這四個人是天玄最強之人,就算疲憊能夠理解,但是為什麽會有沮喪和無奈?
    但卻不好問,大家不熟!
    而這個時候,黃道子開口道:“古鑠,我知道你對我們,特別是對我有看法。覺得我們太慫。其實啊,我們和大荒妖族也不是不能打。”
    聽到這裏,古鑠不由望向了黃道子。
    “但是你想過沒有,我們當初為什麽被趕出了大荒?”
    古鑠回憶著當初在北地古道,進入角的一生經曆:“打不過對方。”
    “那為什麽打不過對方?”
    “為什麽?”
    黃道子默然了片刻:“因為那個時候,我們人族連渡劫都沒有了。最強的就是化神,被妖族全方麵壓製。我們如果不逃離大荒,便隻有成為妖族的奴隸和血食。妖族想什麽時候吃我們,就什麽時候吃我們。”
    “沒有渡劫?”
    古鑠又認真地回憶了一遍角的一生經曆,駭然發現,好像真的沒有渡劫。
    “難道渡劫是人族來到天玄之後,才領悟出來的境界?”
    “不是!”黃道子搖頭。
    “不是?”古鑠驚訝。
    “是因為人族的渡劫都被妖族給殺了。”
    “給殺了?”
    黃道子臉色露出了沮喪和暗然:“對!就是因為大荒妖族有渡劫之上,那些渡劫之上便將人族的渡劫都殺了。人族出現一個渡劫,他們殺一個。然後讓渡劫一下的人族活著,當他們的奴隸和血食。如此,人族沒有了渡劫,便永遠不可能出現渡劫之上。
    所以,人族才逃出了大荒。
    大荒和天玄之間是沒有路的,天玄和大荒之間充滿了凶險,便是沒有大荒妖族的追趕,一個修士想要從大荒走到天玄,也是九死一生。實際上,當初大荒妖族也沒有一直追趕大遷徙的人族,也就追趕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大荒妖族就退走了。而我們人族傷亡的大半都是在走那剩下的三分之二,死在了凶險的環境之中。”
    “那青蛇怎麽過來的?”古鑠好奇地問道。
    葉青接過話道:“人族大遷徙的過程中,便打通了一條相對安全的通道。也隻是相對安全,而且經過了萬年的衍變,大荒古道也發生了很多的變化,相比於萬年前的古道又要凶險了許多。但是再凶險,也不如萬年前人族大遷徙前,沒有打通這條古道時候的凶險。所以,青蛇還能夠通過大荒古道來到天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