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節 終須一個土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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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元和鄧守一的表態讓氣氛一下子輕鬆下來,周吉點點頭,說了兩句場麵話,正式歡迎他們加入,二人有些受寵若驚。阮靜走到會議室門口關照了一句,過了片刻,兩名戰士捧著炭爐、鐵瓶、茶具走進來,小心翼翼擱在會議桌上,水已經在外麵燒了一會,咕嚕咕嚕冒著泡,周吉親手沏茶,一壺正好倒四杯,伸手示意傅、鄧二人品嚐。
一杯仙雲,十年塵夢,喝過周吉的茶,就是他的人了。傅抱元和鄧守一死心塌地跟著他幹,分頭去找部下談心,有能力的留下來,沒能力的趁此機會剔出隊伍,跟著宋騏離開熙辰大廈。紙是包不住火的,“泗水安保”招收人才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不少人都為之怦然心動,集團“不養閑人”,為誰幹活不是幹,聽說那邊的待遇很好,能繼續留在熙辰大廈,又何必去折騰呢?
集團上下人心浮動,夏一斛順勢推出“泗水安保人才引進計劃”,對緊缺的人手開放“綠色通道”,偏向高精尖行業,比如說生物實驗室,本著“寧缺毋濫”的態度,要求很高,審核也很嚴格,對集團的實際影響並不大,但宋騏他們的風評卻一落千丈,似乎離開了荀冶,集團就此一落千丈,沒什麽前途。
胳膊擰不過大腿,大體而言,搬遷工作進行得還算順利,李富強手下的保安還是很有威懾力,橡膠警棍和防暴盾牌足夠應付絕大多數情況,畢竟他們麵對的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宋騏采納了周吉的建議,平民攜帶個人物品從地鐵隧道走,步行六站路前往地安門,這麽做的好處是他們隻能攜帶細軟及必需品,不會大包小包影響交通,提高了搬遷的效率,食品、燃料、衣物、藥品等戰略物資由車隊運輸,三班倒晝夜不停,直到搬空倉庫才停手。
地安門市公安局辦公大樓有15層,內設三十餘個相關機構,食堂和倉庫都是現成的,條件比宋騏預想的好,簡單清掃一下就能入駐。隨著時間的推移,近千人分批湧入大樓,在保安指揮下住進一間間辦公室,打掃衛生,整理內務,勉勉強強委委屈屈安頓下來。既來之則安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他們彼此交流經驗,互幫互助,把辦公桌、文件櫃、沙發改造成床鋪,盡量讓自己住得舒服些,日食三餐,幹稀搭配,夜眠一覺,抱團取暖,馴服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正如周吉所說,七十二小時很寬裕,事實上連頭帶尾兩天半光景,熙辰大廈基本隻剩下一個空殼,魯廣誌和朱嵐經受住了考驗,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兩天連夜不眠不休,二人眼睛裏布滿血絲,腳步都有些發飄,總算是挺了過來,連宋騏都覺得吃驚,如此浩大的工程,竟然順順當當就完成了!
宋騏、張景和、李富強、魯廣誌、朱嵐等高層離開熙辰大廈前,出席參加了荀冶的追悼會。追悼會在大廈東北角的“墓地”舉行,那裏原來是一塊公共綠地,遺體封在“冰棺”裏,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溫,保存完好,麵容栩栩如生。沒有靈堂,沒有遺像,沒有哀樂?,沒有悼詞,沒有花圈,沒有唁電唁函,一切從簡,簡陋到令人發指。
眾人站在寒風中,逐一向遺體鞠躬告別,把冰棺埋進墓穴中,堆起一個饅頭似的土堆,心中充滿了悲涼。那是在靈堂裏向遺像鞠躬感受不到的觸動,生命啊是一場對抗熵增的徒勞戰鬥,注定失敗,無可幸免,死亡啊它如影隨形,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
宋騏等最後一批乘車離開熙辰大廈,絕塵而去,墓地還剩下周吉,餘瑤,阮靜,嶽之瀾,石賁,夏一斛,司馬楊,趙宗軒,傅抱元,鄧守一,還有從上關區趕來的李長生。荀冶已經聽不到他的匯報了,他也沒必要繼續留在上關區,充當荀冶的眼睛和耳朵,他也不想投奔李富強,他隻想留在熙辰大廈為荀冶守墓,每天來添添土,拔拔草,一個人靜靜待上會。
周吉滿足了他的願望,墓地並不是隻有荀冶一人,之前死去的人都埋在這塊曾經的綠地下,沒有立碑,隻有一個個高高低低的“土饅頭”。墓地需要人看守,李長生就是“守墓人”,每天早晚各巡視一遍,安撫這些安寧或不安的靈魂,傾聽他們的聲音。“泗水安保”會給李長生開一份工資,雖然不高,也足夠他養活自己了。
又是一個萬裏無雲的大晴天,時限已經過去,“長槍隊”把熙辰大廈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人心存僥幸留下來,“泗水安保”也陸續遷入大廈,格局暫時維持原狀,一到三層是庫房,四到六層是辦公區,七層及以上為住宅區,地方很寬敞,安保部,參謀部,人力部,財務部,就算各處室鋪開來辦公,也顯得空空蕩蕩。寬敞空蕩隻是暫時,“泗水安保”很快就會壯大起來,“陳素真”南征北戰打天下,會不斷送人過來,積少成多,遲早會塞滿三十三層高的熙辰大廈,到時候他們還要想辦法安置冗餘的人手。
參謀部把人事和財務移交給相關部門,傅抱元和鄧守一很快投入緊張的工作,除了“泗水安保”,他們還要把上關區納入統一管理,“汽修基地”相當於一個半獨立的“子公司”,人員組成極其複雜,其中有“泗水安保”的正式雇員,有“乾泰集團”外派的勞務人員,還有以“江上柳”為首的一批“寄生種”,單是核定他們的工作量和待遇,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泗水安保”的參謀部既是作戰指揮機關,又是行政領導機關,事無巨細都要插一杠子,眉毛胡子一把抓,忙都忙不過來,現在有了人力部和財務部,石賁、夏一斛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同在一口鍋裏舀飯吃,他們與傅、鄧二人處得還不錯,“泗水安保”的人事和財務工作交接平穩,很快就走上了正軌。與此同時,宋騏的“乾泰集團”卻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就像一條破船,處處漏水,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