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撒小貝，略露驚訝表情地盯了那個眼鏡男大學生一眼，開口說道：

    “這位同學，你很不錯。剛剛我本來也是打算要向大家，簡單介紹一下李少文院士的生平事跡。你介紹得很詳細很全麵，我甘拜下風，我沒辦法像你說得這麽巨無細遺。”

    “本來我應該為你的精彩講解鼓掌的，不過李院士去世讓我心情很難過，所以我此刻沒那個心情去鼓掌了。”

    “嗯，這位同學，想不到你對李少文院士的生平事跡，居然了解得這麽透徹？想請教一下：請問你個人是不是，特別崇拜我國的科學家？”

    撒小貝帶著一絲笑意看著那個眼鏡男大學生，滿以為對方肯定會做出正麵的回答。按照正常的劇本“套路”來說，撒小貝有幾乎100%的把握，對方肯定會按照自己的套話流程走下去的。

    不過世事難料，那個眼鏡男大學生的反應，卻是大大出乎撒小貝的意料之外。因為，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用力在搖頭，臉上還帶著一絲不好意思的奇怪表情。

    撒小貝不禁表示很懵懂，說：“你又點頭又搖頭的，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眼鏡男大學生說道：“我向來比較崇拜國內外一些大科學家，那是不假。所以我點頭了。不過我知曉李院士的事情純屬是偶然事件，不是我刻意主動去了解的。所以我隻好又搖頭了。”

    撒小貝仍是沒弄通對方講話裏的邏輯，不禁又多問了一句：“純屬偶然是什麽意思？是說你恰好看到某篇新聞報道了？你隨便看一下新聞就能記住這麽多的東西？！這位同學，你的記憶力倒是蠻不錯的嘛！”

    撒小貝這麽公開表揚對方，那個眼鏡男大學生突然臉色變得有點紅彤彤的。他伸右手撓了一下自己的亂草頭發，然後有點羞澀地說道：

    “也不是看新聞，而是因為玩遊戲，才恰好知道李院士去世的消息的。連續一周全區顯眼位置滾動播報，大家想不知道也難啊！”

    撒小貝一聽又是很糊塗：“你玩遊戲和李院士去世的消息，這根本是兩碼事情，風牛馬不相及啊！有啥遊戲會在fú wù器裏，連續滾動播報李院士去世消息的？這事情倒是很新鮮，簡直前所未聞。”

    下方的觀眾席上，傳來了一些輕微騷動。別人搞不太懂這是怎麽回事，大舞台上的姚亞耀，心裏可是明鏡亮堂得很。他不禁開口插嘴了一句話：

    “這位同學，我建議你不妨仔細給大家解釋一下。隨便也說說你在遊戲世界裏，連續七天跑去燕師大送道具鮮花，以及答題獲得經驗值的事情。”

    眼鏡男大學生於是說道：

    “一個多月之前的某一天，我登陸遊戲世界的時候，看到全區都在播送李少文院士去世的哀悼消息。還有，隨身包裹裏多出了一束huáng sè菊花。隻要當天把這束菊花，送到燕師大所在遊戲城池的某個臨時npc處，並正確回答關於李院士生平事跡的一個選擇題選項，就可以得到100積分的個人升級經驗值特別獎勵。”

    “連續七天都是這樣的。那一周燕師大的城池簡直天天是人山人海。我印象特別深。因為，燕師大的城池裏天天都在飄雪，到處都有掛著不少白燈籠。還有，任何玩家一進入該城池，身上的所有個人裝備，都會自動變成全身純黑色的。以及，wǔ qì裝備欄裏的wǔ qì，也會全自動被卸除了下來。”

    撒小貝聽得有點傻眼。而很多現場觀眾，臉上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吃驚表情。很多人都有點口瞪目呆的樣子。

    huáng sè菊花，白燈籠，黑色衣服，啥意思大家都懂的。不過這些東西，居然會在一個遊戲世界裏集體出現，那就顯得很異常了。

    撒小貝有些納悶地側臉看著姚亞耀。姚亞耀神情很平靜地說道：

    “對。那些大學生都在玩我司旗下經營的那款《魔幻高校》網遊。李院士去世的當天，我司在遊戲世界裏策劃了一個專題悼念huó dòng，以銘記一位偉大科學家的離世。”

    “我們在遊戲世界裏，做了一些熬費苦心的專門策劃，不過也隻能勉強讓這條消息，局限在全國高校圈裏到處傳播而已。”

    “在外頭的一些門戶搜索網站上，李院士的離世消息，公眾關注熱度並不高。和某影星老婆出軌消息的超級爆紅熱度相比，那隻能是望及頸背，難及萬一。”

    “不把大學生們算計在內的話，全國知道李少文院士去世的普通老百姓們，估計不會多於五百萬人；可是知道某影星的老婆出軌經紀人的成年人，全國也許有不少於一半的人口，至少有五億人知道這個事情。”

    “和一位著名影星的知名度以及影響力做比較而言，一位科學家，哪怕是一位科學院院士而言，也依然是沒有關注度話語權的。”

    “所以，我剛才說了，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更多隻是像一句街頭宣傳廣告噓頭而已。我覺得，我大概應該是沒有說錯的。”

    撒小貝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一時沒想好該怎麽去接詞。他這才知道，原來姚亞耀繞了大半個圈子做鋪墊講話，目的隻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個人觀點而已。

    大舞台下方的觀眾席上一片安靜。雖然很多人覺得，姚亞耀明明是有些強詞奪理的味道在裏頭了，不過他所列舉的公眾關注度，“搶新聞頭條”的大數據統計，卻似乎是不爭的社會事實，倒是一時不太好反駁。

    姚亞耀的話顯然沒有說完。他繼續說了下去：

    “有句名言說得好：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社會公眾更傾向於關注一個娛樂大明星的個人fēi wén，而不是一位科學家的離世消息。我個人對此表示很遺憾，但也不至於不能接受。”

    “而事實上，差不多在九百年以前，就有一位叫做林升的古代詩人，專門寫了幾句很有名的詩句，是可以用來描繪今天的這種普遍化社會現象的。大家都知道是哪幾句詩句不？”

    姚亞耀輕輕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然後自顧說了下去：

    “西湖歌舞幾時休？直把寒州當汴州。”

    “以前的老百姓們，經常連一日三餐都吃不飽，所以有句話叫做：民以食為天。現在的老百姓，基本上溫飽是沒有問題的了，所以這句話也許該改為：民以樂為天。這裏的樂，是指娛樂的樂。”

    “老百姓們都單純得很，他們更喜歡關注大眾娛樂事件。他們更喜歡寒州的歌舞笙平，而不太去關注汴州的事情。他們一般也不懂得什麽叫做：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老百姓們也淳樸得很，他們不知道hé píng安逸通常都隻是暫時的，而戰爭的陰影從來都如影形隨，從不曾遠去。他們也不曉得，萬一一旦發生了大型戰爭的話，一個大科學家的存在價值，完全可以抵得上整整一個師的武裝機械化部隊。”

    姚亞耀很平靜地把上麵這番話說完，然後就閉口不談了。他的臉色表情相當平和，完全沒有什麽情緒激動，氣憤填膺之類的，而是似乎在輕描淡寫地講述著，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除了姚亞耀的單獨講話聲音之外，寒州g12峰會的大會場裏，一整場的鴉雀無聲之中。

    姚亞耀的講話停止得很突兀。大家本來以為他還有下文，可是他卻是後頭就一聲不吭了。很多人聽得眼神發呆發愣，而嘴巴也不禁張得老大開來了。

    而更多的觀眾們，則是表情相當豐富複雜。不少人都帶著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而眼神也顯得有點遙遠深邃感。

    （下一章節預告：《人工的智能》）

    (本章完)