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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用了。拓跋孤坐下,沉聲道。
不用了?……空手去麽?蘇折羽奇怪。
我這次一定要去,是因為……我希望以後可以永遠不必去了。拓跋孤看了她一眼。我計劃將他們二人接來青龍穀,省得每年還要花這個時間。
接他們來麽!蘇折羽眼中微微一閃。是個好主意,但……我有點擔心他們在大漠裏住慣了,不願離開……
去請他們還請不動麽?拓跋孤冷笑道。請不動就用強搶過來,難道他們還能回去不成?
可是……蘇折羽欲言又止。
你——不願意?拓跋孤目光灼灼。
不是,隻不過每年去大漠,本是為了祭拜楚楚姑娘的,若以後不去了,會否……
我都說不去了,你又多操什麽心?拓跋孤道。算來,文慧走了也有十二年了,於我來說,她已經遠遠不是最重要的人了——說起來有些無情,但若為了她一再放棄些別的事,亦非我所願。隻要能一直照顧好她爹娘,也就足夠了吧。
蘇折羽聽話地嗯了一聲,兩人又就一些其他瑣事說了好一會兒。夜色漸深,私語漸淡,倦意漸濃,兩人也便寬衣睡下了。不知過了多久,萬籟俱寂中,忽有嗖的一聲嘯響,鋒利地穿過夢境,將拓跋孤與蘇折羽都激得瞬醒。忽然的光亮散去,誰都看得出來,方才空中曾掠過的光亮是穀口的哨箭。
有人來襲?不對——這是有人要逃跑的嘯音。昨日的禁行之令通告下去時,曾聲明若有人不守規矩擅自離開,將視同俘虜私逃,立刻抓入地牢,隻是若遇到一般的,穀口那一整隊人還不夠抓一個麽?難道話音剛落,就有不止一個人不要命地往外跑?
我去看看。拓跋孤迅速披衣而出,而確切一點的消息直到他已接近了穀口時才傳來。
左使程方愈與右使霍新幾乎也是同時趕到穀口。前來稟報的人是程方愈麾下第二組長龐曄。意圖闖過穀口守衛而走的人不是別人,竟是林芷!
其實已不需要說太多。拓跋孤等三人隻消再多上前幾步,就已能在穀口的火把通明中,看見林芷的臉。
她看上去已經受了傷——若非拓跋孤曾嚴令過任何人不得傷害林芷,她的傷恐怕還要重得多。但是傷在她刃下的人看起來卻似更多,其中甚至包括前來報信的龐曄。
依照龐曄所報,今夜守穀口的十六人,是龐曄所轄組中的第一小隊。此是禁令的第一天,他身為組長亦在穀口當值。便在適才林芷避過了穀中其他眼線,已到了穀口。穀口這一關卻是避不過去,隻能硬走。
龐曄也沒料到林芷手下極為不弱,等到發現她時,已被她傷了好幾人。因為知道有明令不得傷害此人,他亦不敢太過放手;但林芷本是太湖金針的佼佼者,雖帶有身孕,但竟絲毫不影響她的武功施展,龐曄竟也並不能製住她。無奈之下,他下令放出了訊號的嘯煙,冒著受罰的危險下令眾人可以不必手下留情——當然是要以保全她性命為要。
便在眾人便要製住林芷的當兒,受傷的林芷麵前忽然竄出了一個人。這個人——現在的拓跋孤都看得很清楚,因為他還舉著兵器,在林芷麵前兀自擋著。不是別人,正是周小七。
拓跋孤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他環視四周。沒有。沒有單疾泉。最應該出現的人,不在。
周小七。拓跋孤冷聲道。你什麽意思。把兵刃放下,過來。
周小七雖然不聽龐曄管教,但拓跋孤的臉他還是認的,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可是……他喃喃道。單先鋒交代我的,無論如何要保護林姑娘安全,任何人都不能傷她……
半坐在地上的林芷冷笑了聲,持刃的右手以手背拭了拭嘴角的血。那一瞬間拓跋孤看見了她手中兵器,腦中驀地一僵。
你與其在這裏為了單先鋒一句話保護著女人,不如回去看看他的情況。拓跋孤聲音竟略略顫了顫。左先鋒的刀在林芷手上,左先鋒又在哪裏?
眾人聞言盡皆大驚——不錯,林芷手上拿著的,可不就是單疾泉那把被拓跋孤勒令不得離身的左先鋒之刀!
周小七怔了一怔,垂下手來,卻又隨即省悟過來,拔足往回飛奔。那一邊程方愈、龐曄已動手將林芷製住,往她腕上一錯,將刀奪下,交給了拓跋孤。
你們整頓一下。你讓第二小隊也過來這裏。程方愈吩咐了龐曄,隨著拓跋孤、霍新等人,押著林芷向單家舊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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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燕是帶著疑問入睡的——拓跋孤臨走之前的那個疑問——慕容荇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他覺得很累,不過也被這個問題糾纏得不曾睡得太好。翻覆了一會兒,手心出了些不合時宜的虛汗。睡夢之中,他忽然好似醒悟了什麽,驀地睜開眼睛,翻身而起。
這一翻身而起他隻覺一陣頭重腳輕,不由伸手按了按前額。夜色深沉。拓跋孤雖然說過“想到什麽,隨時來告訴我”,但也不至於能隨時到深夜吧。但是自己思索的這個可能性,卻好像確實是越早安排對策越好……
不能找上級,找下級總可以吧。卓燕摸黑穿好衣服,腦中思索著將哪名組長這個點叫起來。隻是出門之前他去屋前摸順手擱在凳上的刀,卻吃了一驚。
刀——不在。
不對啊,雖然頭痛欲裂,但這個總還是不會記錯。刀是放在這裏的,可是,不見了。
外麵不遠處忽然“咕咚”一聲響,似乎是有人摔倒。卓燕警覺,聽這人又爬起,忙忙地過來,一把推開了房門,用力之大幾乎將門撞破。
黑暗之中這人不辨卓燕位置,隻徑直衝到床頭,掀簾一看,床上自是空蕩蕩的並無一人。他退了兩步,幾乎又要跌倒。
忽然一聲輕微的“撲”的聲響,屋中一亮,卓燕已點了燈。這人吃了一驚回頭,卓燕正站在身後微皺著眉頭。
你幹什麽?卓燕看著自己的七大家衛之一肩上帶血,幾乎有點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房間裏。若沒記錯,這個胡子拉碴、三十歲上下的家衛姓白,至於名字,卓燕是沒往心裏記。確切地說,他回來才兩天,還沒來得及花心思與這群原顧家家衛搞好什麽關係。
這姓白的家衛見到他,卻麵露喜色,隨即喜色退卻,一個箭步衝上來道,單先鋒,出事了……
卓燕麵色微變,還沒來得及問詳情,穀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嘯音,兩人搶至門口,隻見有亮煙衝入了雲端。
有人來襲?卓燕顯然還不熟悉青龍穀的訊號。
不是……是……恐怕……林芷到穀口了。白家衛喃喃道。
卓燕麵色再變。林芷?
對,適才她一個人忽然衝出來,我們要攔她,但不知怎的,四肢都沒力氣,被她傷了三個人,兩個兄弟到現在也沒醒,我……方才也暈了過去。我醒來擔心你這裏有什麽不測,所以……
卓燕的腦子百忙之中,還是驚訝了一下這白姓家衛居然真的盡忠職守地擔心自己。他沒動聲色。據他所知,晚上真的會守衛的也不過兩三人,也就是說林芷下手不容情,三個都傷了。而那所謂的昏沉無力感,自己也有。顯而易見,林芷在晚飯裏做了手腳。
其他人呢?卓燕開始往外走,但還是問了一句。
還沒及去看……對了,我看見小七追著林姑娘去了。
……我去追她,你去照看其他人吧。卓燕說著,匆匆向穀口趕去。藥性未退,他隻覺頭皮一陣陣發麻,眼前亦是一陣陣發黑,間歇性的頭痛不斷侵蝕著他的腦心。
行至中途,最先遇上的是飛跑而來的周小七。
周小七跑得沒命般刹不住腳,差點一頭撞入卓燕懷裏。他大叫了一聲抬起手中兵刃,才認出自己的主人來。
單先鋒!周小七見到他,一口氣接不上來,竟不知從何說起好。反而卓燕先問道,林姑娘人呢?
周小七向後轉了轉身,拓跋孤等人的腳程自然不會比他慢,與霍新二人已現出身形來。卓燕眉頭皺得更緊。你們二位也出動了?
話音未落,解著林芷的程方愈也出現在視線中。
卓燕與林芷的視線一碰,一顆心沉了下去。那一雙眼睛,決計不是他所期待看到的林芷。
此刻的林芷,牙齒將下唇已咬出了血,卻不發一言。臉上的表情,是種陌生的冷靜。
該算是你失職還是怎樣。拓跋孤看了卓燕一眼,將左先鋒佩刀遞還給他。她看起來,應該是想逃出穀去。
太奇怪了……霍新在一邊喃喃道。她若想走,之前機會更好得多,為何要挑在我們下完禁令、加強守備之後。單先鋒,之前有何異常之事發生麽?
卓燕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手也是病態的冰涼。我不太舒服,能不能先回我那裏,再說此事?他壓低聲音道。
拓跋孤似乎想了一想。方愈,你先將林芷押去地牢看管。他竟先下了這個命令。
教主……卓燕欲言又止。
拓跋孤非但沒有理睬他的請求之色,反而順手在林芷身上加點了兩處穴道,並向程方愈強調了句,務必小心。
這串舉動的意思很明白,他顯然已認為林芷是個極危險的人物。
卓燕知道,拓跋孤是在看到自己顯然也中了林芷的算計之後,才作出這個決定的。於此,他也隻好苦笑。
周小七。拓跋孤的第二個命令,對著周小七。
是,教主。周小七緊張得有點發顫。
你去把二教主叫起來,讓她馬上趕到單家舊宅。
語氣嚴峻,周小七沒半點猶豫,立刻答應了去了。
而略有些莫名的也就隻剩下了霍新。在他看來,一個林芷的事情,似乎還沒有大到需要驚動這麽多人的地步——就算她是真的打算出去找慕容荇,反正她又跑不掉。
不過老成持重如他,自然不會多問。他知道拓跋孤既然把邱廣寒叫來,必定是有些可能發生在他離開期間的事情要交待。
三個人默默向單家舊宅走著,似乎各懷心事。
你還好?拓跋孤終於又看了一眼卓燕。
藥性還沒退。卓燕勉強笑道。我在想,倘若她拿了我的刀之後直接給我一下,那麽我……
我也很奇怪,她怎會沒給你這麽一下。拓跋孤道。
林姑娘雖然要走,但她應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霍新道。
卓燕搖搖頭。她現在——根本就不是林芷。
這句話倒真的令霍新怔住。他抑住好奇沒問,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有答案。
單家舊宅,燈火已明亮。三人遠遠地看見院門開著,似有幾個人影在忙碌些什麽。
你的家衛也受了襲?拓跋孤問道。
對,他們一樣,應該也是受了藥性,所以手腳無力,腦子發慌,那兩三個今晚守門的,受了點輕……
他想說“受了點輕傷”,但說到第四個字,忽然頓住。
好像不是輕傷吧。拓跋孤下巴抬了抬。
火把的光亮下,地上躺著的兩人臉色發黑;而那白姓家衛等五人,麵色卻是發白,圍在邊上,默然不語。見卓燕回來,白姓家衛霍地立起,迎上前來,喊道,單先鋒!
卓燕隻見他眼圈發紅,心中一冷,上前兩步,蹲下身去查看那二人情形。
怎會……這樣的?他冰冷冷的手觸到更冰冷的身體,竟止不住發顫。
那個女人——好狠毒的手段!白姓家衛一個七尺的漢子,此刻竟忍不住落淚。卓燕已經看到他手中拿著應是從二人身上起出的兩枚金針。細小如斯的太湖金針,若非細看,還真的不易發覺。
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兩人喉口處細小的傷點。便隻是這一針,透膚,封喉。
從來都不曾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卓燕,此刻卻隻覺頭痛與胸中一股絞痛一起傳來,竟許久許久說不出一個字。我才回來第四天。他心道。這些人跟了我還不足三日,竟已從七個變為五個。我明明早應作防備,這些事情,明明可以預見得到。我是太低估了慕容荇,還是太高估了林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