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借刀殺之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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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以汐手腕上的花騰,不知何時被神境鎖住了根部,蠱血染浸經絡。
——對不起扶修,我對你的感情始終無法像你這般純粹。
橋上,姮以汐打破了這溫情的寂靜,道:“我傷了扶搖。”
天空的顏色慘白,顯得與這生機的江南春苑格格不入。
億年來的朝夕相處,除了情感的積澱,更可怕的是習慣。
因為從未有人想過,慕青會離去。
“扶搖隻是一時走不出。”此時,扶修的神情是耐人尋味的,“還望大人海涵。”
姮以汐看著扶修的眼睛,認真地問道:“你可怨我?”
“不怨。”扶修答。
“但自慕青死後你就一直是這般沉悶,說到底,他是我逼你殺的。”姮以汐道。
“不,他是歸尋殺的。”扶修應之。
姮以汐再次將頭埋進扶修懷中,語氣帶著些許愜意和任性。
“扶修,你怎會叫我這般喜歡。”
“歸尋大人,這是什麽?”
度燼推開這陰暗而潮濕的全封閉屋門,他看著麵容憔悴的歸尋。
整個屋子是密密麻麻的血掌,歸尋的十指已是血肉模糊的麵目全非。
見歸尋沒有回應,度燼緩緩走近,蹲下,捧起這雙手,細看。
指尖,慢慢爬出一隻隻流著膿的醜陋蟲子。
度燼將其捏起,伸到歸尋眼前,再一次問道:“歸尋大人,這是什麽?”
——歸尋大人,為什麽?
當風撫去幾百年的滄桑,那間封閉的屋子早已不複存在,隻剩下這叢桃李。
度燼迎風相問,卻再沒了歸尋的回應。
風,靜悄悄地竄入這片涼嶺。
“可想過回妖界?”
正準備離去的度燼漠然一愣,他轉身朝聲源看去。
呆滯了許久後,度燼無奈道:“小蝶姑娘,這一次度燼保證,歸尋大人是真的沒了。”
姮以汐從袖中取出一枚如白玉的妖丹,“隨我回妖界,此前恩怨既往不咎。”
度燼恍惚地接過這枚妖丹,丹內有隻再也醒不過來的蠱蟲。
它像化石般,永遠嵌在這白玉中,再沒有一絲生前的氣息。
“小妖何德何能為界主大人所用?”他看不懂此時親自來找他的姮以汐。
姮以汐挽起袖口,除了那手腕內側清晰的彼岸花騰,更令度燼錯愕的,是瓣處有一抹嬌小黑點,細看許久後才發現那是一蠱痣。
而歸尋大人,也在同樣的地方,有這一模一樣的蠱痣。
度燼皺眉道:“如果界主是來找度燼解除這蠱痣的,那很抱歉,不會。”
“你沒有麽?”姮以汐緩緩拉下袖口,問。
度燼苦笑著搖了搖頭,“當然,畢竟小蝶姑娘才是歸尋大人的心頭肉,蠱痣這東西,度燼不配。”
“什麽意思?”再問。
“簡單來說,大人的蠱痣就像你現在腕處扶修的花騰。”度燼忍著心中的酸痛,強撐著淡然的臉部表情,道:“是情感羈絆,最直接的證明。”
姮以汐想起了扶修說過的話,他將這腕騰看作是如同人界的婚書,可如今看來,並不是這麽簡單。
“但扶修的腕處有我的龍騰。”姮以汐不知自己為何要這般強調。
度燼自然懂姮以汐這話何意,握緊了手中的妖丹,沉聲道:“是啊,大人哪有像扶修少爺那般幸運呢?不是誰的感情都能得到回應。”
不知為何,麵對度燼說得如此淺顯的話,姮以汐不再刻意回避,隻是再次抬起手,看著那抹蠱痣,平靜地笑了。
“度燼想代大人問界主一個問題。”
“問。”
“剛才與我談論歸尋大人的,是小蝶姑娘還是姮以汐?”
姮以汐沒有一絲猶豫,答道:“姮以汐。”
“那如果是小蝶姑娘,又會是什麽反應?”
“小蝶不會特地來找你。”姮以汐道。
“如果妖也有轉世輪回,希望歸尋大人下輩子不再是蠱母。”
說完,度燼將手中的妖丹再次返還到姮以汐手上,道:“我想,大人應該更想跟小蝶姑娘呆在一起,還請界主將其收好,留作紀念吧。”
姮以汐冷冷道:“誰會將夢魘留作紀念。”
“大人在小蝶姑娘心裏隻有夢魘嗎?”度燼愁眉道:“大人在封入無色界時,與我說,他最後悔的便是將你拾回尋府、送入宮中,若能再回到那時的應天府,他定會做另外的選擇。”
“若能再回到那時的應天府,我還是會那麽做。”
“界長投妖道醒來的那天,大人自毀雙目,就是怕能清晰地看見小蝶姑娘。可奈何姑娘的模樣早已刻進了大人的骨子裏,哪怕那日在鬼界,大人眼前隻剩黑暗,可隻要一聞聲,小蝶姑娘的模樣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姮以汐沒有接過那妖丹,隻是麵無表情地簡單答複道:“少做自我感動的事。”
度燼仰天歎息。
——大人,小蝶終歸是養不熟的。
“想回妖界了,隨時恭候。”
看似難啃的骨頭,不啃又怎會知道?
青丘的大門第一次為外族開啟,這是一片隨芍白歸隱太久的土地。
此次造訪,姮以汐沒有帶扶修前往。
旁人立馬就謠傳成:狐族女子過於美豔,界主甚是思危!
芍白做為族長隨姮以汐共赴青丘,本是情理之中,但就這樣也能被旁人謠傳成:
——芍白上位在即,寄生賊地位恐生變!
果然是應了那句,“人紅是非多,樹大易招風。”
青丘除了人兒養眼,風景也是十分秀麗,一點不輸書中記載的曾經的靈獸長廊和瑰碧花穀。
或許是地理位置距離妖界政治中心過於偏遠,以至於仍保持著原始的麵貌。
青丘狐族,雪狐最為尊貴,一簾銀發便是雪狐們最佳的證明。
姮以汐這簾銀發在三界任何一個地方都顯突兀,可今日在這青丘,卻是尊貴的象征。
一路上,沒有鬼界的水泄不通,沒有主殿居所的妖婢侍奉。
姮以汐與芍白漫步於恬靜山路間,最多有三兩狐妖路過時,停下身,喚幾聲界長、族長安好。
與花穀相較,青丘明顯人煙稀少太多。
擁有一個妖神級別的族長,族群卻是這般稀疏,確實很無奈。
姮以汐還是更習慣喚蝶引路。
“看起來,我們的合作會十分牢靠。”姮以汐道。
“界長可一點不像是來談合作的夥伴。”芍白看著這仍被神境籠罩著的青丘,苦笑道:“界長拿把刀架在芍白脖上,很難不牢靠。”
“所以,還望芍白大人別有隱瞞。”
芍白明知故問道:“不知界長指的是什麽?”
“所有。”姮以汐停下了腳步,直視著前方已逐漸清晰的莊園,“婉婉、歸尋、慕青黨羽,以及扶修。”
芍白有些驚訝地看著姮以汐,這看似嬌弱的女子卻擁有同慕青般冷傲的氣質,一想到婉婉的結局,不禁為扶修捏了把汗。
“嗯?界主還想知道扶修什麽?”
“食肉毒植的原居所。”
芍白打開了他私人莊園的結界,散了莊內一眾妖婢,悠閑提壺熱水。
能看出來,他確實是十分享受隱居的生活。
“那莽荒之地,早沒了。”芍白從紅木櫃中擇一上好茶葉,才剛開了茶蓋,那濃鬱的茶香便撲鼻而來。
姮以汐順著芍白的話繼續問道:“是被慕青毀了,還是自然因素?”
“都有。”
“即便族基沒了,原址總還在的。”
“毒植原址界長何不問扶修本人呢?”
姮以汐一個簡單的沉默與蹙眉,芍白立刻便會了意。
但他沒有馬上回應,而是自得地將滾熱的開水拿起,對著壺口緩緩灌入。
幾片茶葉在水中逐漸舒展而來,旋轉後徐徐下沉,又在漩渦中不斷升沉。
姮以汐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眸色深沉,直至芍白將瓷蓋蓋上。
芍白將第一杯清茶托至姮以汐麵前,半笑道:“還是新界主厲害,慕青怎也算不到,他惶恐了那麽久的扶修,最後會如此死心塌地的為你所用。”
“那你呢?婉婉這部棋走到一半為何突然半途而廢?”姮以汐接過這盛了八分的茶杯,細細盯著芍白的眼睛,銳利地捕捉著芍白掩蓋情緒的那一瞬間。
“我隻是想不到慕青會掠她三魂七魄。”說到這裏時,芍白哽住了聲,捏著茶杯的手不覺一緊。
“如若婉婉輪回,這盤棋你會怎麽下?”姮以汐不依不饒道。
芍白苦悶一笑,無奈道:“當事人都已逝去,界主問這還有何意義?”
“畢竟現如今,芍白大人是眾妖神實力之首,曾有過覬覦界主之位,晚輩不得不防。”姮以汐倒也十分誠實地說道。
芍白直視著姮以汐,愜意飲茶,不緊不慢道:“扶修連妖仙都不是卻能輕鬆斬首慕青,這妖神早已空有其表。”
“那是因為慕青的心境早被那歸尋侵蝕一空,已是半殘之軀。而製造這心境的源頭,不就是大人您獻給他的婉婉麽?”
姮以汐不常飲茶,但這幾天卻發現,除了扶修,億年妖們似乎對茶都情有獨鍾。
這是一壺極好的綠茶,再加上融入青丘之巔初雪的清泉,啜咂間,餘味緩緩從牙尖濾進,在嘴角蔓延開來,茶香邈遠而不絕,令人上癮。
芍白是個極其聰慧的老狐狸,無論姮以汐問的是何話,表現出的是何情,他總能一眼看透,並接話接得自然得當。
“這麽說來,界主您的存在不就是在下牽線搭橋的結果麽?”
然而,姮以汐也不甘示弱,“怎的,晚輩還得喚您一聲義父了?”
“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