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節 廣恒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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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漿殿九門開闔,帝朝華忽律進進出出,藥香飄出大殿,遠近可聞,金莖露高估了雲漿殿舊人的心氣,從胡山翁到那些不成氣候的輪值,誰都沒有勇氣貿貿然登門自薦,魏十七等了十天,把星藥分與他的心腹,周吉、屠真經曆正陽門外一戰,所得尤多,金莖露隨侍左右,不可或缺,也分了一升三合。

    星藥多寡,金莖露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雲漿殿主的態度,在她想來,能得魏殿主倚重,亦在情理之中,一來是對她雲漿殿了如指掌,殿主初登上位,諸事需要她提點,二來,她以造化生機為食,忠心不二,無有後顧之憂。事實也是如此,魏十七對她不存芥蒂,相比於胡山翁之輩,格外高看一眼。

    既然執掌雲漿殿,就不能像從前那樣獨來獨往,當一條獨狼,魏十七急需打造自己的班底,進而與他殿結成同盟,相互扶持,互通有無,但雲漿殿舊人暮氣沉沉,不堪大用,他寧可重起爐灶,也不願勉強。

    就他本性而言,並不擅長這些合縱連橫的伎倆,但一味衝殺,充其量隻是一個馬前卒,永遠也當不了棋手,這點覺悟,他早已有之。眼下是風雲變幻之時,他勉力為之,在魏十七心目中,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可以擔當他的謀主,為他出謀劃策,隻是此人尚在下界,不知近況。

    他跟碧落殿主私下裏打過招呼,命金甲神人祁丙駕真仙接引車,逗留於七曜界大瀛洲,等待接引此人。

    三隻青銅大鼎依然留於大殿內,藥香纏繞梁柱,衣香鬢影,人來人往,忽忽百年已過。這一日,雲漿殿嗡嗡作響,一道血光衝天而起,數日不退。

    餐霞宮主崔華陽從雲池升起,舉目望向雲漿殿,雲山霧海中那一道血光,氣象森嚴,凶煞之氣返璞歸真,幾近於無,她一時興起,運轉神通,順著血光上溯,卻見一顆凶星懸於深遠高空,雖然隻是投影,卻令人心悸。

    崔華陽亦不識得此星來曆。

    命因星定,境由心生,人擇星,星亦擇人,這魏十七擇定的“命星”乃是一顆大凶之星,不知是福是禍。

    血光異象持續了三天三夜,才漸漸隱沒,魏十七踏出大殿,雙眸溫潤如玉,心如古井不波。這百年閉關苦修,他早已將雲漿殿祭煉完全,進而一鼓作氣,身軀與大殿合而為一,感應“命星”所在,繼契合心神之後,邁出了至關要緊的一步,引動投影。

    當年大瀛洲荒北城蟲族來襲,秦渠引動命星,彤雲蔽日,白晝星現,此子雖是蟲族出身,卻有大運數,於下極天捕獲赤星,糊裏糊塗,接連突破瓶頸,修煉至“引動投影”的境地,連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然。魏十七得其秘術,誤打誤撞,修成“命星”,卻比他艱難了千萬倍,直至此刻才得以引動命星,究其根本,一乃脫落於極天的殘星,一乃星域深處的凶星,不可同日而語。

    秦渠的“命星”秘術,不知來自何處,之前數度旁敲側擊,玄元子始終含糊其辭,似乎有什麽忌諱。魏十七扶著闌幹,望向蒼茫雲海,忖度著“命星”的種種神秘之處,越琢磨越覺得意味深長。他隱隱覺得,玄元子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出於某些原因,她不便形諸於口。

    正尋思間,忽然心血來潮,舉頭望去,隻見雲海之中飛來一道流光,轉瞬即至眼前,卻是碧落殿主金葉傳書,蜷曲舒展,如調皮的精靈,繞著他飄忽不定。

    魏十七摘下金葉,看了數行書,鬆手縱其飛去,若有所思。沈辰一擺下宴席,請他前往碧落殿一聚,坐而論道,賓客尚有廣恒殿主溫玉卿、寶燈殿主龍須子、長河殿主黃梧子,之前正陽門外一戰,四殿同進共退,聯手對敵,今番沈辰一發出邀請,請得不是從碧落殿破門而出的魏十七,而是獨掌一殿的雲漿殿主。

    沈辰一的目的昭然若揭,魏十七權衡利弊,並不打算拒絕,隻是世易時移,如何在現今的情勢下謀求最大的好處,才是需要他斟酌決斷的。

    他將金莖露喚來,問了數語,正打算動身前往碧落殿,又停下腳步,駐足觀望。須臾,雲海滾滾,仙樂飄飄,三頭白犀牽引一輛彩繪飛車,從廣恒殿方向破空而至,穩穩停在雲漿殿前,傀儡侍女柳如眉掀開珠簾,廣恒殿主溫玉卿端坐於車內,向魏十七微一頷首,開口道:“魏殿主可欲往碧落殿去?如不嫌簡陋,可同車而往。”

    魏十七早望見沈幡子侍立於溫玉卿身後,嘴小頜尖,未蒙麵紗,模樣甚是秀氣。他心中一動,笑道:“溫殿主盛情,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還請稍留片刻,有一人,煩勞殿主慧眼觀之。”

    他回頭叮囑了一句,金莖露身形一晃,遁入雲漿殿中,片刻,攜流蘇而至。

    當日魏十七奉還沈幡子,溫玉卿贈以三具傀儡,並傳下秘術,流蘇因此得以擺脫八女仙樂屏的束縛,重獲自由。她先盈盈下拜,見過主人,得其引薦,又鄭重其事拜見廣恒殿主,態度溫婉,禮數周到,溫玉卿眼前一亮,早看出端倪,隨口道:“魏殿主何不攜她同往碧落殿,待妾身細細觀之?”

    此言正中下懷,魏十七命金莖露看護雲漿殿,不得有失,攜了流蘇之手,大大方方登上彩繪飛車,端坐於溫玉卿之前。

    柳如眉向金莖露略一頷首,催動白犀牛拖動飛車,步虛踏雲,往碧落殿而去。

    車廂之中甚是寬敞,素香縹緲,靜謐無聲,溫玉卿上下打量著流蘇,這傀儡乃是她親手所煉,諳熟於胸,但傀儡體內的神魂,卻令她有意外之喜。她看出魏十七對此女頗為在意,問了流蘇姓名,將她喚到身前,施展神通,雙眼噴出兩道白光,將她裏裏外外看了個通透。

    良久,她收起神通,向魏十七道:“傀儡乃死物,灌注神魂驅使傀儡,難免失之呆滯,不過魏殿主這具傀儡別有巧妙,魂體相融,渾然一體,妾身精研傀儡之術,還是第一次得見,不知是如何製成的?”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