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大反派他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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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榻上,蕭燁幾乎是輕而易舉的悟出了一切。
今日夜宴上他想方設法的引起薑茶的注意,就是為了給薑茶通風報信,告訴她蘇信在舞姬中安插了人手。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如今看來卻側麵破壞了別人的計劃。
蘇肆,這個連他都未曾注意的邊緣人物,竟才是這東陵最大的變數。
所以蘇肆早就知道蘇信的計劃,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對方甚至為了以防萬一派人看住了他這個變數。
一切都在對方的棋盤裏,而他們都是棋子。
按理說蘇肆隻需要派人打暈他,計劃是可以繼續的,隻要把他交給煙雨就可以了。
但蘇肆沒有……
他被丟在了原地。
明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蘇肆依舊讓人將他丟在了原地。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蘇肆在告訴他他能不能活著得看命。
好在他足夠幸運,又或者說是在煙雨心中足夠重要,所以他成功的躲過了這一劫,沒有成為這場政變的犧牲品。
但他也必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蘇肆眼裏的價值,跟在蘇梓淩與蘇成眼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
蘇梓淩與蘇成在努力的結交他,希望從他這兒得到好處,在以後能與西涼合作得到西涼的支持。
可蘇肆不在乎。
不聽話就是死。
這是禦醫前來醫治之後,蘇肆通過對方告訴他的道理。
蘇肆說他是自己身嬌體弱暈倒的,那他就得是。
而他所知道的這一切最好乖乖的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要告知。
“恩公,您還好吧?”
端著剛剛煎好的湯藥,煙雨有些憂心的瞧著蕭燁。因為對方醒來後麵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難看了。
怎麽回事?
難道是自己這兒的飯食不好,反而將恩公的身子養垮了?
“沒事,我沒事。”
搖了搖頭,蕭燁笑道“最近身子又差了,你替我給白小姐捎個信,讓她有空來瞧瞧我吧。”
煙雨點了點頭,她本想喂蕭燁喝藥,卻被對方拒絕了。
眼瞧著煙雨離開房間,蕭燁直接將那碗湯藥倒進了盆栽裏。
他可不敢喝這來路不明的東西,萬一蘇肆那小子又起了什麽壞心呢?
可問題來了,他到底哪兒惹到這顆煞星了?
逼得對方連與西涼交好的利益都不要,非得使壞弄死他才好?
嫉妒他長得好看?
蕭燁撇了撇嘴,特麽的像個女人有什麽好嫉妒的……
心裏咯噔一下,蕭燁忽然懂了。
要說他跟蘇肆的交集,那不就隻有薑茶麽?
在他跟薑茶使眼色後坑他,看他沒死又派太醫來警告他,這明顯是要他別跟薑茶亂說,免得薑茶……
得!
他蕭燁悟到了。
不要靠近薑茶。
接下來他要想在東陵京城好好活著,就得把這六個字記清楚。
“都說這養虎為患,薑茶,你恐怕還不知道你養了個什麽玩意兒吧……”
以前蘇肆是薑茶的寵物。
可如今寵物翻了身,主人該怎麽辦呢?
做折斷雙翼的金絲雀?
還是做未來一眾金絲雀中的第一隻?
又或者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再次倒在床上,蕭燁忽然有點同情薑茶。
怎麽辦呢?
要幫忙嗎?
次日清晨,寂靜了一夜的雲山再度熱鬧起來。天還沒亮,一眾大臣便頂著黑眼圈起了床,家奴們早就打包好了行李,連一眾家眷也於別院大堂正襟危坐。
他們在等行宮的消息,一旦皇上傳令離山他們便會立刻上車跟上大隊伍。
不敢怠慢,再困也不敢睡,再怨也不敢說……
因為如今的雲山上多了一個天坑,坑裏堆著昨晚忤逆叛亂被皇上誅殺的死人。
數以千計,血流成河,偏偏這些人都還沒有掩埋,他們坐在別院裏都還能嗅到那濃濃的血腥味。
這是警告啊。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他們終於在一個半時辰之後等來了離山的消息。
春獵隊伍再度啟程,與來時的浩浩蕩蕩不同,此刻的隊伍不僅縮短了一半兒,還顯得死氣沉沉。
皇家車隊一馬當先,依舊是原本招搖騷包的華麗馬車,卻再也沒有了滑稽與俗氣。
那是權利啊。
靠著車廂,蘇梓淩與蘇成此刻正想著同樣的問題,那就是他們的廢物九弟到底是何時崛起的?
不清楚。
對方是如何取得這場政變的勝利的?
也不清楚。
對方接下來想做什麽?
好吧,曾經覺得自己聰明絕頂簡直不知道怎麽輸的他們,如今竟宛如兩個大傻子……
相比之下整日混吃等死的蘇慕則喜笑顏開,在昨晚短暫的害怕之後,立刻陷入了站對隊的狂喜之中。
蘇慕站對了隊,蘇楚楚站對了隊,就連江家也……
反而是他們這些爭權奪利在朝中盤根錯節的人,如今真不知該如何麵對蘇肆。
自古無情帝王家,蘇肆會不會把他們當蘇信處理掉也未可知。
還有那明明跑了又回來的蘇祈,自從離京就了無音訊的蘇墨玦。
亂了。
蘇梓淩與蘇成覺得什麽都亂了。
可他們又哪裏知道,要不是一切都亂了,他們這群人早就沒了……
山風漸平,驕陽斜照,午後的雲山散了霧,路上花團錦簇。
薑茶用手擋了擋眼簾,在馬車軲轆的輕響中悠悠醒轉。緊了緊身上的錦被,沒來得及睜眼她隻覺臉上一陣癢癢,似乎是有人在用手輕輕地摩挲她的臉頰。
抬手將那手推開,薑茶還有些懵,張口便想說“別弄”。
可“別”字還未吐出,她便瞧見了一雙殷紅的眼,那上挑的眼尾開著桃花,淚痣一點勾魂奪魄。
那眼中似有霧氣,氤氳著她看不懂失落與一抹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疲憊。
他就這麽蹲在軟榻旁,用這樣的眼神安靜的看著她。
不知為何,薑茶心裏忽然有些酸,以至於那推開蘇肆的手反而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眼睛怎麽這麽紅啊?你不舒服麽?”
猛地從軟榻上坐起來,薑茶想也沒想便伸手撫向了蘇肆的額頭,然而她的手還沒觸及到地方就被蘇肆給抓住了。
他依舊目不轉睛的瞧著她,那雙殷紅的鳳眸眨了眨,睫毛修長,麵若白玉,緋色的唇緩緩落下,最終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
蹙了蹙眉頭,薑茶不知道這家夥這是怎麽了,隻知道他肯定是哪兒沒對。
“還是叫太醫……”
“我沒事。”
輕輕地摩挲著薑茶光潔如玉的小手,蘇肆一邊說著自己沒事,一邊將薑茶的五指牢牢扣住。
但同樣是輕描淡寫的“我沒事”,薑茶卻明顯從裏麵聽出了一絲疲憊的沙啞。
“有病就得看病,別死撐著。你眼睛都紅成兔子了還沒事……”
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而後不放心的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蘇肆的頭。
嗯……
一隻手好像感覺不出來他有沒有事誒。
於是她想把自己的另一隻手抽出來,可蘇肆那廝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居然死扣住她的手指不肯放……
薑茶很費解。
“那個,你放手。”
“……”
“我摸完還你?”
“……好。”
蘇肆放手了,但薑茶卻被他們以上的對話給秀到了。
因為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特麽是她的手啊……
她想摸摸自己頭還得請示?摸完還得還他?
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
仔細感受了一下彼此的溫度,薑茶很自然的鬆了一口氣。沒燒,似乎也不像感染了風寒的樣子,應該沒事吧?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己秀逗了,這可是百毒不侵的大反派,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得這些小病呢?
那他怎麽回事?
薑茶正想著,手又被蘇肆扣了去。
她也沒管,隻是半晌後才不確定的道
“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吧?”
少年沉默著沒有搭話,而他這個反應無疑印證了薑茶的猜測。
於是上一秒還很好說話的薑茶瞬間暗了臉色,她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久久沒有開口。
馬車內的空氣忽然安靜,覺察到薑茶想把手收回去的蘇肆終於開了口。
“我睡不著。”
他這話說的幹澀,卻也誠懇,因為這本就不是假話。
昨晚他在院子裏坐了一夜,把能提前處理的事兒都處理好了,到最後隻能看著池塘發呆,看著那些鯉魚因為貪食被撐得無法動彈。
他試過閉上眼睛的。
隻是一閉上就會看見兒時的無助與前路的渺茫,看見過去三年裏那個醜惡扭曲的自己,以及薑茶痛苦委屈的抽泣。
他覺得自己一閉上眼睛就會失去一切,薑茶會知道所有的真相,會毫不猶豫的消失在他的麵前。
隻有睜著眼睛守著她,像現在這樣把她攥緊,她才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把眼前的人握緊了一分,然後轉移話題般的吩咐著車外的霧月送早膳來。
他很怕薑茶問他為何睡不著,因為他答不上來。
又或者說是不能答。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謊言搪塞,因為他本就是個卑鄙小人,最擅長欺騙別人。
可他不想騙薑茶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車外的霧月很快便送來了早膳,然後識相的退了出去。
因為他們還在半路上,所以今日的早膳十分簡單。
灌湯包、花卷兒、桂花糕,還有熬好的小米粥以及幾碟兒簡單的配菜。
這些都是蘇肆命人提前做好的,由於保溫得當,它們眼下都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兒,就跟剛出鍋的一樣。
今兒個他們走得早,所以蘇肆並沒有叫醒薑茶,而是直接把她打包抱上了車。
由於薑茶對他足夠的熟悉,所以隻是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便順從了。她本想著他們怕得回到京城才有熱飯,想不到蘇肆連這都備好了。
跟蘇肆相處久了,薑茶發現大反派還真是個細心周到的人。
不僅大事上記性好,小事上也事無巨細,照顧起人來簡直比媽還周到。
眼看著蘇肆將桂花糕遞到自己嘴邊,薑茶歎息了。
就是有兩點不行,一是城府太深捉摸不透,二是他好像根本不把他自己當個人……
抬手奪下蘇肆手裏的桂花糕,薑茶最近的膽子是愈發的大了。
這不,她直接把桂花糕塞進了蘇肆的嘴裏,而後看著少年叼著雪白的桂花糕,一臉茫然的注視著自己。
他不僅沒怒,反而好像在用眼神問她“你不喜歡桂花糕麽”?
被這樣一雙殷紅可憐又溫柔的鳳眸望著,薑茶是徹底的沒了脾氣。
她有點絕望,卻又有點心動。
於是隻能不鹹不淡的道“多吃點,吃了好好睡一覺吧。”
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麽說太突兀了,她又輕咳著補充道
“政務是處理不完的,你明明那麽聰明,怎麽會不明白要好好照顧自己的道理。若是你的身子垮了,這萬裏江山求來又有何用?”
蘇肆一怔,那雙眼睛依舊凝視著薑茶,隱隱間竟還有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水汽。
他沒有接話,隻是低頭咬了幾口手裏的桂花糕。
他對吃的東西並沒有什麽概念,以前也不覺得桂花糕甜。
可茶茶遞給他的桂花糕很甜,就算是毒藥也很甜。
“再喝點粥吧,光吃桂花糕會噎著的。昨晚肯定忙吧?眼睛都熬紅了呢。沒事,等回去用我爹送來的人參好好補補……”
薑茶一邊給蘇肆遞小米粥,一邊叼著花卷兒自顧自的說著。
雲山的危局過去了,那十萬叛軍也不會再來了,蘇梓淩等人安然無恙,蘇肆則成了真正的東陵皇帝……
那他和蘇祈還會聯手坑害蘇墨玦與白鳳傾?
她覺得大概不會了吧……
因為她都快找不到蘇肆跟兩位主角的交集,以及她接下來要走的路了。
“對了……”
就在薑茶愣神的片刻,放下粥碗的蘇肆忽然將一本簿子遞到了她的手裏。
薑茶翻開簿子一看,這不就是宮中一眾妃嬪的名單麽?
上到皇後下到才人,蘇肆這是要……
“這是我之前答應你的事,如今東陵局勢已定,這後宮也是時候遣散了。”
蘇肆的話並沒有什麽感彩。
遣散後宮。
這是他們合作時的約定。
如今蘇肆大權在握,他也無需再被朝中官員束縛。
是時候了。
她呢?
她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