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熠不知說什麽好。

    鄭明禮收斂了笑容：“他們何時返回？”

    方熠苦笑：“鄭大人，他們何時返回，恐怕由不得自己做決定的。”

    “哦——？”鄭明禮微笑：“難道他們是被星南峰拘禁了？”

    “雖然不是拘禁，但也差不多吧。”方熠沉聲道：“星南峰有太多吸引他們的地方，他們是無法自拔的。”

    鄭明禮興致盎然的道：“說來聽聽。”

    方熠於是將星南峰的情形說了一番，說了星南峰上的種種異象，還有藏經閣的奇功秘法，是修煉之人的聖地。

    星南峰有充沛濃鬱的靈氣，有回春咒與清心咒，能讓身體與精神時時刻刻保持在巔峰狀態，有奇功秘法可以參研，會感受到自己時時刻刻都在精進，下一刻強過這一刻，這一刻強過上一刻。

    恐怕任何一個修煉之人，到了那裏都是癡迷留戀不可自拔，尤其是對於那些無牽亦無掛之人，更是如此。

    有那麽多的同伴呆在一起，不會覺得孤單，尤其是離開了大雲呆在大乾，彼此的關係更加的緊密與親近。

    既能每天精進，又有誌同道合的同伴，這樣美妙的日子宛如神仙，他們怎麽可能還想著離開星南峰，縱使在星南峰為奴仆也是甘之如飴，樂此不疲的。

    鄭明禮若有所思的聽著，慢慢點頭，不時的追問詳情，聽得不斷的讚歎，感慨不已的搖頭，好像一片神往之色。

    待方熠將星南峰的事情講完，鄭明禮感慨道：“不愧是法空神僧，也難怪丞相如此的重視與忌憚。”

    方熠道：“鄭大人，我等慚愧，無法完成破壞星南峰的任務。”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是不忍吧。”鄭明禮歎息道：“是啊，如此武學聖地，誰能忍心破壞掉呢。”

    方熠沉默。

    鄭明禮的話其實並不對。

    並不是不忍，也不是不願，而是在星南峰時，生不出破壞星南峰的念頭，好像遙遠得看不清這個念頭，已然遺忘在角落裏再也想不起來。

    縱使偶爾想起來的時候，也覺得荒唐，隨即便拋開這念頭。

    如果想到丞相的命令想到夜明司的使命，強行將這念頭捉回來，便莫名的生出愧疚感。

    自己受了星南峰這麽大的恩情，如果再破壞星南峰，縱使是因為受命於丞相，好像也違背了根本的良知與人性。

    更何況，自己也沒有活夠，這樣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活著，就想一直這樣繼續下去，永不改變。

    鄭明禮歎道：“他們是無牽無掛，所以不必回來，你們能回來是因為心有牽掛，迫不得已。”

    方熠無奈：“鄭大人這話也沒錯，我們如果不是心有所係，很難抵擋得住誘惑，恐怕也不想回來的。”

    “唉——！”鄭明禮搖頭道：“當初夜明司高手想成親，我其實是持反對態度的，丞相反而很開明，覺得不該如此苛刻，應該讓你們有更多的選擇，更精彩的人生，不該留下遺憾，想要成家便成家。”

    方熠道：“丞相英明，我們銘感深恩。”

    鄭明禮道：“現在看來，丞相確實是英明，世事難料，往往陰陽循環，怕成家之後心有牽掛而不能成死士，可現在看，卻虧得你們心有牽掛，才能逃離星南峰的致命引力。”

    方熠慢慢點頭。

    他雖然覺得刺耳，覺得鄭明禮的話有問題，可並沒有反駁，所有精神都集中起來，在感應著鄭明禮的神情變化。

    鄭明禮如此平靜便是反常。

    鄭明禮歎息道：“方大人，依你看，他們回不來了？”

    方熠搖頭：“這一次其實不是我們非要回來，而是法空大師讓我們自願返回，不必強行留在星南峰上報答跨入大宗師的恩情。”

    “他們是自願留下的。”鄭明禮點頭。

    方熠道：“便是法空大師攆，恐怕也攆不走他們的，畢竟藏經閣裏有那麽多的奇功秘法，每一門都精妙絕倫，威力驚人，足以修煉一生了。”

    能一直修煉那般精妙絕倫的奇功，沉浸其中，也不枉這一生了。

    鄭明禮露出笑容。

    方熠心弦緊繃，覺得鄭明禮越發反常。

    鄭明禮歎一口氣道：“這便是人心呐，數十年的隆恩，不如一朝的相逢，好一個法空神僧，好一個星南峰！”

    方熠好奇的看著他。

    鄭明禮笑道：“方大人是覺得我該憤怒欲狂，痛恨他們吧？”

    方熠道：“換成是我，恐怕會發狂。”

    那才是理所應當的反應，一百多人幾乎全部叛離，哪一個人能安之若素，能不發狂？

    鄭明禮搖頭道：“如果是反過來，你們沒回來而他們都回來了，那我會憤怒，可現在恰恰相反，便不能怨他們了，怨也隻能怨星南峰太厲害，也是我太過輕視法空神僧，導致全軍覆沒，我會向丞相請罪，向皇上請罪。”

    這一次的損失是難以估量的。

    死士是一種最厲害的震懾能力，尤其是神元境巔峰，更是如此。

    可現在全部死士完全覆沒，不能說是夜明司高手的錯，而是決策者的錯誤，導致了這一場慘敗與覆滅。

    他們不但不會成為破壞星南峰，反而會維護星南峰。

    更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成為了大宗師，這意味著大雲損失了一百多個大宗師，是何等可怕的損失？

    如果當初不是讓他們全部出動，也不會有如此巨大的損失，可現在說這些話已經沒了意義，自己恐怕要罷去官職了。

    甚至在丞相那裏，也會失去信任。

    這是一個無法抹去的汙點，是沒辦法彌補的。

    “鄭大人英明！”方熠抱拳一禮，深感佩服。

    鄭明禮竟然說出這番話來，如此胸襟與氣度，當真讓人讚歎，自己反而是小人之心了。

    鄭明禮深吸一口氣，壓下諸多雜念，打量著方熠與剩下的十一人，笑道：“你們現在回來，可謂是聰明之舉。”

    方熠道：“丞相不怪罪我們，已然感激不盡了。”

    鄭明禮搖頭道：“丞相不但不會怪罪你們，反而會重用你們，畢竟你們現在可是大宗師了，不是從前。”

    方熠麵露惶恐之色。

    鄭明禮道：“踏踏實實為丞相效命吧，你們會過得越來越好，遠遠勝過在星南峰！”

    “是。”方熠等人肅然點頭。

    他們徹底放下心來，終於過了這一關。

    沒想到不但不會受罰，反而要受重用，確實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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