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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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總沒有別的嗜好,就喜歡喝茶,談生意大多約在茶館,當然他也不是不能喝酒,相反,他酒量相當好,白的八兩麵不改色,斤半也能撐得住,隻是這幾年需要他發揮的場合越來越少,中草藥行業實在不景氣,想要發揮也找不到對象。
秦貞經常翻老爹珍藏的茶喝,美其名曰“清清庫存”,她喜歡半發酵的烏龍茶,秦總還特地托人弄來正宗的奇丹大紅袍,秦貞喝了覺得還不及拚配大紅袍。眼前的這杯天都茶,看湯色,嗅茶香,應該是窖藏過的半發酵茶,香得如此特別,令她有點躍躍欲試。
劉慕蓮心裏有數,天都茶確實對身體有好處,尤其是腸胃犯病的客人,立竿見影,一喝就靈,但對那些沒病沒痛的人來說,隻是喝了一杯味道還不錯的熱茶,體察不到身體的細微變化,甚至還認為被宰了一刀,下次絕不會再來了。
秦貞端起茶杯吹了吹,輕輕嚐了一口,似乎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清醒過來,定了定神,側轉身望著熱鬧的杜門街,慢慢喝完茶,把茶杯還到櫃台上。劉慕蓮忠實地執行周吉的指示,努力為茶鋪再挽留一個回頭客,告訴她天都茶常喝有延年益壽之效,不可錯過。
秦貞本能地覺得,小姐姐並不是單純推銷茶品,她說的是實話。
周吉沒有留意劉慕蓮又做成了一單生意,他擱下毛筆,挑了一張中意的字,用圖釘按在牆上,退後幾步看了幾眼,自己都覺得很得意,決定裝裱起來,下次去拜訪宋太太的母親時,順便請她品鑒一下。
秦貞視力很好,周吉寫的是《莊子》中的一段:“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
周吉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幾眼,不無欣賞之意,就像逡行於山路之上,望見一道瀑布,一朵花。秦貞不知為何竟有些害羞,匆匆掃了他一眼,見他高高大大,眸光澄澈,從裏到外透著幹淨,幹淨到似乎有些潔癖,不禁為之一怔。她垂下眼簾付了茶費,拎起購物袋匆匆離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劉慕蓮“嘖嘖”搖著頭,望著遠去的窈窕身影,朝周吉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周吉大大方方說:“真是個少見的美人。”
劉慕蓮有點詫異,她一直以為周吉直男不開竅,隻知道賺錢寫字,對美女視若無睹。她眼珠一轉,說:“可惜,驚鴻一瞥,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哎呀,剛才忘了把她拉到群裏!”
周吉說:“算了,她也不是熟客,熟客群是做生意用的,不要隨便加人。”
劉慕蓮回過神來,周吉在群裏預約五千一杯的仙雲茶,確實不能隨隨便便加人,萬一捅到市場監督管理局去,吃不了兜著走。她有些索然無味,周吉太清醒,太冷靜,就算偶然感性一點也會很快跳出來,他就像……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是個旁觀者,永遠都無法投入。
泗水大學在杜門街東麵,秦貞原本打算喝完茶去逛一圈的,誰知暈頭暈腦弄錯了方向,沿著杜門街走回頭路,往西走出很遠才發覺。她抬頭看看日頭,差不多近黃昏時,幹脆打消念頭,直接乘地鐵回信陽酒店,一路上有些魂不守舍,頻頻走神。
回到酒店與陳秘書會合,隨便吃了點晚飯,回房洗澡歇息。陳秘書鬆了口氣,明天上午秦總就到泗水城了,她肩上的責任可以卸掉一半,不用為秦貞懸著一顆心了。泗水城外來人口多,良莠不齊,龍蛇混雜,她擔心秦貞被不長眼的愣頭青騷擾,沒人跟著吃了虧。
秦貞躺在雙人大床上,剛洗過澡,臉頰紅撲撲的,就像塗了薄薄一層胭脂。胃裏暖烘烘的很舒服,那杯茶賣得貴,但貴有貴的道理,物超所值,漢服小姐姐很養眼,小老板也很帥氣,寫得一筆好字……明天一定要再去喝一杯!
乘飛機很消耗體力,下午又逛了杜門街,秦貞有點累,很快就沉沉睡去。她睡得很熟,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陳秘書沒有來叫她,看看手機已經過8點了。秦貞趕緊起身,匆忙衝了個澡,給陳秘書打了個電話,一起吃過早飯,打的去機場接人。
秦總踏入航站樓大廳,一眼就望見秦貞朝自己揮手,笑靨如花,頓時老懷大慰,快步上前跟女兒絮叨,看都沒看旁邊的陳秘書一眼。陳秘書有點無奈,跟落後幾步的辦公室主任和法務負責人打個招呼,寒暄了幾句。
代表團一行人頭攢動,泗水城副市長和市政協副主席、市工商聯主席前來接機,將遠道而來的客人送上大巴,陳秘書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提醒了一句,秦總這才戀戀不舍叮囑了女兒最後幾句,趕上大部隊朝大廳外走去。
中午泗水城市政府安排了歡迎宴,十有**會喝酒,老秦同誌下午要睡一覺醒醒酒,秦貞沒有乖乖地等他,而是半途下了出租車,自個兒去逛街。她從小就很拿得定主意,輕易不會改弦易轍,陳秘書隻好一個人回酒店,心中不無感慨,小公主行事的風範,跟秦總一點都不像。
秦貞又去了杜門街,結果茶鋪還沒有營業,問了隔壁成衣店才知道,要等到下午2點才開張。正好,她順路逛到泗水大學,可能是模樣長得像大學生,門衛多看了幾眼,問都沒問就放她進去了。
泗水大學被護城河隔成東西兩個校區,西校區是老校區,有百餘年曆史了,古樹林立,很多辦公樓教學樓都是控保建築,東校區是新建的,麵積很大,建築風格比較現代,設施設備也更齊全。東西校區由一座拱橋相連接,秦貞看到不少男生蹬著自行車,吭哧吭哧爬到頂,雙腳離蹬疾衝下來,大呼小叫,像沒長大的孩子。
秦貞站在拱橋的最高處,水麵寬闊,風很大,吹亂了頭發。她看著貨船突突突開過來開過去,這種貨船吞吐量很大,運沙,運泥,運成捆的鋼絲,運油罐,滿載吃水很深,開得慢,隻能在內河跑跑。船主一家長年生活在船上,煮飯,洗衣服,種菜,他們大概不打魚了,吃食要在碼頭買,弄幾個泡沫箱種點菜頭菜腦,自己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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