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老牛啊,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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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京畿。

    天下繁盛之所。

    這裏的繁盛體現在很多的地方。

    夜生活,是其中之一。

    大宋是沒有宵禁的,有些商肆的營業時間,能持續十二個時辰不間斷,隻換人,生意不斷。

    這種商業模式,在蘇揚的上一世,不算新鮮。

    但他初次聽聞大宋也有這樣的事情之後,可把蘇揚震驚的不輕。

    但這也是大宋一些商賈的常態。

    燈火璀璨下的大宋京都,就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孫豐逍趁著奢華的轎子,帶著扈從離開了孫家那幾乎與王府平起平坐的大宅子。

    “老爺,今兒個咱們上什麽地方?”緊跟在身邊的長隨笑嗬嗬在轎外問道。

    轎中,似乎嚴重精神不良的孫豐逍隨口說道:“先隨便轉悠轉悠吧,等我想想,今天上什麽地方樂嗬。”

    “好嘞。”長隨喊的像極了宮中的內侍。

    那一口拖著尾音的長調,把他的諂媚幾乎詮釋了個淋漓盡致。

    孫豐逍左手拍打在轎子上,情不自禁感歎道:“這受老爺子寵愛的就是不一樣,鑲了金邊的轎子,簡直聞所未聞。還好,我這位從孫還懂點禮數,知道孝敬孝敬他這位一貧如洗的爺爺。”

    上了年紀的長隨亦步亦趨的跟在轎子旁邊。

    聽著轎子裏麵自家老爺的念叨,嘴角的笑意越發明快起來。

    “老爺,要不要吃一碗宵夜?”他適時說道。

    轎中,孫豐逍聞言瞬間意動,“吃一碗!”

    “落轎,落轎!”長隨立馬喊道。

    轎子咯吱吱響了起來,傾斜成一定的角度,讓孫豐逍下來。

    “好東西,坐著舒適也便罷了,連聲音都這麽小。”孫豐逍再度感歎道。

    “老爺,您吃點什麽?”長隨弓著腰,諂媚的笑問道。

    孫豐逍撐開折扇,緩慢的搖著,目光掃過鱗次櫛比的深夜坊市,嗅了嗅鼻子,說道:“我仿佛聞見了羊雜碎的香味,走,吃碗羊雜碎去!”

    “好嘞。”長隨又是一聲長喝,弓著腰在孫豐逍的前麵開道,並不時提醒道,“老爺,當心腳下!”

    不時,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碎放在了孫豐逍的麵前,香氣撲鼻登時撲鼻而來。

    孫豐逍俯下身,深深吸了口氣,一臉迷醉的說道:“對,就是這個味兒!”

    一邊拿勺子慢條斯理的舀著,孫豐逍一邊說道:“老牛啊,你說這人到底是個咋回事,就為這一口吃的,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的頭破血流。”

    “爭來爭去啊,不過是一碗飯!”

    這個長隨自然不懂,笑著說道:“老爺學究天人,這道理那是奴才能明白的!不過奴才懂一個道理,人先想要吃飽,吃飽了之後就想吃好,吃好了之後就像吃的精致,吃的與別人不同,吃別人吃不到的玩意兒。”

    孫豐逍哈哈笑了起來,下巴上那幾縷稀疏的胡須隨之一顫一顫的。

    他捋了一把胡須,把上麵濺到的湯湯水水捋了個幹淨。

    勺子在碗沿上輕輕一碰,發出叮當一聲脆響,孫豐逍又很是感慨的說道:“你就說這一碗羊雜碎吧,以前吃不上肉的時候,這東西就是十足的美味,很多時候都是留著自個兒解饞的。”

    “這日子越過越好,銀子越來越多之後,這一碗雜碎忽然間就咽不下去了。吃肉也要吃最精致,最好的那部分。你說,是這羊雜不好吃了嗎?”

    “再到後來吧,羊雜也上桌了,和那些精致的,精挑細選的肉擺在一起。但羊雜也精致了,沒有曾經那個味兒了。”

    “嗬嗬,老牛,你說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長隨不斷的點著頭,其實孫豐逍到底說了個什麽,他又想要說什麽意思。

    這位叫做老牛的長隨完全不懂。

    說來說去不過一碗羊雜嘛,有什麽值得大說特說的。

    但老爺放的屁都是學究天人的,就更別說隨隨便便的道理了,“奴才受教!”

    他硬生生的憋著自己,像使了死力氣擰抹布一樣,擰出來了一點東西,說道:“這羊雜,還是羊雜,隻是吃的人不同了!”

    孫豐逍笑的胡須一顛一顛的,“也可以這麽說。吃好了,會賬,我們再溜達溜達,今兒子不聽曲去了。庸脂俗粉天天看,我這老骨頭怕撐不過這個年頭。”

    長隨立馬說道:“老爺正值龍精虎猛之時,怎麽可能會撐不過這個年頭。老爺隻有撐不住的姑娘,絕沒有撐不住的年頭。”

    孫豐逍手指點了點長隨,“你啊你啊,這個機靈勁兒是我最喜歡的。還記得少年時,你陪我讀書那會兒吧,那個時候你就會說。”

    長隨愣了愣。

    這記憶遙遠到他真有些想不起來了。

    當了一輩子的奴才,無非也就是這點事兒了。

    “老爺今兒個怎麽還想起從前了?”長隨笑著問道。

    孫豐逍輕蔑的冷笑了一聲,“趁著還有點兒功夫,想想,這一輩子眼瞅著就快完了。”

    “爭來爭去,搶來搶去,啥也不剩!到頭來,最令我舒爽的還不過是一碗羊雜碎,雜碎,哈哈哈……”

    在這個時候,長隨忽然間察覺出不對勁來。

    往常自己老爺可不會如此多愁善感的,更不可能會說這些虛無縹緲的話。

    今天這是怎麽了?

    “老爺,您是不是身體不適?”長隨有些緊張的搓了把臉,急急問道。

    孫豐逍擺了下手,緩步在熱鬧坊市上行走。

    “老牛啊,你說我拿這條老命換一頂轎子到底值不值?”孫豐逍又問道。

    長隨的額頭上都見汗了。

    這話都出來了,事情顯然不對勁啊這。

    可自家老爺什麽也不說,長隨就連想都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入手。

    “老爺,奴才跟了您好像也有些年頭了。”長隨磕磕巴巴說道,“今兒奴才冒昧問一句,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孫豐逍揮著折扇扭頭看了眼長隨,“算了,你還是別知道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我自然會想辦法保全你的性命的。”

    長隨一聽這話更著急了。

    但他心中的惶恐還沒有來得及籠上心頭,就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一柄尖刀忽然間從他的後心紮了起來。

    刀尖鋒利而迅速,他連持刀人的模樣都沒有看清楚,目光就已沒有了光彩。

    孫豐逍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沒有驚恐,隻是有些遺憾和惱火。

    他看向了扶著長隨屍體,頭戴鬥笠,一副尋常商販打扮的男子,“你們要動手就稍微早點嘛,我這話剛說出口,你們就給殺了,這豈不是讓我孫豐逍失信於人。”

    鬥笠客一眼不發的走了過來,那柄尚在滴血的尖刀隱藏在袖中。

    “我再多說一句話,你們一定要爭口氣,殺了孫鳴渠,不,殺了孫豐毅那個老驢!”孫豐逍笑著說道,在他臉上不見惶恐,隻見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